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修容的咆哮聲宛若夢虎嘯穀。原本還有些喜氣洋洋的營地,一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不僅僅如此,那些原本想要偷懶的家仆,丫鬟,嬤嬤們迅速開始給自己找活計幹。


    至於李思,早就一邊回應,一邊拖著木牛朝虞修容聲音來處跌跌撞撞的跑。


    崔瑤倒是不在乎,她瞅著淳於氏主仆道:「這就是雲氏大婦的威風。


    淳於氏笑道:「這就是妾身這種草雞與鳳凰的區別,妾身自幼就知曉一個道理,不與鳳凰爭食。


    崔瑤笑道:「李義府何辜。」


    淳於氏道:「托庇於高門,自然任憑人家予取予求,能得幾年安閑,豈不崔瑤道:「予取予求,何其輕賤自是美事?」


    己也。」


    淳於氏指指胸膛道:「一具皮囊罷了,濁汙之後以滄浪之水濯之,而後便是白璧無瑕。」


    崔瑤皺眉道:「何為滄浪之水?」淳於氏指指自己的心口道:「此心有灼灼光華,上承日月之精華,下載先祖之令名,而今,又有新枝萌發,萬萬不可因人間區區汙濁事,就自輕自賤,繼而忘記胸中尚有蒙塵寶珠。」


    崔瑤點點頭道:「確實是一個與眾不同之人,君侯看人依舊是如此鞭辟入裏,既然你隻想求一個可以容納一方書桌的地方,安定公主府中廣廈百間足以容身。


    隻是,安定公主本性活潑燦爛,容不得外人傷害,若你想在安定公主府中容身,那麽,就要為這座府邸出力,如此放得長久。」


    淳於氏朝崔瑤施禮道:「敢不從命!」


    就在崔瑤跟淳於氏達成一致意見的時候,虞修容的手掌在剛剛穿好夾襖的李思屁股上「砰砰砰」的連著拍了好幾下。


    李思毫不在意,隻是衝著隔著窗戶看熱鬧的溫歡,狄光嗣呲著牙笑,至於雲瑾,剛剛已經被打過了。


    淳於氏來到營地這樣的事情,根本就引不起雲初,溫柔,狄仁傑三人的任何興趣。


    這對他們三人來說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更不要說,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


    既然淳於氏能在李義府家裏低頭做小,沒理由來到這裏之後就變的飛揚跋扈。


    人的個性一旦形成,基本上就沒有改變的可能,淳於氏是一個極為惜命的人,在過去的五年中,已經得到了印證,若不是她真的能看懂一些甲骨文話,雲初對這個女人連多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有人殺了李義府的長子,這可是在逼迫李義府狗急跳牆啊,就是不知道李義府這個人會如何反擊呢?」


    溫柔剛剛看了來自洛陽的文書,在思考過之後,向雲初,狄仁傑發起了提問。


    狄仁傑挪動一下倒在躺椅上的肥碩身軀道:「天羅地網已經布下,李義府插翅難逃。」


    雲初道:「俯首聽命應該不是李義府的作風,他在氣焰高漲的時候,能在陛下警告他管束家中兒子,女婿的時候,不知悔改不說,還直接問是何人告密。


    這樣的人現如今已然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這一次所有人都在逼迫他,他一定會反擊的。」


    溫柔沒有評判狄仁傑跟雲初的意見,從厚厚的一摞文書中挑出來一張紙放在雲初麵前道:「看看吧,李義府從金吾衛調兵五百,已經離開了洛陽,看樣子他準備冒險進入長安了。」


    狄仁傑愣了一下道:「誰給他的膽子這樣做?」


    雲初也愣住了,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溫柔,他覺得李義府應該幹不出孤軍深入這樣冒險的事情。


    溫柔又取出一張紙放在雲初手裏道:「賀蘭敏之的別院被襲,幸好那裏的吐蕃武士還算管用,擊退了刺客,卻讓賀蘭敏之的別院兩座跨院被火油彈燒成了白地。


    同日,潞王府


    也遭受了火油彈的襲擊,雖然沒有造成人員損失,潞王最喜愛的藏書樓還是被大火吞沒,潞王向陛下哭訴,說是我們所為。


    此外,還有二十八位官員在同一日被刺,這些人毫無例外地都屬於李黨。


    現在,數據詳實,兩位可以繼續探究一下此事是何人所為,目的何在。」雲初狄仁傑對視一眼,兩人都沉默下來了。


    溫柔皺眉道:「刺殺這種事情終究上不得台麵,很容易為敵人所趁看樣子,以後我們在安排刺殺這種事情的時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此次洛陽卷起的這股子暗殺潮,是我們開的頭,可是,混進來了很多渾水摸魚者,有兩次刺殺事件,甚至有百騎司的影子看樣子,殷二虎,薛長風他們應該撤離洛陽了。


    假如我預料沒錯的話,我們一到洛陽,接到的第一份指令必定是剿滅洛陽城裏多如牛毛的刺客。」


    狄仁傑道:「能否接手洛陽大理寺?」


    溫柔瞅著雲初搖搖頭道:「洛陽大理寺與長安大理寺雖然是同僚,卻勢同水火。」


    狄仁傑點點頭道:「一個衙門裏的功勞兩邊領,時間長了自然要分出一個高下來,洛陽大理寺寺丞尉遲遠,就對我非常的不服氣。」


    雲初搖頭道:「不接洛陽的公務,洛陽與我們沒有半點關係,在洛陽,我們可以是壞蛋,可以是幕後黑手,就是不能表露出對洛陽有什麽進一步的想法。


    也就是說,我們這群人希望洛陽亂起來,希望洛陽破敗下去,甚至恨不得洛陽被一把火燒掉。」


    溫柔伸一個懶腰道:「那就這麽定了,我們就是一群極度希望陛下拋棄洛陽,還都長安的一群小人。」


    狄仁傑也笑道:「這樣也好,我就不用對上尉遲遠那個家夥了,聽說這家夥武藝超群,我可能打不過。


    到時候就要你出手了,最好一次把這個家夥打扁,讓他從此絕了跟我比試的念頭。」


    說話的功夫,雲氏的廚娘抬著一隻烤羊走進帳篷。


    一向會吃的雲初,溫柔,狄仁傑都對這個東西沒有半點的好感,主要是一隻羊經過炭火烘烤之後,就變成柴禾一樣的東西了,而且唯一能入味道的地方就是表皮一層,就這,主要味道還是塗抹在羊皮上的麵粉跟調料提供的,而羊肉深處就索然無味了,不但把羊肉的汁水給烤沒了不說,肉味還有些發苦。


    之所以要把這東西先抬進來,主要是為了把這東西分贈給李績,蘇定方,梁建方他們。


    而且還不能把整隻羊送過去,這不符合大唐禮儀,李績地位最高,隻能送羊頭羊脖子,蘇定方送羊背,梁建方送羊尾巴,其餘的人就胡亂送一些就是了。


    這東西必須是從雲初他們的餐桌上分解後送去,才顯得有誠意,一般被人們認為是孝敬,如果直接從廚房送過去,在大唐有一個說法叫做—賜食。


    這一次長安勳貴們算是空群出動,李績被皇帝再一次加恩,官職升到了人臣能做的最高之——司空!


    爵正一品,乃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三公。


    一般被封到了這個程度的官職,就隻能好好的當一隻吉祥物了,屬於那種不論那個層級的官員見了,都要上前施禮,說一些問候的話,然後就鳥獸散,與後世神龕裏的關二爺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以,不論雲初跟李績對不對付,在這一支巨大的隊伍中,好吃的一定要先緊著李績,如果躲起來偷偷吃,一定會被禦史彈劾的。


    一隻羊被分的一點不剩由李思帶著雲瑾,溫歡,狄光嗣他們帶著家仆一一送過去,能得不少的賞賜跟誇獎。


    雲家如今主推的就是安定公主李思,因此上,事事都以這孩子的名義出頭。


    等整隻烤羊


    被送走了,雲初,溫柔,狄仁傑三個就在帳篷外邊擺上燒烤爐,開始烤羊肉串。


    烤羊肉串才是烤羊肉的正確吃法,想吃嫩的就吃嫩的,想吃老一些的就吃老一些的,而且調料可控,豐儉由人,比烤全羊那種妖豔的***強十倍以上。


    先烤好的羊肉串被送去了女人的帳篷裏去了,等女人那邊聲稱不需要了,三個男子才開始烤自己喜歡的部分。


    溫柔隻吃瘦的肥的一點不要,隻用羊肉浸潤著烤,也不知道這樣的幹柴有什麽好吃的。


    狄仁傑喜歡肥瘦相間的,而且等不及烤透,就開始大快朵頤。


    唯獨雲初喜歡吃切的薄薄的羊尾巴,這東西烤的油脂爆裂亂濺的時候,一把混合調料撒上去就成,放到嘴裏稍微咬一口,滾燙的羊尾巴就會化作一股熱流,奇香無比且充溢胸肺。


    吃的正向香的時候,李績帶著蘇定方,跟坐著輪椅的梁建方過來了。


    見雲初他們吃的不如自己,就有些滿意,仆人們送來幾個小胡床之後,就坐在烤爐邊上,學著雲初他們的樣子烤羊肉。


    雲初送上酒壺,三人也不嫌是他們喝過的,嘴對嘴喝了幾口之後,就聽李績道:「劉祥道這個人你們熟悉嗎?」


    雲初搖搖頭道:「刑部尚書,聽說此人公正無私,隻是沒有什麽接觸。」


    李績咬一口自己胡亂烤的羊尾巴,愣了一下,指著雲初道:「就知道你不會把真正的好東西送到老夫麵前,這東西太對老夫這個牙齒快要掉光的人了。


    你給老夫烤,老夫負責吃。」


    沒辦法,不僅僅是李績喜歡烤羊尾巴,就連蘇定方跟梁建方也對這一咬一口油的東西偏愛有加。


    李績一邊瞅著雲初烤羊肉,一邊漫不經心的道:「劉祥道給老夫來了密函,說是要借用一下老夫的虎威,來審一個人,說說看,這個人不會是你吧?」


    雲初笑道:「英公高看雲初了。」


    李績接過雲初烤好的羊尾巴,咬一口吃的滿嘴流油,顧不上擦流淌到胡須上的羊油,笑嗬嗬的道:「不是你,又該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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