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綺看著杜老夫人的臉色,也猜到了一二。心裏沉思了一刻,對倩縈道:“你去門外頭守著,別讓不相幹的人進來。”


    倩縈看了二人一眼,用力的點了點頭。


    不相幹的人,指的一定就是杜六娘子那個瘋女人了。


    門開又闔,紀綺道:“這茶沒了便也罷了,我知道家裏的鋪子裏也有些極好的茶葉,我這就修書回去讓哥哥給捎過來,隻是怕時間上有所耽擱,會誤了三舅的事兒。”


    “茶葉不是重點。”杜老夫人搖著頭幽幽的道:“老三要是沒抓著這次機會,就再也沒機會了。”


    他這未入流的小官也是家中合力才給他爭取來的,這次的機會稍縱即逝,往後還有那家會像平家一樣那麽愚蠢?


    “外祖奶奶也不用太過擔心,這件事可以慢慢查,倒是這三舅的事情……”她頓了頓,道:“原本三舅怎的會想到送了普洱去呢?”


    紀綺的問話全然處於真心,杜老夫人知道,她要真的想不沾這件事,根本不會過來和她解釋了茶餅的事。


    隻是,自從杜二老爺的事之後,她與這外孫女的關係幾乎接近了冰點,如今她好心過來,又是為了什麽?


    她存了心,道:“這件事……”


    “我不用圖什麽。”紀綺淺笑著搶白道:“隻是因為是血親,又靠著您的庇護,我才能從喪父的悲痛中走出來。大家都在為杜家出力的時候,我也想做些什麽。”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說的是真心話。”


    杜老夫人隻覺得老臉一紅。她紀綺坦蕩蕩的來了杜家,她有手藝,有名聲,也有錢財。可她們總是避諱著她是錦衣衛的後人,總是擔心她會對杜家做些什麽。


    肆意的猜忌著,肆意的避諱著,肆意的厭惡著,卻是從未好好的靜下心來想一想。


    她從不在意。你們猜忌,她依舊如此坦然,你們避諱,她依舊如此淡然,你們厭惡,她過著自己的生活,不喜不悲,不驕不怯。


    原來一直在杜家上竄下跳的是她們自己。


    杜老夫人端了端身子,坐正了些道:“我聽大郎說,那王大人總是覺得心慌,大夫看了說是有些痰濕氣虛,並不算嚴重,所以讓喝些普洱能做調理之用。那王大人嗜茶如命,好茶總也不放過,所以三郎才會想要投其所好吧。”


    “這倒也說得通。”紀綺的手指摩挲著唇瓣,若有所思,“是心慌氣虛的毛病啊。”


    杜老夫人皺著眉,“這好茶雖多,但要極品的卻是千金難求,這會子要上哪裏去找喲。”


    “眼前不就有個現成的嗎?”紀綺燦然一笑,指著自己道:“喝茶也是為了能夠痊愈,大夫卻能讓他痊愈,隻要能把他的毛病根治了,那不是比什麽千金的茶葉都好嗎?”


    杜老夫人驚呼道:“根治?”她連忙擺擺手,“這話可不敢亂說,這毛病我向曹大夫打聽過了,說是能夠減輕了症狀,卻是死不了的頑疾。”


    “是頑疾啊。”紀綺頗有玩味的道:“外祖奶奶怎麽忘了,我最擅長的,不就是治愈了頑疾嗎?”


    是啊,她曾經也不信她的醫術,還特地刁難了她要她去醫治雲翳,結果她不也藥到病除,讓老金重獲光明了嘛。


    “可這……”她還是有些遲疑。


    這畢竟不比雲翳是硬傷,看著了就是看著了,這可是內疾,隻有病者本人才能體會的出。


    紀綺笑著站起身來,“我可以治,隻是需要外祖奶奶想辦法讓大舅牽線搭橋,畢竟我本該深居內宅,不好拋頭露麵的。”


    杜老夫人點了點頭,“你放心,這事我會和大郎去說。隻是官場的事我們都是外行,到底行不行的通還要他去掂量了看。”


    “那我就靜候結果了。”紀綺說著,對杜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空寂的屋裏隻剩下杜老夫人一人,她緊繃的身子一下鬆弛了幾分,整個人倚在了扶手上。


    神醫娘子啊,是神醫娘子要來普濟眾生啊。是老天開了眼,讓這神醫娘子來拯救杜三老爺了。


    晚飯時分,杜大夫人和杜三夫人一如既往的替杜老夫人布著菜,今日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凝重,杜大夫人一直在偷偷的瞄著一旁的杜三夫人。


    “怎麽了?心事重重的?”杜老夫人喝了口老鴨扁尖湯,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杜大夫人的手抖了下,落下些許湯汁,忙緊張的搖了搖頭擠出個笑來,道:“老夫人怎麽這麽問?隻是今兒個聽了六娘子的鬧騰,腦子有些鼓鼓的,才有些心不在焉罷了。”


    “她還沒完了。”杜老夫人“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一個一個鬧過來,她是閑得慌沒事做嗎?”


    杜大夫人一驚,連連搖頭,“老夫人,這丫頭也是關心她三叔,這才會這麽失禮的。都是我平日裏沒有管束好她,讓她惱了老夫人了。”


    “哼,老三的事情還用得著她一個小丫頭幫倒忙嗎?”杜老夫人哼哧了聲,重新抬起筷子來,“說到這個事情,老三現在是怎麽樣了?”


    被問及自己家的事兒,杜三夫人身子一凜,回話道:“他現在也是沒轍啊,也不敢到處聲張了要采購好茶,真是愁壞了人了。”


    杜三夫人歎了口氣,“他現在直怪自己,那茶葉幹嘛要放在庫房裏,平白被人拿去吃了。”


    杜老夫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視線從新定格在了飯碗上。


    那茶餅是被掉包的,那這賊人必定就在這杜家之中。如今杜三夫人這話卻讓她心裏忽的起了層雞皮疙瘩,就好像這是一場算計人心的遊戲。


    難道,這杜三老爺一早就知道茶餅被掉包了,是在故意等一個機會才會熬到了今日?


    若是這樣,那這家裏可就沒有她想象的那般風平浪靜了,可這事可能嗎?他們可是兄弟啊。


    杜老夫人幹咳了一聲,道:“倒也不用去買什麽茶葉了,表姑娘今天為了這事也來找了我了,說是有辦法解決了這個問題。”


    “她知道了?”


    “有什麽辦法?”


    杜大夫人和杜三夫人幾乎同時驚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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