大唐律法森嚴。


    唯獨風月事不足掛齒。


    如果按照雲初在很久以前遵循的百姓道德與政治道德的標準來衡量的話,大唐朝廷直到平民百姓在男女之事上,基本上都能算做衣冠禽獸。


    沒一個好的。


    李唐皇室就不說了,著實是一個好的都沒有。


    百姓家其實更加不堪,隻是因為地位太低,導致他們的事跡不見於史書罷了。


    雲初在萬年縣當縣令的時候,審判過太多,太多因為感情問題,最後成奸,成凶案,乃至命案的案子,每一個案子的背後都有一段讓人無法卒讀的過程,期間,對女子的壓迫,壓榨,乃至到迫害,都是雲初聞所未聞的。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雲初組建了紡織廠,招納了足夠多生活在十九層地獄裏的婦人,可以讓她們像一個人一般的活著。


    女子在大唐,是大半個勞力,是性資源,也是生育的工具。


    男子賣老婆這件事,在大唐雖然違法,可官府在斷案的時候遵循的卻是——“典妻賣子,法不可禁,義不可止”這句老話。


    雲初當縣令的時候,麵對這種案子,也隻能允許妻子自買而已,然後,進紡織廠打工,賺取了買自己的錢之後,再由官府交給丈夫,繼而終結她們的婚姻關係。


    就是這樣的女子,她們終結了自己的婚姻之後,一般就不肯再跳嫁人這個火坑了,除非遇到了真正的良人,否則,她們寧願背地裏找一個男子媾和,給自己生一個可以當作老後依靠的孩子。


    這已經是她們能想到,能找到的最好的生活途徑了。


    雲家的幾個廚娘,也隻有四肥嫁給了一個下麵的掌櫃,至於其餘的,有一個算一個,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拿錢去找晉昌坊多如牛毛的貧困的四門學男學生。


    武媚自己就是一個對婚姻毫無期望的女人,雖然她的婚姻成就了她,她還是認為春嬤嬤這樣的人,應該有自己的好日子過,而不是攀附在雲初家裏當一個寄生蟲。


    給人伏低做小,這根本就不是武媚的期望,這個女人能從地獄裏爬出來,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與智慧,而這兩樣,哪一種,在武媚看來春嬤嬤都是不具備的。


    雲初跟虞修容成婚十餘年,至今,雲氏內宅裏的女人雖然有不少,卻隻有虞修容一個主婦,從這一點就能看的出來,虞修容絕對不是一個能容得下姬妾的掌家主婦。


    武媚此時表現出來了無比的耐心,仔細的向春嬤嬤分析了她嫁入雲家的利弊不說,還主動跟她衡量了嫁給其他勳貴家當主婦的好處。


    “你不是虞修容的對手,不管是容貌還是手段,都不如虞修容,自從虞修容嫁給雲初之後,他雲氏就再沒有女子進入內宅。


    一個家裏不怕女人多,就怕隻有一個女人,女人多說明家主好色,隻有一個女人的大家族裏,隻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家主方正一些,對女主人愛戀深,且德行高潔,其二,便是這個家裏的女主人剽悍。


    不管是哪一種,最吃虧的還是你這個後麵進來的人。


    你越是對男子傾心,你吃得苦就越多……”


    武媚把其餘人等都攆出去之後,就抱著趴在她腿上的春嬤嬤,一邊摸著她的頭發,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各種不著邊際的話。


    “你給雲初送牛肉幹,送荷包,本該是極度私密的事情,你想想啊,虞修容是怎麽知道的?還不是雲初告訴的?


    就這一點啊就能看出,雲初對你並無情誼,甚至連利用你從本宮這裏或許一些消息的想法都沒有,直接告訴了虞修容,讓她來找你了斷。


    傻女人啊,男人有什麽好的……值得讓你流這麽多的眼淚……”


    春嬤嬤心裏愧疚極了,緊緊的抱著武媚的雙腿嚎啕大哭了起來。


    武媚的神色也逐漸變得剛毅起來,她抬起春嬤嬤的腦袋瞅著她的眼睛道:“雲初混賬,我的阿春不能白白的受人欺辱。


    虞修容既然敢來,就休怪我們不講情麵。


    阿春,拿出你以前在感業寺打跑那些欺負我們的尼姑的本事來,跟她打,不管是打敗了,還是打贏了,最後吃虧的一定是雲初這個混賬東西。”


    春嬤嬤瞅著武媚的眼睛道:“我可能打不過她,有一次去她家裏,她正在教安定練習棒子,舞動的呼呼作響……”


    “那就穿上女甲跟她作戰,反正陛下已經給你拿來了女子甲胄,她虞修容雖然是貴婦,還沒有在陛下駐蹕之地著甲的資格。”


    春嬤嬤眼睛發亮,瞅著武媚道:“那就打?”


    武媚用堅定的目光鼓勵春嬤嬤道:“打,一定要打,你們打的越狠,雲初就越是倒黴。”


    春嬤嬤也咬著牙道:“那就打!”


    武媚的眼睛立刻就笑得彎彎的,這才是她熟悉的那個小丫鬟,而不是什麽喜歡上男人的一個沒用的家夥。


    等留守在大帳外邊的李弘再見到春嬤嬤的時候,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春嬤嬤穿上一件曲線玲瓏的女甲,手持一根木棒從大帳裏出來的時候,看起來居然威風凜凜的,雖然隻是一套純白色的魚鱗女甲,卻因為是皇家出品的緣故,看起來結實不說,主要是非常的氣派。


    對於鎧甲的防護力李弘焉能不知,一具甲胄,可以讓一個普通人的抗打擊力提高十倍以上,也就是說,以虞修容的力量,棒子打在春嬤嬤的身上力道的九成就會被抵消掉,而春嬤嬤雖然力氣不夠大,隻要打中一下,虞修容就會吃大虧。


    就在李弘想著如何停止這一場爭鬥的時候,虞修容已經帶著崔氏跟崔瑤兩個狗腿子過來了,要求覲見皇後。


    武媚自然不會出來的,所以,春嬤嬤提著同樣的棒子嘩啦啦的走下了木頭高台。


    然後,李弘就看到有一頭黑白色的巨熊蹲坐在不遠處的大帳門口無聊的啃著竹子,就在巨熊的大腦袋後邊,父皇的臉露出來了半個。


    剛剛被皇後洗腦過的春嬤嬤用木棒指著虞修容道:“我就是傾慕君侯,你又能如何?”


    聽春嬤嬤一開口就是如此的強硬態度,李治的整張臉就從巨熊的腦袋後邊露出來了。


    虞修容同樣用木棒指著春嬤嬤道:“你可知羞恥為何物?”


    春嬤嬤咬著牙道:“我本身就是一介奴婢,平日裏隻知道伺候皇後,你說的大道理我不懂,看君侯覺得喜歡,就給他送了牛肉跟荷包,要你這個潑婦多事?”


    虞修容道:“好,好,不要臉了是吧,今天就是拚著惹怒皇後,我也要讓你知曉勾引別人夫君是一個什麽下場。”


    春嬤嬤道:“你少往我們皇後身上掰扯,是我看上你男人了,有什麽事情衝我來,看我今天如何教訓你,讓你知曉何為女德。”


    就在李治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有人在背後拍他,李治煩躁的回過頭,卻發現是皇後。


    “她們為何在那裏不停聒噪,卻不打?”


    武媚白了皇帝一眼道:“終究是婦人,哪有不吵架先動手的,她們又不是那些無知武夫。”


    李治搖搖頭看著依舊在唇槍舌劍互罵的兩個女人對武媚道:“太不爽利了吧?”


    武媚道:“春嬤嬤到了這個年紀才開始愛慕一個人,頗有些老房子著火的架勢,怎麽,陛下就隻顧著看熱鬧,不想想背後的事情?”


    李治道:“是你的大宮女在勾引朕的藍田侯,雖說不及亂,論到責任,你這個皇後的責任最大吧?不過,不要害了阿春,你身邊有一個傻子還挺難得的。”


    武媚瞅著場子裏兩個吵架吵得越來越凶的女人,對李治道:“隻要不涉及背叛,我就不打算追究她的任何責任。


    說起來,她也是一個人,還是一個成熟的不能再成熟的女子,快二十年間,陛下沒有碰她的意思,她若是沒有男女之思,才是怪事情。


    陛下可知,在感業寺的時候,有多少人徹夜不眠,嗚咽到天亮,就算是一些在裏麵當了許久的尼姑的老宮人,她們會把一碗豆子傾倒在地上,再一顆顆的撿起來,用這種勞累來壓製她們心中的欲念。


    說句實話,雲初這人還是值得我的阿春起一些欲念的,所以,錯不在阿春。”


    李治的眼睛盯著場子裏兩個越靠越近的女人,口中卻笑道:“難得你如此的大度。”


    武媚道:“我的大度隻給值得我大度的人,真正愛我,敬我,護我的人,我會把她寵溺到天上,至於那些背叛沒我的人,想要利用我的人,我就沒有那麽大度了。”


    李治自然沒有把武媚的這一番自白式樣的話語聽進耳朵,而是指著場子裏的兩個女人道:“快看,她們終於動手了。”


    剛開始的時候春嬤嬤勇猛極了,哪怕被虞修容的棒子不斷砸在身上,也奮勇向前,不論的掄起棒子砸向虞修容,抱著寧願挨十棒子也要砸虞修容一下。


    所以,場子上的戰鬥,看起來就像是虞修容被春嬤嬤追著打。


    可惜,她的每一棒子都沒有落到實處,總是被虞修容在最後關頭躲開……


    李治以行家的口吻對武媚道:“這樣不成啊,再這麽下去阿春的力氣就消耗光了,到時候,就會被虞氏隨意拿捏了。”


    武媚冷笑一聲道:“虞氏要是膽敢傷了阿春,你看我如何收拾她,罪魁禍首雲初本宮拿他沒辦法,就不相信我堂堂皇後,還處理不了一個虞氏了。”


    李治哈哈大笑,指著棒子越掄越沒有力氣的春嬤嬤對武媚道:“阿春馬上就要倒黴了。”


    就在李治準備看虞修容單方麵狂毆春嬤嬤的時候,卻發現春嬤嬤凶狠的掄出一棒子之後,就果斷地朝巨熊處跑來。


    一邊跑一邊喊叫:“皇後救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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