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桐的臉色平靜,但內心其實已經電閃雷鳴、地動山搖,她紅唇輕啟,帶著一絲顫抖,緩緩說道:“求皇上給臣妾安寧。”請求就這麽短短幾個字,可南夏桐說完,已經開始窒息等待了……等待成天啟的狂暴襲來。


    “什麽?”成天啟有點不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麽。妃子的請求無非是寵是愛,是要求關注,而她要什麽?要安寧?


    “臣妾懇請皇上遠離臣妾,讓臣妾在這裏靜度餘生。”南夏桐咬著牙又解釋一了下,然後便低下頭再不敢去對視成天啟的眼睛。


    成天啟頭皮發麻一下子站了起來,“寧妃!你好大的膽子!”他吼道。


    南夏桐知道結果會是這樣,可她又不得不說這無情的話。皇上若是對自己回心轉意了,那自己就永遠不可能離開這是非之地了。唯有冒險忤逆,讓皇上恨自己,忘了自己,才能最終放了自己。


    “你是在嘲笑朕,連後宮都管理不好,給不了你安寧的日子嗎?”成天啟的眼睛瞪得如銅鈴,怒火在他心口燃燒,燒得他很痛!


    “這不怨皇上,是臣妾厭了。”


    “你厭煩朕了?”成天啟不敢相信地問道。


    “臣妾不敢,臣妾隻是倦了和這麽多人去爭搶皇上的寵愛。”南夏桐穩穩地坐在床沿,就是不起身認錯,“皇上的心要裝天下,而我們的心就應該隻有皇上。但是臣妾無能,有愧於太後囑托,不但不能再為皇上分憂,還要不停的煩擾皇上。”南夏桐忽然用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成天啟,“臣妾已經失去了父親,還差點送命,現下臣妾隻想好好的活下去,唯有皇上您的成全,臣妾才有可能做到。”


    成天啟看到南夏桐的目光雖是閃亮,卻滿是悲涼。她說的都是實話,不是故作可憐,不是以退為進……成天啟的心更痛了,他被南夏桐的話炸得有些混亂。


    “你不信朕可以重還你舊日榮耀?”他雖是生氣,卻不知為什麽忍不住流露挽留之意。


    “臣妾曾經耀冠群芳,但依舊無法獨善其身。”南夏桐反正已經說了,幹脆趁著膽量還在,繼續說道:“宮中的爭鬥永無休止,唯有不爭不搶,才能不死不傷。”


    成天啟的呼吸聲很重很急促,好像隨時可以爆發成一頭猛獸的樣子。南夏桐想起自己當初與他爭吵,他也是這樣的生氣,然後貶黜了自己。


    南夏桐低下頭苦笑起來,要來的總會來。強勢的男人固然能帶來榮華富貴,但他們的女人卻永遠好似一隻風箏,被他們牢牢地攥在手中,遠近由他。就像田嵐的丈夫霍雲翔,即使已經不愛了,仍不肯放舊愛一條生路。更何況眼前這位還是堂堂的一國之君……


    “朕成全你。”成天啟沉默了好久終於用一種寒冷的聲音說道。


    南夏桐的思緒忽然被這聲音打亂,心頭猛地一顫,趕緊詫異地抬眼望去,正好對上成天啟有些憤恨的眼神。


    “朕不是狹隘之人,不想待在朕身邊的人,朕絕不強留。起碼你比你父親明智,所以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成天啟抿了一下嘴唇,似乎難以吐出那餘下的字眼,“……安寧。”


    南夏桐的不可置信地看著成天啟的臉,腦袋被這肯定的答複震地亂糟糟的,還沒來及回話,就看成天啟拂袖而去。


    “皇上……”楓兒端著水盆看皇上臉色陰鬱地往外疾走,趕緊放下水盆行禮,“恭送皇上。”


    沒有任何回音,靜安宮又隻剩下了南夏桐主仆二人。


    “娘娘,皇上怎麽了?”楓兒剛剛發現水缸的水用完了,急急忙忙出去找水,耽擱了好一會兒,回來發現情形天翻地覆,頓時緊張起來。先前皇上那麽心疼地抱著主子進屋,按照前幾次的經驗,難道此刻他不是應該和主子卿卿我我才對嗎?為什麽走得那麽匆匆忙忙又滿麵不悅的神情呢?


    “皇上走了。”南夏桐的眼睛看著地麵,腦袋嗡嗡作響。


    “娘娘……”楓兒焦急地衝進來,蹲在南夏桐麵前,小心地問道,“娘娘,您沒事吧?”


    南夏桐搖搖頭。她的心裏好像冰火兩重,直鬥得不可開交。皇上真的就應承了?連她都覺得剛才自己那番話著實無禮,可皇上竟也沒有發怒,還許諾了她……


    “娘娘您不會又對皇上說了什麽……吧?”楓兒感覺娘娘肯定又攆皇上走了。


    “我……”南夏桐忽然後悔起來,她得到了想要的,卻怎麽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呢?當初田嵐請求霍雲翔離婚無果,才走上自絕的路。相比之下,此刻的南夏桐已經是幸運無比了,但為何又猶豫起來了呢?成天啟的眼神裏也有很多悲傷,那是因為自己嗎?或許他也膩煩了自己的尖銳,終於想要擺脫了?


    “娘娘,您怎麽能這樣呢?”楓兒喪氣地說道,“皇上明明那麽在意您,您怎麽能總這麽傷害愛您的人呢?”


    “愛我?”南夏桐一怔。


    “剛才皇上那麽緊張地抱著您,難道您感覺不出來?”楓兒皺著眉頭,不高興地說道:“這些日子,您不覺得皇上明顯對您寬愛有加嗎?那肯定是對您又舊情複燃了呀,您竟然還這樣對他……”她心中為皇上打抱不平,言語中就露出了點點不滿。


    “傻楓兒,本宮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嘛……”南夏桐皺著眉頭,捏起自己的手指,小心地查看手指上的傷口。


    “呀!”楓兒見狀趕緊撲了過來,“娘娘您的手怎麽了?”她見主子的手好像荊棘叢中劃過似的,眼淚說著就如斷線珍珠掉了下來。


    “沒事,剛才心情有些抑鬱,就用手把那些錦繡美人給扒了。”南夏桐想把手從楓兒的手中抽出,卻被她緊緊地拽著。


    “楓兒真是眼拙,您的手都這樣了,還在那跟你狡辯。奴婢真是笨蛋!”楓兒埋怨自己道。


    “好了,這是本宮自己發泄心情所致,與你何幹?去把水端了,我好好洗洗吧。”


    “是。”楓兒抹了抹自己的臉上的淚,因為沾染了南夏桐手上的泥土,她的臉頓時變成


    了小花臉。“啊喲!”她鼻子皺了一下,原來她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臉還腫著呢,恍惚一下又被自己弄疼了。


    “哈哈……”南夏桐忍不住笑了起來。


    “娘娘,您手不疼嗎?還有心思笑呢?”楓兒嘟嘴。


    “這點兒比你臉上的腫痛又算什麽呢?”南夏桐憐愛地看著楓兒。


    楓兒聽到主子關心自己,頓時心中溫暖,小聲地說道:“楓兒有娘娘如此關心,真是萬幸。”


    “本宮是喜歡你傻乎乎地給本宮逗樂子。”南夏桐笑道,“有你在身邊,就不太會寂寞了呢!”


    楓兒撒嬌回道:“哼,娘娘您就喜歡看楓兒出醜。”


    “在本宮麵前出出醜就算了,家醜不可外揚哦。”南夏桐又故意說道,“小心白侍衛知道你這麽傻,就不要你了呢!”


    “他敢!”楓兒脫口而出,忽然覺得不對勁,趕緊瞪大了雙眼,捂住嘴巴。


    “哈哈哈哈……傻楓兒真是名副其實。”南夏桐笑得更歡了,眼眶甚至笑出了淚花。她的眼前怎麽還是成天啟那失落的神情,心裏怎麽也好像被剮走了什麽似的呢?


    …………


    “娘娘,太後壽宴您穿什麽呀?”楓兒跟著南夏桐漫無目的地閑晃。


    “隨便。”南夏桐眼神漫遊著隨口答道。這兩天,她的心失落得無可隱藏。


    “您真的不去爭搶風頭了?”楓兒湊到跟前說道。


    “嗯。”南夏桐點頭。


    “真是的……皇上明明又開始對您關注起來,您倒好!硬生生又把他推走了。”楓兒臉上盡是不滿的神色。


    “本宮還想好好地活下去呢,可傷不起那神了。”南夏桐道,“你又忘了臉上的巴掌了,是吧?”


    “楓兒不怕,隻是夫人要是知道您幹了什麽,一定氣死了。”楓兒沒好氣地說。


    “夫人要是知道了,你就先死定了。”南夏桐用手指點了點楓兒的頭,“本宮拿你是問。”


    “哎呀呀……”楓兒一臉苦相,“奴婢當然不會出賣您啦,人家就是這麽一說嘛……”


    “說也不行。”南夏桐瞪眼。


    前麵流芳閣那邊忽然傳來女人歡悅的笑聲,那聲音宛如銀鈴,不是那聲線美妙的董才人,又是誰呢?


    南夏桐稍稍張望了一下,便準備往別處走去,懶得碰麵。


    “嗬嗬嗬……皇上,您真是的。”董才人撒嬌的聲音柔柔地飄進了南夏桐的耳朵裏。


    楓兒也聽見了,立刻掉頭靠近了些張望起來。


    “銀鈴想要這樣……”


    南夏桐聽見成天啟和董才人嬉笑的聲音,臉色立刻陰沉下來,“走。”她對楓兒小聲喊道。


    “是。”楓兒又眺望一眼,趕緊低頭跟上。


    把男女調笑的聲音遠遠甩在身後,南夏桐終於愁苦地舒了一口氣。很好,她默默地想,成天啟承諾守的很好。這麽快就把目標瞄向了別的女子,那麽自己就可以慢慢淡出這爭鬥的圈子,總有一天便能逃出生天。


    她跨向出禦花園的拱門,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流芳閣的方向,心中的苦海泛起無邊的漣漪。果然是虛情假意,不然怎麽能這麽快就放下我?幸好自己擺出了身段,差點動情又陷進去。


    這邊流芳閣裏,成天啟帶著淡笑看著董才人撚著自己寫的一張紙哼唱著。那調子完全不是他心中所想,就算是另一番韻味吧……他歎息。


    “醒來對人笑,夢中全忘掉,歎天黑的太早。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對酒當歌我隻願開心到老……”董才人斷斷續續地哼唱著她完全不明所以的奇怪曲詞,不過不打緊,能和皇上單獨相處,唱的什麽她才不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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