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大”,其實指的就是麵對好事情,壞事情的時候表現出來的從容程度。


    長安現在足夠大,因此上,在麵對很多好事,壞事的時候都會表現得很從容。


    皇帝跟皇後鬧脾氣,以至於在白雲觀死了四五百人,這樣的事情對於如今的長安來說無所謂。


    太子殿下在白雲觀外邊抓了張果,以及很多花郎徒,正式參與進了以前隻屬於皇帝跟皇後的娛樂圈子,這件事對於長安來說也沒有什麽影響,狼崽子長大了,就一定會向自己父母呲牙,這是自然現象。


    統領長安十六衛的副留守薛仁貴,認為長安十六衛已經被雲初,溫柔他們給腐蝕了,想要從上到下的將所有將領換一遍,繼而保持軍隊能成為長安城裏獨立的存在。


    這件事對於長安來說依舊沒有影響,隻要府兵們還在長安生活,在沒有執役的時候,還混跡在長安城的各個地方謀生,府兵就變不了。


    畢竟,薛仁貴這個窮苦出身的將領,沒法子給沒有土地的府兵們弄來靠近長安的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


    這件事,別說他辦不到,就連皇帝都辦不到。


    酷暑炎炎的時候,長安城無處不熱,就連晚風吹過來,也是熱烘烘的引人厭煩。


    因此上,當一群身著貼身綢衣的妓子們從高高地秋千架上翻著跟頭落進曲江池的時候,長安人就覺得更熱了。


    因為有錢人多,天氣太熱,長安城又放棄了宵禁,於是,長安城的夜晚比白日還要熱鬧一些。


    雲初也搞不懂,六月長安為啥會熱成這個樣子,就算屋子裏放著高大的冰山,他依舊感受不到半分的涼意。


    最要命的是身邊還有兩個穿的不能再少的娃娃一人抱著他的一條腿。


    這兩個娃娃身子滾燙跟火炭一樣,卻非要說阿耶的兩條腿很冰涼。


    李思暴躁的叫罵聲從後邊的院子裏傳出來,她給自己的院子上籠罩了一張巨大的紗網,據說這樣就能隔絕蚊蟲侵擾,現在,從她的叫罵聲中得知,紗網屁用不頂。


    同樣跟著李思喝罵的還有雲錦,她也被困在紗網裏的蚊子咬的不輕。


    其實冰山還是有一些作用的,可惜,自忖知曉一些醫術的虞修容認為,小孩子會被冰山外溢出來的寒氣傷到,於是,雲初的房子大門敞開著,任憑熱浪翻滾進屋子裏。


    這在雲初看來,這樣的行為就跟開著門窗開空調一樣,有等於沒有。


    雲初是大唐的侯爵,是進士科第九名,是長安詩歌之神,是皇帝都讚不絕口的幹吏,更是藥王孫老神仙的入室弟子,可是呢,這麽多的名頭,在虞修容這裏屁用不頂,隻要回到內宅,就是她說了算。


    因此上,雲氏內宅的灼熱,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虞修容披著一件幾乎遮不住多少肉的紗衣從澡堂出來了,張開雙臂,迎著冰山作出一副想要擁抱冰山的態勢,看得出來,這一刻她是真的非常享受。


    “夫君,你應該帶著孩子們去洗一個熱水澡,然後呢,就涼快了。”


    雲初對於虞修容的鬼話他是一個字都不肯相信,有冰山在,想要涼快,關上門窗就好了。


    洗澡降溫最多隻能維持一炷香的功夫,時間再長,身上又會嘩嘩的往下流汗,熱水澡也一樣。


    雲瑾跟雲鸞兩個男孩子肚皮鼓鼓的,雲初的肚皮也是鼓鼓的,這是他們父子三人吃水井裏撈出來的西瓜,吃的太多的緣故。


    雲鸞還想吃,是雲初給阻止了,再吃下去,他們父子三人後半夜很可能會鬧肚子。


    “為什麽我們不能去霸上的莊子裏去住?”


    雲初已經記不得這是自己第幾次向虞修容提出避暑建議了。


    “因為老神仙最近正在研究避痘術,聽說快要成功了,正在給十八個生了水痘的孩子醫治,隻要成功,咱們家的這幾個首先就要種上。


    不過,夫君啊,牛也會生痘瘡?”


    身為長安城裏最有權勢的夫人,虞修容對於長安城裏發生的任何新鮮事物都知道的非常清楚。


    其中,就包括老神仙帶著老何他們從牛奶房部位取一種叫做牛痘的爛瘡一樣的東西,再讓孩子接觸這種爛瘡,繼而發病,隻是聽說發病之後症狀極其輕微,可是一旦孩子痊愈之後,此生都不會再得虜瘡。


    這樣的話,也隻有從孫神仙口中說出來,才具有可信性,換一個人,比如老何這種在大唐醫療界執一方牛耳的人說出來,也必定會有人把屎湖在他在嘴上。


    牛痘避天花,這當然是雲初的最新發現,可是呢,他不敢說,說了就是被人用屎湖嘴巴的下場。


    因此,這些話,還是需要有老神仙孫思邈說出來,才具有可信性,也隻有孫老神仙說的,才會有人把懷疑得病的孩子送過來,讓老神仙治療。


    至於已經得天花的孩子,那就隻好用密封的馬車送到城外專門安置得天花的孩子的亂葬崗,聽天由命,自己能活就爬出來,活不了,會有專門的人朝那裏射火箭,一把火燒掉了事。


    長安城是一座巨大的城池這不假,然而,在大唐時期,這樣的巨城最怕的就是瘟疫。


    其中以傷寒,虜瘡,瘴氣,傳屍,癘風五種瘟疫最為恐怖。


    虜瘡就是天花,瘴氣就是瘧疾,傳屍就是肺癆,癘風便是麻風病,至於傷害便是傷寒。


    老神仙當年帶著老何,在柳州應對的便是瘴氣,因為有雲初提供的黃花蒿,老神仙跟老何,用了快兩年的時間總算是結束了柳州的瘴氣,即便是這樣,柳州也成了十室九空的惡地。


    至於虜瘡,對於虞修容這種當母親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惡鬼一般的存在。


    現在聽說老神仙有法子讓孩子得一場無關緊要的小病,就能終生不得虜瘡,別說這個時候僅僅是熱,就算是再熱一倍她也會堅守在長安,等著給自家的孩子用第一波藥材呢。


    “其實,我們可以等老神仙徹底的把藥性弄清楚之後,再用到咱家孩子身上。”


    雲初理解虞修容的心思,他就是擔心老神仙跟老何他們在不熟悉牛痘的狀況下,活幹的太糙,最好等他們的辦法徹底成熟了再給自家的孩子用上。


    虞修容抱著的雲鸞不斷地把手往她的衣服裏伸,被虞修容捉出來之後,她就微微歎口氣道:“如果是老何出手,妾身無論如何都要等兩年再說,現如今,聽說老神仙已經在自己身上用了不說,還在太醫院幾乎所有醫者身上用過。


    老神仙還親自去了城外安置得了虜瘡的孩子的亂葬崗,在那裏跟那些還活著的孩子同吃同住了半月有餘,確定自己沒有患病,這才用牛痘在孩子身上試驗的。


    這樣一來呢,妾身就有九成把握,覺得可以用在咱家孩子身上。


    妾身還聽說了種痘術是一種預防術,得了虜瘡的孩子再種痘可就不頂用了,宜早不宜遲。”


    雲初覺得自己在大唐可能算得上是一個百毒不侵的人,他從生下來就開始打卡介疫苗,一針都沒有落下過,沒道理來到大唐,那些疫苗就失效了,就算失效,就自己吃過的數不清的抗生素來說,應付唐朝時期的原始病毒不算個事情。


    “到時候,妾身第一個種,種過之後沒死,就給孩子們種,夫君,你要不要種?”


    雲初拍拍胸口道:“你夫君百毒不侵。”


    昨晚上太熱,導致雲初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著,早上醒來之後,發現窗戶外邊還是白亮亮的一片,雲初就呻吟一聲,不想出去。


    孩子們挪到別處睡覺,百毒不侵的雲初自然就把門關上獨自享受冰山帶來的涼意。


    昨夜還足足有三尺高的冰山,現如今,全部變成了水甕裏的水,雲初用手扒拉一下,發現水居然是溫的。


    天太熱了,雲初見李思在不斷地打瞌睡,雲錦吃著吃著就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鼻尖上還有汗珠,至於雲瑾跟雲鸞兩個也沒有什麽精神,對吃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想到死囚牢裏的涼爽,雲初就把幾個孩子統統裝到馬車裏,帶了一大堆吃食,就去萬年縣衙門上班。


    雲初到的時候,溫柔,狄仁傑已經在裏麵了,狄仁傑現在是大理寺的坐堂官離不開,溫柔還沒有走,這就很奇怪了。


    四個孩子在馬車裏睡得人事不省的,雲初就一個個的把孩子抱出來放在幹淨的囚牢裏,給他們蓋上薄毯子之後,就問溫柔:“你怎麽沒有去驪山避暑?”


    溫柔用毛筆杆子點著桌子上的白紙道:“現在,全長安的富貴人家都在等老神仙呢,不光是我們家沒去,長安數得著的人家都沒有去。


    雲初,你說,老神仙這一次能成功嗎?”


    雲初笑道:“等著給老神仙請封,上尊號吧。”


    溫柔,狄仁傑一起離開座位,一人拉著雲初的一隻手道:“你怎麽知曉老神仙必定成功?”


    雲初笑道:“因為我也是一名醫者,自然知曉其中的道理,這世上,隻要找到合適的方式方法,很多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你敢給太子李弘種痘嗎?”溫柔還是不信任雲初的空口白話,想要進一步確認。


    雲初指著桌上的白紙道:“這就給太子寫信,邀請他來長安種痘。”


    溫柔長出了一口氣道:“如此,等太子種完,咱們三家就可以給孩子種了。”


    狄仁傑詫異的看著溫柔道:“你的意思是咱們家的孩子比太子還要來的尊貴?”


    溫柔傲然道:“如果陛下願意種痘的話,我希望等他種完之後,再給我們的孩子種。


    在我孩兒麵前,就別說什麽皇帝,太子一類的東西,那些東西那裏有我兒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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