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些雁鴻兒或是熟悉,或是不那麽熟悉的雁門門主護衛,一個個出現,而雁鴻兒,卻始終沒見她爹現身。


    那時那刻,突然想到秦笑天剛才對自己父親,為了保全自己而修此密洞的評論,雁鴻兒心中不知不覺的升起一股悲涼。——經曆了這麽多的爭鬥殺伐,她爹不是更加自信,更加無所畏懼了,而是越來越膽小恐懼了。


    在別人看來,是排場,是威風,是高高在上的東西,真正體現的,卻是擁有者內心深處的怯弱空虛與恐慌。


    因為,一個真正睥睨天下的強者,是不需要這些的,是不需要眾多的護衛層層疊疊的保護的,是不需要眾多門人高手前呼後擁的,但是,她爹卻需要了。


    想到這裏的雁鴻兒,更是想從頭頂的天窗一衝而出,立在她那還未露麵的老爹的身邊,如今掌控天下的雁門門主的身邊。


    她的兄弟都死了,她爹一手調教出來的高徒,雁門六傑也死了,她爹真正信任的人沒了。要不然,她爹是不會要這麽多護衛為自己開路的。


    當雁鴻兒一眼便認出的,身著道袍,易了容顏的司馬遠山,猝然闖入她的視野,才醍醐灌頂般渾身一震。那無法壓抑的情愛,如利劍般瞬間劃破原本濃濃包圍著她的親情。


    也就在那一刻,身著藍衣,背負長劍,不怒而自帶八麵威風、衝天殺氣的雁南飛,也出現在雁鴻兒、柳含煙、秦笑天頭頂天窗中的那片天空。


    呆呆的看著這一切的秦笑天,那一開始的驚駭,以及之後的擔憂,刹那間消失無蹤,雁南飛身上的王者氣派,深深的震撼著他的心靈,那向往,便油然升起。


    然而,秦笑天又清晰的聽見,身邊一陣輕微卻十分刺耳的聲響傳來。回頭,隻見一臉悲憤的柳含煙,牙關緊咬,都咬出了聲響來;天曉得她在壓抑著多大的怒氣?


    也就是柳含煙那咬牙切齒的聲響,讓雁鴻兒,猛然省得自己麵臨的尷尬,被愛與恨,恩與仇,正與邪糾纏的尷尬。


    此刻,雁鴻兒糾結了,看著手持“回天筆”,怒氣衝天的柳含煙,秦笑天卻生起了一股豪情壯誌,為紅顏不惜身死亡命的豪情壯誌。這股豪情壯誌,讓他緩緩的拔出了原本認命服輸之後,幹脆入鞘的長劍。


    當秦笑天手中長劍的寒光紫氣,映入雁鴻兒的眼眸,立刻想到,眼前兩人刹那間便會變成自己敵人對手的她,不由一陣悲涼,一種深深的,排遣不了的悲涼。也就是那種悲涼,讓她再次萬念俱灰,慢慢的閉上了眼。


    閉眼,是想置身於事外。但人在紅塵中,人在劍拔弩張的爭鬥殺戮之前,裝瞎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逃避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比如,天空中一陣恣肆的狂笑,就真真切切的傳入了她的耳朵,那是她爹雁南飛的恣肆狂笑。


    她還清晰的,從那狂笑聲中聽出了殺心恨意。於是,原本緊閉的美目突然睜開,寒光大閃的盯向天空,盯著她爹和她爹身前的假道士司馬遠山。


    雁鴻兒知道,司馬遠山裝扮高鎮子,前去挑撥雁門內鬥是兵行險招,那風險是巨大的。但她又清晰的知道,司馬遠山、柳含煙要想報仇雪恨,這險招其實又是難得的妙招了。因為,憑他們二人的力量,是無法與雁門抗衡的。


    如今,秦飛虎帶著飛虎堂人藏得蹤影俱無,那妙招的妙沒了,便隻剩下險了。此刻,身處雁南飛身前,被雁門眾多高手包圍的司馬遠山,便是身處險境中的險境了。


    然而,雁南飛笑過之後,隻是盯著下麵的城池宅院,惡狠狠的道:


    “之前,聽說秦飛虎收容邪教,背叛雁門,本門主還不肯相信,便親自前來詢問。如今,他畏罪潛逃,可謂不打自招,本門主不信也不行了。今天下,為我雁門掌控,老夫不信他秦飛虎,能鑽進閻王爺的屁股下去藏起來。”


    雁南飛話音剛落,他身前的假道士司馬遠山,立即轉身嬉笑道:


    “他秦飛虎,若真鑽進閻王爺的屁股下去了,門主就不必再為他費心了。”


    見原本背對著自己老爹的司馬遠山,轉過身來了,緊繃著心弦的雁鴻兒,稍稍鬆了一口氣。憑司馬遠山如今的修為,在轉身之後,那凶險頓時減去了幾分。


    不怒而自帶凜凜威風、無邊殺氣的雁南飛,卻再次仰天哈哈一笑,又道:


    “今日裏,秦飛虎雖逃了,但有一人卻是逃不了了?此人與比秦飛虎相較,更是老夫的一塊大心病。”


    雁南飛此話一出,圍繞在他身邊的眾多雁門高手,頓時麵麵相窺,無不驚駭莫名。


    雁南飛身前的司馬遠山,卻麵不改色的道:


    “門主笑話了,我等腳下城池,不過是空城一座罷了,又哪來能與秦飛虎可比的雁門大患?”


    雁南飛的雙眼,寒芒大閃的盯著身前的假道士司馬遠山,劍眉跳動著冷冷道:


    “此人,能同時殺我雁門一長老、三散人,秦飛虎想必也得甘拜下風,閣下又何必自謙?”


    環繞著雁南飛的雁門眾高手,聞之無不色變,雁門之長老、散人,那是何等身手非凡之人物?竟然被人同時殺了四人。而且,這事之前他們還從未聽聞。


    與雁南飛麵對麵的假道士司馬遠山,聽了雁南飛的話,卻隻是一怔,便從從容容的道:


    “這是何時時之事?在下可從未聽說?”


    雁南飛又仰天哈哈一笑,然後用眼角的寒芒,瞄著假道士司馬遠山道:


    “閣下裝扮我雁門散人高鎮子,倒是裝得極像的,不過高散人卻矮你一分,閣下又該如何解釋?”


    雁南飛話音剛落,環繞著他的雁門眾高手,在一陣驚訝嘩然中,都盯向了他們眼目中的雁門散人高鎮子,也就是假道士司馬遠山。


    隨之,眾人憤然,紛紛朝司馬遠山圍攏,唯恐他逃了。


    被道破身份的司馬遠山,反倒傲然而立,在將天香扇亮出後,便朝臉上一抹,恢複了原本的容貌,還將頭上的道觀也扔下了。


    當他那張俊臉、那頭白發現出,原本向他圍攏的,眾多雁門高手中的一部分人,紛紛愕然而立。他們的愕然而立,引得其他雁門高手也頓住身形,莫名其妙。


    那些愕然而立的雁門高手,要麽是參加十年前雁無痕的婚禮而認識雁無痕的,要麽原本就是雲天苑護衛,從而認識雁無痕。如今,一個活脫脫的白發雁無痕出現,他們哪能不驚詫莫名?


    死者複生,父子反目,這是多麽令人驚駭的事情!!!


    和司馬遠山麵對麵淩空立著的雁南飛,卻隻是蒼涼一笑,然後冷冷道:


    “邪教餘孽,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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