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宇同誌,你的意見是?”


    張省長問。


    刑宇剛才果斷地接了省長的話,支持三森藥業停工整改,心裏卻一直壓著這事,時不時掃著林武的冷臉,心裏也煩,現在省長點名,他不得不回答:


    “水廠肯定不能馬上關,一關幾萬居民就得去江裏或者清流河挑水吃,那種水肯定比現在水廠的水更不達標,所以水廠現在還得堅持,繼續給臨江鎮供水。”


    “但是水廠也必須整改。”


    “一方麵是馬上投入資金,淘汰舊的設備,使用最新功能最好的設備,一是提升工藝流程,保證以後水廠的水絕對達標;一方麵是考慮如何阻斷三森藥業汙水的影響,無論是挖溝修堤還是其它辦法,都必須拿個方案出來,討論後立即實施。”


    市裏自然也會了解情況,做了預案。


    “水廠這邊設備更換和工藝流程提升需要多少時間?”


    張省長問。


    刑宇遲疑起來,張省長說:“小葉你來回答。”


    “現在最先進的淨水設備和工藝都很成熟了,物流也很成熟,隻要資金到位,七天設備能夠到位,不做重大的工程改造,三到五天就能夠安裝調試完畢,至於工藝流程,設備提供方也會提供,保證培訓。”


    “那水廠這邊就以十五天為限吧。”張省長說:“縣裏和臨江鎮要保證配合。”


    他看著喬中華歐陽堅和楊中說。


    “保證完成任務。”


    張省長再轉頭看王洪九:“王董事長這邊呢?”


    王洪九心裏暗罵一句,他還能有什麽其它意見?


    張省長不先征求他這邊的意見去問歐陽堅楊中,這不明擺著嗎?歐陽堅和楊中會反對刑宇的意見?張省長這樣先問正府這邊,自然也是同意刑宇的意見了,他還能反對?


    “我沒二話。”


    不過今天到了這種地步,已經差不多到達他的預期願望,而且張省長這樣快速的反應和行動,遠遠超過他的估計,對水廠這樣處理,他也早有心理準備。


    而且,他還有後招,這事並沒完呢。


    先答應再說,後麵執行,那還有得糾纏。


    “那就按刑宇同誌的意見執行。”張省長說,“今天這個現場辦公會,就到這裏吧。”


    大家都鬆了口氣。


    不管怎的,事情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什麽意外,都是大家能夠相到的結果,哪怕是刑宇和林武,心裏雖然憋屈不甘,西川都市報掀起現在這種輿論,臨江鎮正府工作又做得仔細,他們都不敢逆勢而上,為錢搏命。


    “小葉,你剛才提到雲陽區白馬鎮,你個人覺得,那裏的水廠有沒有參考價值?”張省長突然看著葉三省問。


    葉三省一楞,大聲地回答說:“我沒有實地看過,但是從網上看到的宣傳報道和我個人的分析,非常具有參考價值,值得一看。”


    張省長慢慢笑了。


    這也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他微笑道:“既然小葉說值得一看,那我就去看一看。”


    轉頭對刑宇說:“刑宇同誌,你跟雲陽那邊聯係一下,我們去看看他們那個白馬鎮水廠,馬上就去,路上再說還有其它東西看看。”


    轉頭對身邊的省正府秘書長說:“你跟綿州那邊說一下,下午到達的時間可能要晚一些。”


    再轉過頭看著葉三省幾人:“小葉同誌,你既然還沒有實地看一看,就跟我們一起去看看。楊鎮長你也去。縣上的同誌就不用了。”


    轉身回走,隨行的人招呼,紅旗轎車無聲地滑了過來,秘書替他拉開車門,張中軍上車。


    從到達到離開,他在臨江鎮停留的時間沒有超過四十分鍾,而且連水廠的門都沒有進去。


    楊中跟喬中華,歐陽堅,徐蘭,吳誌奇和其他文化這邊的官員招呼完,叫葉三省上了他的車,坐了副駕,他親自開車。


    不多時,他們在高速公路入口追上了省市的聯合車隊,跟在後麵。


    上了高速公路,楊中緊隨著車隊放慢車速,說:“小葉,你今天表現不錯,很好。”


    “謝謝楊鎮表揚。”


    楊中今天是做好了充分準備,要在省長、市*委書紀和縣上各位領導麵前好好表演一番,一開始完全如同預期,他不出意外地得到了發言機會,——甚至比預期還好,一見麵張省長就問到他,算是“簡在帝心”,所以他表演完還有些覺得對不起葉三省,因為他把正府這邊所有的數據、結論和工作都說了,但是意外地,林武的不服與王洪九的糾纏讓張省長抓住一個比較關鍵的問題,就是這三森藥業的汙水對水廠影響到底有多大?


    這問題說大不大,因為它並不影響正府對兩家企業的處理,這也是楊中他們以前忽略了的原因,但說小也不小,因為這將關係到正府最終將如何處理這兩家企業,尤其是水廠該怎麽整治?


    比如說汙水影響大的話,那麽這兩家企業如此接近肯定不行,那麽,是不是除了必須的整治之外,還必須要遷走一家?


    幸好關鍵時刻葉三省挺身而出,替他擋了這一穿心之箭。


    那短短幾分鍾,葉三省獲得的收益並不比楊中少。


    楊中並不妒忌甚至記恨,因為他一向驕傲,理想遠大,也因為葉三省在這次事件中做的工作能夠跟他現在獲得的收益匹配,更因為兩人之間的差距。


    “西川大學和西農大學那兩個教授是怎麽回事?雲陽那個白馬鎮水廠又是怎麽一回事?”


    楊中問。一手掌著方向盤,目光看著前方灰蒙的天空。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罕見的沒有烈日,不熱。


    或者,這也是張省長可以從容考慮再到處看看的原因,而且,點名叫他們參加,這是葉三省和他的運氣。


    高手總是幸運的。不知怎的,楊中突然想到了這句圍棋名言。


    “那兩個大學教授的論文是我以前看的,應該可以用來解釋一下這個汙水影響。要問數據我可能記不清了,但我想剛才那種場合下,應該沒有人會認真計較吧?”葉三省誠實地說。


    “你也會……耍詐啊。”楊中笑了起來,非常愉快。


    葉三省又說了雲陽,那是因為昨天晚上蔣爾雲問了他們水廠的事,隨口說到,他回臨江鎮立刻查了白馬鎮水廠,正好今天用上了。跟著解釋他為什麽會跟蔣爾雲認識,是因為黑河那個d政代表團,因為他那次偶然碰上了。


    福將!


    楊中很是吃了一驚,然後腦中再次空過這兩個字。


    不僅是他的福將,也是蔣爾雲的福將。


    這個年輕人真是古怪,已經不能用純粹的運氣好來解釋。


    或者,偶然中有必然,這個年輕人的“奇遇”其實是他最正常不過的踏實做事的回報而已。


    比如這次“十萬居民喝毒水”,不是因為葉三省認真研究那些曆史文件報告,沒有走過場地應付,他就不會知道所有相關的背景和數據,就不會給他寫建議,就不會被他用在環境整治專項組,就不會參與後來的所有工作,——還有一個偶然,他跟高雪皎的關係。但是那也是因為他以前的努力,得到了記者同學的認可,所以才會有透露消息的必然。


    所以,一切都是必然,都是命運安排。


    “小葉,我要告訴你兩件事。”楊中默然半晌,緩緩說:“一是領導要記住某個人的名字的時候,肯定會記住,比如今天,張省長肯定記住了你的名字,但是他叫你是叫‘小葉同誌’,而叫刑書記叫的‘刑宇同誌’。二,蔣爾雲應該感謝你。”


    葉三省怔住。這兩句話都很古怪。


    第一句話可能過於高深了,他需要好好咀嚼體會。上次這位鎮長大人也是這樣跟他說過同樣高深的話。


    第二句話,葉三省忍不住羞愧了一下。剛才聽到張省長決定去雲陽時,他就忍不住想偷偷給蔣爾雲發條短信,馬上反應過來這也太虛榮了。


    但是現在,他捏在手裏剛剛震動過的手機,他偷偷瞥了一眼,正是蔣爾雲發來的短信,隻有一個字:


    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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