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近黃昏,夢神宗孤雲峰悟道崖參石洞外,兩個身著月白道袍的青年正小聲交談著。


    “都過去九十九年了,也不知清風師兄參悟成功沒有?”


    “前年清風師兄不是出來過嗎?看他的神色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吧!“


    “隻是近些年洞內震動頻繁,空間似有不穩的跡象,不由有些擔憂罷了!“


    “哥哥老是多愁善感,也許等會師兄就出來了也不一定!“


    說話的兩人自然是清玉、清源兩兄弟。


    而清源話音剛落,兩人就感知到洞口處的陣法一陣波動,立即轉著看去。


    身材勻稱,青袍黑發,嘴含笑意,眼帶滄桑。


    這正是蘇孚展現在兩人麵前的形象,不得不說這身打扮頗有幾分飄逸灑脫的味道,隻是配上那胡子拉碴,濃眉大眼的長相……


    “拜見清源師兄!”兩兄弟異口同聲道。


    “咳……不是說過了嗎?”蘇孚笑著擺擺手,“不用這麽客氣!”


    見蘇孚似乎心情頗佳,快人快語的清源當先開口了,笑問道:


    “不知師兄……成功與否?“


    這樣的問題蘇孚已經回答過多次了,此時卻稍有不同,臉上多了幾分認真,他笑著點了點頭:“嗯!”


    隻是簡短的一個字,聽到清玉、清源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愣了半晌,兩人這才齊聲恭賀道:


    “恭喜師兄成就十萬年未成之幸事,這下子宗門有望了!“


    “嗬嗬!”蘇孚看了看欣喜莫名的兩了,笑了笑,卻未接話茬。


    與兩兄弟多次交談,他也了解到一些夢神宗內部的機密信息。


    繁榮無盡歲月的夢神宗,此刻看起來雖然還是繁花似錦、烈火烹油,但實際情況卻不像表麵那樣樂觀。


    隻因夢神宗的根本之法《夢神訣》已有十萬年未有人能修成了,而最後一個修成《夢神訣》的祖師在八萬年前外出遊曆後再也沒有歸來。


    而夢神宗所在的通天世界中,並不是唯其一家獨大,所以……夢神宗還能堅持一千年左右。


    當然這都是屬於秘而不宣的機密所在,清玉、清源兩人既然和清風同輩,自然不是一般看門弟子那麽簡單。


    蘇孚想來,如果在外麵兩人多半是天驕一般的所在,此時卻幫清風把守大門,這當然有其因由……


    或許是回光返照,或許是上天不忍,這時候清風出現了。


    十年築基,三十年金丹,丹成超品,五行輪轉,天資悟性超絕,天縱之才。


    夢神宗把全部期望都寄托在了清風身上,麵壁隻是托詞罷了,真正目的是讓其一心參悟《夢神訣》,讓宗門傳承延續下去,光耀宗門。


    但蘇孚知道自己不是清風,但卻比清風好運。


    清風多半失敗,不然哪有現在這檔子事,哪有他這個煉氣期修士接觸到黑色石碑的資格,那樣一切都無從談起了。


    但這不就是機緣嗎?


    “不行,我們得先去報告祖師!”激動過後,清玉率先反應過來。


    “慢!”蘇孚連忙抬手製止兄弟兩人笑道,“再等上一個時辰,我得先進洞準備一番。“


    說罷,蘇孚走上前去分別擁抱了兩人,而後轉身離去。


    兩兄弟倒不覺得清風師兄這異乎尋常的舉動有什麽突兀,換著兩人多半會更加激動難耐吧?


    回到洞府之內,蘇孚先去地火室中收起了承天台,以及牆角的那堆“破銅爛鐵”,而後又到靜室中察看了一番,確切沒有遺漏才重新來了洞府大廳之中,來到了黑色石碑之前。


    雖然他知道這樣做多半是無用功,但卻還是那麽做了,關鍵時候稍有一點變化就得不償失。


    今天他決定離開了,離開這個呆了“九十九年”的地方。


    上次死而複生他就感覺到整個空間似乎愈發的不穩定了,好像隨時都會破碎一般,他可不敢嚐試最後再死一次。


    如果維持這個幻境是需要能量的,那現在的能量應該也接近告罄,萬一不小心……真的自殺成功了,那就玩大了!


    此時蘇孚靜立於黑色石碑前,心中卻莫名有些不舍,有些感傷。


    這個洞府,這個石碑,這冊竹簡,以及這個虛幻之所是他的涅盤之地,在這裏他得到了太多,多得足以讓他一飛衝天,足以在那荊棘遍布的修仙之路上披著一條道來。


    就如同離開地球前,黃角坡下一般,也許隻是一條不足三尺的小道,那也足以通天。


    當然,出去後他還得抽出一年左右的時間消化穩固才行,或許還有些小風險,但他已全然不懼。


    仙路爭鋒,理應勇往無前。


    環視一圈後,蘇孚衝著黑色石碑一揮衣袖,石碑震顫,下一刻天翻地覆……


    “真亦假,假亦真,借假修真終為假,真幻難辨何為真!”


    世界顛轉,虛幻破碎。清玉、清源消失了,仙山仙境消失了,夢神宗消失了,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唯有一聲模模糊糊,帶著滄桑的歎息在這虛幻相交,真假交替的破滅中隱隱傳出。


    但這一切,此刻已與蘇孚無關。


    …………


    這是兩座大山之間的一處山穀,終年被迷霧所籠罩,不管是生長於附近凶獸,還是新出現的試練者都遠遠避開了此地。


    據說,入此山穀無有幸理。


    一年多以前的劉長風等人雖然行事隱蔽,但還是留下了一絲痕跡,畢竟足有十餘人,難免有人露出隻言片語。


    加上這群人久未出現,就開始有心人尋蹤於此,接著有人冒險進入山穀,然後……山穀多了一個新的稱呼——死亡之穀。


    死亡山穀雖然凶險,但隻要不進穀倒也無礙,所以山穀周遭雖然人跡罕至,但偶爾也有人從此路過。


    今日,一個身負長劍,白衣勝雪的青年正好從死亡山穀路過,確切說是從山穀往外幾裏處的樹林中路過。


    白衣青年走得很急,身法運起,化成一道白色閃電飛快地往前方而行,他可不想在死亡山穀外多做逗留。


    “轟!“


    白衣青年漸漸遠去,立馬就要走出山穀十裏方圓範圍,突然身後一聲驚天巨響讓他腳下一緩,順勢偏頭往死亡山穀方向看去。


    隻一眼就讓他心神俱喪,肝膽亂顫。


    隨著那聲巨響,山穀中濃霧不知何顧已然消失無蹤,憑著白衣青年的目力還是一眼看清了山穀中的景象。


    這哪裏是什麽山穀,根本就是一處山坳,兩座大山隔得也不像之前看到了那麽遠,所以山坳所占麵積並不是很大。


    山坳中寸草不生,荒涼無比,但卻有……成山成海的屍體。


    凶獸、凶禽、毒物,還有少量的人,皮相衣物皆是完好,但一動不動,隻能認作屍體觀之。


    “啊!“白衣青年臉色大變之下,身法瞬間被運到了極致,飛退地往前方竄去。


    白衣青年消失在林間後不足一息,一塊一丈高,七尺見方,通體黑色的石碑突兀地出現在了山坳之中,屍山之上。


    隻見石碑輕輕一震,其上有一股無形的波散散布開來,看似無聲無息,卻在眨眼的工夫之間讓方圓十裏之內的東西皆化作了虛無透明之狀。


    而後石碑再次一陣,連虛無也消散開來,方圓十裏之內除了地上被削薄一層的地麵,再無存任何一物。


    突然,黑色石碑再次一震,而後消失無蹤,而那空空如野的地麵上多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此人正是蘇孚。


    此刻蘇孚雙眼緊閉,麵上無悲無喜,似乎進入了深層次的入定之中。


    方才,一陣天旋地轉後,蘇孚猛然發現心神已入神海,而那塊黑色石碑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識海之中。


    未待他反應過來,黑色石碑突然動了,不是往識海中央,卻是直指識海邊緣那混沌霧氣。


    下一刻,黑色石碑已消失於霧氣深處,再難覓得蹤跡。


    那讓蘇孚的神識難以觸及,宛如天塹的混沌霧氣竟不能阻擋黑色石碑半分,就好像真的隻是霧氣一樣。


    黑色石碑消失,蘇孚瞬間回過神來,連忙查看自己狀況。


    識海中十二品青蓮靜靜居於中央,靈魂光球被緊緊包裹保護在蓮心之內,並無變化。


    丹田之內真氣幾近枯竭,看真氣凝驟程序,應該處於煉氣七層水準。


    而丹田之內除了稀薄的真氣,還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銀色物質,暫時看不出是什麽的東西。


    “我回來了?”


    但蘇孚顯然不打算此刻細究丹田中的變化,匆匆結束內視狀態,心神回歸,睜開了雙眼。


    周遭無有一物,身上青衣染血,雙手手套殘破,狼狽不堪,正是蘇孚此時的樣子。


    “哈哈……我真的回來了!”


    愣了一下後,蘇孚再也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在蘇孚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已經走遠的白衣青年突然止住的腳步,轉身看向山穀方向。


    “好像沒什麽動靜了,那些屍體都衣物完好,身上的東西……回去遠遠看上一眼,應該沒有什麽事吧?“


    白衣青年站在原地嘀咕了一會,開始慢慢地往回走去,帶著忐忑,眼中卻隱隱透著一絲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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