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對來自李治的埋怨早就習以為常,這樣的埋怨一個月中總能碰見那麽一兩次。


    “皇後,你為何不早說?”


    “皇後,你這件事做的不好,有失皇家體麵。”


    “皇後,以後不可如此……”


    武媚抬起頭努力的回憶第一次在晉昌坊看到的那個陽光少年,到底值不值得自己花大力氣弄一個皇家高位女子下嫁給他。


    盡管那個少年笑起來很好看,牙齒很白,手長腿長的樣子也耐看,她還是覺得那個時候的雲初不值得皇家付出一個高位女子招攬這個人。


    因為,那樣做的話,純屬拉低皇室女子的牌麵。


    李氏女子的風評本身就不好,要是連這樣的無名小卒都要下嫁的話,風評隻會更差,更加的沒有跟五姓七望女子抗爭的本錢了。


    當然,現在嫁的話就沒有問題了,其實也不算晚,下旨命虞修容自殺,再弄死虞修容生的幾個孩子,二十七歲的雲初再當一次新郎官正當其時。


    不過,這樣做了之後,可能起不到籠絡雲初的作用,說不得會把這個人弄成一個可怕的惡魔,一把火燒了長安,洛陽都有可能。


    直到現在雲初家裏就虞修容一個大婦,從百騎司傳來的消息來看,他們夫婦房中連一個伺候房事的丫鬟都沒有,可見人家是真正的夫妻情深。


    “如果雲初的性格沒有那麽剛烈就好了。”


    很快把事情想通了的武媚對李治道。


    李治抱著肚子躺在錦塌上道:“這家夥在男女之事上看起來跟聖人一樣,卻在私下裏胡亂評論我們夫妻間的房事,你說說看,這家夥到底是好色呢,還是不好色?”


    武媚想了一會道:“他曾經調戲過裴行檢的小妾,也曾經戲弄過金媃茹,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擁吻過一個青樓妓子,後來雖然說也去青樓耍子,卻隻限於聽曲,觀舞,飲酒,未曾亂。


    從人品上來看,白璧微瑕而已。


    至於說到我們的事情,陛下想不想聽別人是怎麽說我們夫妻的?”


    李治立刻搖頭道:“朕不想知道。”


    武媚冷哼一聲,也不再言語了,她不想李思嫁給雲瑾,總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可是,她找不出錯在那裏,再加上從目前看,李思嫁給雲瑾確實是最優的辦法,也隻好聽之任之。


    李治笑眯眯的道:“既然偃師縣已經有了著落,下一步就該鄭州了吧?


    這一次輪到誰出馬了?”


    武媚道:“周興。”


    “此人有何才幹你如此推崇他?”


    武媚道:“此人精通律法,刑獄之道,處置過的犯人沒有不俯首認罪的。


    最重要的是此人曾經在萬年縣為吏員兩年,後來因為行事不慈,為雲初廢黜。”


    “如此說來,此人深恨雲初?”


    武媚搖頭道:“沒有,相反,此人對雲初讚譽有加,隻說雲初有婦人之仁,難成大器!”


    李治笑道:“雲初若是有大心,早就是朕的戶部尚書或者少府監的監正了,這等人物也輪得到他來臧否。


    不過,朕在鄭州剛剛撫慰過那些人,希望他能把事情做好,不至於讓朕的聲名受損。


    等鄭州的事情辦完,就殺了他給鄭州人出氣吧。”


    武媚道:“他做事必定是明正典刑,正大而堂皇,沒有殺他的口實,還是留著吧,這世上可殺之人太多,留著他還有用處呢。


    倒是李績需要陛下出麵警告一番,否則,他與李思占據了偃師,未必沒有繼續進軍鄭州的意思。”


    李治搖晃一下手裏的那份股權明細表對武媚道:”這份契約還不完全,裏麵少了少府監,派一個少監去告訴安定,她們五個人一人占據一成即可,多了犯忌諱。”


    武媚倒吸一口氣道:“安定可不是吹虧不吭聲的性子,我們本就對她有所虧欠……”


    李治打斷武媚的話直接道:“朕給她安排了一門好親事,任雅相的次子任駿頗有才名,可以為駙馬都尉。”


    武媚咬著牙道:“這是明搶。”


    李治笑道:“好事多磨,身為皇家公主不為皇家出力,一心隻想著在雲氏坐享其成,天下哪來這麽便宜的事情呢?


    再說了,如果讓她事事順遂,她的胃口隻會越來越大,淪落到欲壑難填的境地,那就糟糕了。”


    武媚長歎一口氣道:“陛下英明。”


    李治站起身,巨熊跟著爬起來,隨著李治在大殿裏轉悠了兩圈之後,李治就對武媚道:“明日,我們移駕汴州,那裏還有更多的人與事情等著我們處理呢。”


    武媚離開後殿的時候,鄭州的天空晴朗而寒冷,雖然沒有風,武媚還是忍不住把貂裘往身上緊一緊,提著暖爐的宮娥迅速湊過來,卻被武媚煩躁的驅開,暖爐裏的煙氣讓她更加的煩躁。


    遠遠的看到太子李弘過來了,她此時不想與李弘見麵,就沒有等待,在宮娥宦官們的簇擁下去了自己的寢宮。


    李弘見母親避開了自己,停頓一會,就準備求見父皇,卻被瑞春給拒之門外。


    既然父皇,母後都不願意見自己,那麽,他想回到後軍雲初那裏的目的,估計是不可能達成了。


    “明日移駕汴州?”


    聽了瑞春給出的皇帝明日移駕汴州,需要早點歇息的解釋之後,李弘還是覺得有些驚訝。


    匆匆的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就對半睡半醒的許敬宗道:“師傅,父皇,母後都不肯見我,還說明日就要移駕汴州,這是何道理?”


    許敬宗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李弘道:“那就收拾行李跟上陛下的步伐,莫要掉隊。”


    李弘道:“偃師縣亂了,李敬玄去了,安定在偃師縣搞風搞雨的,為何隻有我被蒙在鼓中?


    這般時刻,就連師父那裏也沒有傳來片言隻語?”


    許敬宗道:“那是因為陛下,皇後,乃至雲初都認為,此間的事情都與太子無關,太子如果硬要插進去,對太子隻有害處,沒有好處。”


    李弘站起身在地上轉幾個圈子道:“我至少應該知道為什麽。”


    許敬宗歎口氣道:“雲初在上一封給太子的信裏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隻是太子沒有在意而已。”


    李弘在腦子裏迅速回憶了一遍師父給他的最後一封信,最後還是搖頭道:“不解。”


    許敬宗道:“太子念這封信給老夫聽的時候,信末多了兩個字。”


    李弘皺眉道:“最後兩個字是時綏,很普通的問候語罷了。”


    許敬宗又道:“雲初給你寫的信,什麽時候要求讀給老夫聽了?”


    李弘道:“就上一封信要我讀給師傅聽。”


    許敬宗道:“時綏,也叫順頌時綏,意思你知道的,這是平輩間常用的頌語,太子是君,雲初是臣,就算雲初是師,太子是學生,不管這兩個身份如何調換,都不可能用到平輩的頌語,”


    李弘道:“時綏,時綏,一時平安,一時順遂?”


    許敬宗又道:“對,把順頌兩字去掉之後,就變成了,一時平安的意思。


    雲初在信裏不方便說的話,全在這兩個字裏麵了,也就是說太子目前很好,沒有問題。


    雲初知曉太子如今隨駕,身邊全是禁軍,缺少知曉外邊消息的渠道,這很可能是陛下刻意為之,不想讓太子知曉太多的事情。


    雲初擔心太子急躁,就刻意的多寫了兩個字,如果讓老夫結合偃師縣的情況以及陛下長時間駐蹕鄭州的事情判斷,陛下正在關注偃師縣。


    而且是從偃師縣亂起,一直關注到李敬玄進入了偃師縣,明日移駕汴州,就很說明問題。


    如果……如果……在陛下離開鄭州之後,鄭州也出了亂子,那麽,陛下借著泰山封禪的機會,整肅山東河北的布局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如果是這樣,必定下手狠辣,太子一向以仁德稱著於朝野,此時若是向陛下進言仁慈,會惹來陛下的不滿,還不如啥都不知道來的幹淨。


    殿下也不必著急,等我們隨駕到了汴州,眼前的迷霧就會全部消散,到時候,太子再根據實際情況做出部署才是上策。”


    李弘咬著牙道:“看樣子我變得越來越蠢了。”


    許敬宗搖頭道:“不是太子的錯,而是雲初往日有事,一向會跟太子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第一次使用隱喻,太子不習慣而已,這也是雲初一定要太子把信讀給老夫聽的緣故。”


    李弘恍然大悟道:“這封信是禁軍轉交的。”


    許敬宗把老邁的身軀往暖和的棉被裏縮一縮道:“太子,早點安歇吧,雲初這樣做,就說明外邊的局麵非常的糟糕,早睡,早安穩。”


    李弘怒道:“孤是太子。”


    許敬宗勉強睜開一隻眼道:“早點睡吧,陛下慵懶的時候太子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一旦陛下睜開了眼睛,太子能做的就是好好睡覺。


    如今的陛下,如正午之陽光,不可正視。”


    李弘頹然坐在許敬宗的錦塌邊上道:“孤睡不安穩啊。”


    許敬宗笑道:“太子很久都沒有親近過太子妃了,這可不好,皇家需要一個能生男丁的太子,這本身就是太子穩固位置的根本。”


    李弘聞言笑了,輕聲道:“孤已經有了一位公主。”


    許敬宗打了一個哈欠道:“恭喜太子,西域從此多了一位李氏女王……”


    李弘還要繼續說話,許敬宗卻已經悄然如夢,鼾聲起來了。


    前段時間,頭暈目眩,心跳出虛汗,總是昏睡,還沒精神,加上高血糖,總以為自己的身體出了大問題,一想到那些一頭栽倒在鍵盤上的同行,就擔心的不行,然後就在家人的勸說下進入醫院住院,給全身上下做了一次徹底的大檢查,血抽了十二管子,各種腦部,心髒,血管,統統查一次,就連腸鏡都他娘的做了,就差把我切片檢查了,結果,發現,除過高血糖之外,心肝脾肺腎,腦袋,血管都很健康,視力甚至還在一點零以上,現在放心了,老夫還能為兄弟姐妹們服務幾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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