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天天消受著島民美食醇酒,安心療傷靜養的柳含煙、司馬遠山,終於將那日在激鬥中所受的內傷治愈。


    在這不受威脅,一旦離開,便不得不直麵比之前更為凶險複雜局麵的他們,是不願意再用那逍遙神技——“還我生天”了的。


    那神技,盡管能迅速將傷治愈,但卻得耗費掉不少年月積累的修行法力,此時此刻,那“還我生天”,說不定會讓他們陷入絕路,至少對柳含煙來說是如此這般的。


    因為那修行法力耗費掉之後,一旦遭遇胡不歸、雁南飛、秦飛虎這樣的強者,柳含煙說不定連逃命的機會都不再有了,借助“回天筆”使出逍遙派的逃生奇法“通天有路”,也得有她如今的法力才可。


    如果再次使用“還我生天”,從而再消耗掉數年之修行法力,柳含煙拿著“回天筆”,別說“通天有路”這樣的逃生奇法,就算她畫出了一道閃電,也無力再驅使那閃電擊向敵人,反而會傷及自身,被電光焚燒得隻剩下灰燼。


    鬼影宗的殺出,因良知善念,而不得不麵對更多凶險艱難的司馬遠山,也不得不更加愛惜自己好不容易修煉得來的滔滔法力了。


    過去,他覺得雁門難以對付,雁南飛難以戰勝。遭此一劫之後,他覺得鬼影宗似乎更難對付,鬼王胡不歸更能戰勝了。


    在敵手更強,對手更多的情況下,若是再消弱自己,未免也就太笨。


    柳含煙不笨,經曆過更多血雨腥風,更多刀光劍影尚且能存活下來的司馬遠山,就更不笨了。


    飄落島上一個月之後的今夜,在那兩棟小木屋間的,司馬遠山施法鋪上了一層光滑鵝卵石的庭院裏,迎著初升的明月,吃過小少年齊雲天送來的酒肉米飯,柳含煙借助司馬遠山眼中不易察覺的閃耀光芒,知道他身上的傷,此前就已經痊愈;如今,已是在修煉逍遙派之奇異法門——“天地引”,以增強自身修為了。


    在送酒肉米飯前來的小少年齊雲天,小心翼翼的將杯盞碗筷收拾回竹籃,默默的離開這島嶼上一日之間出現的庭院之後,司馬遠山收回落在齊雲天那小小背影上的目光,含笑著問柳含煙:


    “傷愈了?”


    柳含煙點了點頭,便將目光投向剛從湖麵升起的明月。這些年來,她和司馬遠山的對話,都是簡短得不可再簡短了。數次她想叫司馬遠山一聲“爹”,但那個“爹”字,在胸中、在喉中橫衝直撞,卻總是衝不出來。


    在她和雁無痕的新婚日,她是叫過雁南飛幾聲“爹”的,而那個“爹”,卻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雁無痕死在雁南飛劍下,她的父母兄弟也死在雁南飛手中之後,那個“爹”字,便似乎帶上了深仇大恨,而他直麵了十餘年的,眼前的這個“爹”,她便再也難叫出口。


    何況,這個爹,和雁無痕也太難分辨,若不是那頭白發,她便會將這個爹當成自己的郎君了。


    因為胸中糾纏著種種情愫,那司馬遠山似乎也覺察到她胸中的糾結。他們之間的對話,便是能簡短,就簡短,他們能不倆人單獨相處,就盡量不單獨相處。


    但在這無名島上,他們卻不得不兩兩相處,無法向島民解釋他們其實是兩代人的兩相處。


    見柳含煙將目光投向了剛從湖麵升起的明月,知道她是在刻意逃避自己,刻意與自己保持的司馬遠山,卻不像往日那樣起身離開,進入自己居住的木屋,而是繼續坐在那隻由一整截原木斷成的木凳上,隔著簡陋木桌,麵對著柳含煙。


    其實,也有話想跟司馬遠山講的柳含煙,清晰的感知那目光掠向自己,停留在自己臉上,但她依舊默不作聲。


    一聲歎息之後,司馬遠山將目光,從柳含煙臉上,一下子飛向遠處剛從湖麵上升起的那輪明月之上,道:


    “難得如此月色,難得如此清幽,我們何不到湖邊走走?”


    柳含煙並不回眸的點了點頭,便默默立了起來,率先踩著庭院中鵝卵石上閃動的清光,一步步朝不遠處的湖畔走去。


    司馬遠山也立了起來,跟在柳含煙的身後。


    曆經的刀光劍影,壓在心頭的血海深仇,以及與生俱來般的,對天下蒼生的憐憫,還有那邁不過的人倫輩分,讓司馬遠山始終將身前的,美絕人寰的柳含煙,看成雁無痕的未亡人;但柳含煙眼中偶爾閃現出來的異樣眸光,以及她的刻意的疏遠,反而讓他心中暗暗湧起了莫名的衝動。


    特別是在這如水如銀的月光之下,柳含煙那令天下人驚豔的身姿容顏,讓進入百花穀便凝固住了年輪的司馬遠山,心中的莫名衝動更加強烈了。這或許是因為雁鴻兒不在他們身邊,從而令他們不得單獨相處的緣故吧?


    但很快,司馬遠山便將那莫名衝動壓了下去,他們逍遙派,雖然不講卑尊、不論輩分,但逍遙派也脫離不了人間,仍然不知不覺的被世俗觀念所左右。


    湖畔,當湖風,將柳含煙的秀發衣袂吹得飄起,讓原本美貌絕倫的柳含煙,更添幾分魅惑;當走在前麵的柳含煙,立到柳枝飛揚的水邊,從而讓那人那景都帶上了絕代風華,原本將心中的莫名衝動強壓下去的司馬遠山,瞬間目光癡癡,久久不語。


    已經停在楊柳枝下的柳含煙,在湖風掠過之後,背著司馬遠山,攏了攏自己被吹亂的秀發,目光癡癡的司馬遠山,才在慌亂中收攏住自己的心緒,輕聲道:


    “事已至此,天下定是大亂,我們該何去何從?”


    在兩人中,照理說,本該做決斷的司馬遠山,在問身前的柳含煙。


    因為,他本不打算這麽早就離開百花穀的;他和雁鴻兒的離開,便是為了尋找,為了暗助柳含煙。柳含煙在他心目中,不再是小少女,而是有著自己主張的女人了。作為前輩的他,得尊重柳含煙的決定。


    想著島民給自己帶來的溫暖,想著島民的善良淳樸,想到島外世界的勾心鬥角、血腥殺戮,柳含煙目光呆呆的看著從湖麵升起的那輪明月,歎道:


    “要是能不離開那該多好!”


    也將目光落向明月的司馬遠山,也感同身受般的歎息一聲,道:


    “不管你怎麽看待逍遙派,既然學了我逍遙神技,便算是我逍遙派人了。如今逍遙派,隻剩下我們倆了,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我也想在這島上多住些時日。”


    聽了這話,知道司馬遠山所指的柳含煙心中一震,震驚起自己與司馬遠山,竟然想到了一處,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


    當心中的驚訝,化作如水月光飛落在身前的湖麵,隻留下一道道柔光晃動在心田,柳含煙才若無其事般的點了點頭,清冷的道:


    “如此甚好,若逍遙神技能在這島上流傳,說不定還能發揚光大,也就不辜負逍遙祖師的一片苦心了。”


    聽柳含煙與自己想到了一處,司馬遠山自是大為欣悅,於是,脫口道:


    “如此說來,你已經發覺這島上有可造之才了?”


    柳含煙依舊盯著那輪明月,頭也不回的淡淡一笑,道:


    “若無可造之才,你有何必有適才的言語?”


    司馬遠山被柳含煙問得啞然失笑,之後,道:


    “說來也是,齊雲天年紀雖小,卻心有慧根,隻要他肯勤學苦練,想必是不難學會逍遙神技的,隻是????????”


    司馬遠山看著柳含煙的背影,欲言又止了。


    將盯著明月的目光,匆匆向後飛掠,掃了一眼司馬遠山的柳含煙,又淡淡一笑,道:


    “雁門絕學獨步天下,我也會將我學到的傳給他的,還不會告訴他那是雁門絕學的。”


    司馬遠山一陣欣喜,在那一瞬間,他驚訝的發覺,眼前的景物都在閃耀著悅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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