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桃子, ”又一次修煉結束後,大家夥兒坐在食堂裏吃飯, 吳芳詠咬了口包子, 愁眉苦臉地問:“謝迢之前輩安排的那揮刀一千次的作業你做了嗎?”


    蘇甜甜撐著下巴:“還有就是劍道理論歸納總結,謝前輩明日要抽查的。”


    此言一出,寧桃敏銳地察覺到, 身旁的少年握筷子的手, 緩緩地頓了頓。


    作為天朝中學生,寧桃握著筷子, 鬼使神差地說:“啊,我一個字還沒動,好難啊,做不完了qaq”


    婊在這種地方,寧桃你沒救了!!


    話音未落, 常清靜突然就不餓了,放下了筷子,站起身,行了一禮, 眉眼板正:“我吃飽了,桃桃, 你們慢慢吃。”


    蘇甜甜驚訝:“小牛鼻子?!”


    吳芳詠困惑:“誒, 清靜幹嘛去了?”


    桃桃默默喝了口稀飯,十分篤定地說:“偷偷去寫作業了吧?”


    說完這句,突然也覺得食之無味, 恨不得立刻擱下筷子趕去練武場,


    ……


    鳳陵仙家除了重視練武實踐,還重視考核。


    桃桃在鳳陵仙家學了這幾天,很快就迎來了上旬的考校,考核分為理論考核和實踐考核。


    蘇甜甜為這考試急得團團轉: “完蛋了,要是考不好,前輩肯定又要責罵我了!”


    謝濺雪溫柔地拍了拍她腦袋:“無妨,趁這幾天時間裏抓緊練練,臨時抱佛腳也是有些用處的。”


    蘇甜甜與謝濺雪說話的時候,常清靜身形微僵,揮劍的動作愈發一板一眼。汗水幾乎快浸濕了他上衣下裳,烏黑的發黏在頰側。


    寧桃覺得有些煎熬,這感覺太像晉江修羅場了,就算是她都有點兒遭不住。


    常清靜也不知道在和誰生悶氣一般,一直揮劍練個不停,寧桃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手臂直打顫,忍不住一把攔住了他。


    “常清靜,你要不歇一歇吧?”


    常清靜抬眼看向了她。


    一滴汗水順著他纖長烏黑的眼睫滑落,他渾身濕漉漉的,琉璃似的眼幽深。


    寧桃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小青椒?”


    常清靜慢慢收回了視線,“嗯。”


    寧桃鬆了口氣,拉著常清靜到一邊兒坐下。


    她也不知道要怎麽勸說他,隻好坐著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好在,常清靜他這個小直男,雖然自閉了點兒,但還是搭理她的。


    常清靜眼睫微微一顫,汗涔涔的下頜繃得鐵緊,看向了身旁的寧桃。


    圓臉的姑娘坐在亭子裏,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故作輕鬆自在地說這些逗樂的話。


    她兩條腿在半空中踢踏著,星星手鏈閃閃發光。


    很溫暖。


    這段時間以來的焦躁不安,仿佛被神奇地撫慰了。


    常清靜猶猶豫豫地開口:“桃桃,謝謝你。”


    “啊?”寧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謝我什麽?”


    常清靜卻根本沒回答她,搖搖頭:“沒什麽。”


    寧桃鼓起勇氣看向他,她能清楚地聞到少年身上的汗水的味道,白色的單衣緊貼著緊實瘦削的肌肉。


    “常清靜,等過段時間我們去落梅坡看梅花,去江畔的酒肆喝酒,去蘆葦蕩裏看鶴,好不好!到時候,我給你介紹一個我的朋友!”


    常清靜一愣,眼前立時浮現出寧桃口中的一幕幕。


    他幾乎無法控製地被這勾勒出的畫麵給迷惑了心神,眨了眨眼,“……好……好。”


    “啊對了,你能不能繼續教教我劍法。”寧桃臉頰發燙,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如果說她前麵說的那幾句話還有點兒她暗搓搓的私心,但叫常清靜教她的劍法的話,的確是出自她的真心。


    這段時間的比賽學習,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她是真的想學好功法的!


    常清靜又是一怔。


    寧桃想了想,說,“我不能總是依靠你啊。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之前,我有個語文老師,啊,就是私塾的女夫子!她曾經很嚴肅地告訴我們,女孩子必須要依靠自己,有一技之長,能自己掙錢。這樣,長大之後,結婚——”


    “也就是成親。”寧桃說道,“成了親,才不會被丈夫看不起,被丈夫說‘我養的你,你就是吃白飯’的,才能有自尊,有話語權。”


    “我覺得,掙錢和我學功法是一個道理的。”


    寧桃發自內心地說,“我不能老依靠你們,我得自己保護自己。”


    常清靜怔住,看著她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他錯愕地看著她,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人驚訝的陌生的東西。


    寧桃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什麽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可是這種理論他生平罕見。


    原來,寧桃竟然是這麽想的?


    這讓常清靜他驚訝又微感敬佩的同時,又不可自製地漫出了一片慌亂。


    寧桃說道:“而且說實在的,我學功法,說不定就能找到回家的辦法。”


    “回家”這個議題,其實寧桃平常提的不多。


    這話一開口,常清靜心口猛地一滯,幾乎斷然般地冷喝:“不行!!”


    寧桃愣了一下,驚訝地看著他,“小青椒?”


    一陣冷風吹來,原本已經幹了的汗水黏著肌膚,一股寒意直入骨髓,凍得常清靜打了個哆嗦,立時無法忍受地站起來。


    “不行!!”


    他的失態,讓常清靜自己都感到錯愕。


    少年胸口起起伏伏,穩定了心緒。


    常清靜淡若琉璃般的眼,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不行。”


    他抿著唇,伸出手,五指虛虛一握,又仿佛碰到了什麽灼熱的東西,猛地收了回去。


    “不行。”常清靜死死地盯著她,抿著唇,“桃桃、我們不是朋友嗎?”


    一輩子的那種,好朋友。


    “可是。”寧桃無奈地踢了兩下腿,頓了頓,繼續說,“如果我回不了家了……也不可能就和小青椒你這麽過一輩子。”


    “小青椒,你以後說不定也會成親。沒有朋友能一輩子在一起的。”


    寧桃閉著眼,一咬牙,豁出去了,“而且!你看我吧!長得也沒那麽好看!又和這個世界的人不大一樣,我也不想成親!”


    “我要有自保的能力了,我就到處去看看!去用腳丈量這片土地,這片山河!肯定活得比成親要快活!”


    就算剛升上高一,寧桃也不相信這世上的男人。


    女孩兒大多早熟,尤其是生活在那麽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看多了社會新聞,寧桃也不願結婚,或者說那麽早結婚生子。她羨慕學校裏那些情侶們純潔的校園戀愛,和她不憧憬婚姻沒有衝突。


    常清靜看著寧桃。


    寧桃低著頭沒有看他。


    她脖頸半彎,白皙,烏黑的發髻掃過她的脖子。


    這仿佛又是一擊,重重地落在了他心上,常清靜他怔愣在原地。


    “不行,”常清靜喉口一滯,“桃桃……”


    他思緒很亂,幾乎比看到蘇甜甜與謝濺雪接觸時還要亂。與可能會失去這個朋友相比,刹那間,謝濺雪與蘇甜甜,幾乎成了過眼雲煙。


    淺薄得不值一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隻能抿著唇,眉頭幾乎快夾死了蒼蠅,緘默不語。


    隻要一想到她會走,心上像是有一隻手掐著,喘不上氣來。


    看著這近在咫尺的寧桃,汗水打濕了少年的烏發,常清靜嘴唇幹裂,猛然地,狼狽地意識到。


    桃桃是會走的,朋友也終將分別。


    可能像她突然從天而降一樣,哪天,她也可能會突然離開,離開地悄無聲息。


    寧桃抬起頭,看著常清靜,拍拍身旁的空位,提醒他坐下。


    常清靜緩緩地坐了下去。


    “我教你再唱一首歌吧。”寧桃張張嘴,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唱。


    “怎能忘記舊日朋友 心中能不歡笑


    舊日朋友豈能相忘友誼地久天長”


    暮風緩緩,舒緩,平靜的曲調,恍若娓娓道來般在暮風中蕩開。


    “我們曾經終日遊蕩在故鄉的青山上


    我們也曾曆盡苦辛到處奔波流浪


    ……


    讓我們親密挽著手


    情誼永不相忘


    讓我們來舉杯暢飲


    友誼地久天長


    友誼萬歲 朋友情誼


    萬歲舉杯痛飲


    同聲歌唱友誼萬歲


    友誼地久天長”


    ……


    “就算我們哪天真的分別了,”寧桃眉眼很認真,“你還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給常清靜唱完這首經典的蘇格蘭民謠之後,回到屋裏,寧桃猛地從床上一躍而起!


    她一定是豬吧!!


    寧桃悔得腸子都青了,自己給自己蓋章是朋友啥的!


    ……


    然而,常清靜回去之後,卻沒有睡好。


    這一覺緊皺著眉,睡得不是很安穩。


    來到鳳陵仙家的這幾天他一直都沒睡好,饒是死不承認自己喜歡蘇甜甜,蘇甜甜和謝濺雪也一直在他腦子裏打轉。


    原來,蘇甜甜有個青梅竹馬,名叫謝濺雪。


    他甚至想質問她,為什麽,為什麽有了謝濺雪還來接近他。


    這麽一想,太陽穴又開始跳了。


    捂著腦袋,心裏好像有個聲音在不斷質問,它在嬉笑,嘲弄地問。


    “嫉妒嗎?這幾天你肯定嫉妒得發瘋了吧?”


    “不是說不喜歡那隻狐狸嗎?現在又算什麽?終於露出了你虛偽的麵目了?”


    “你究竟在貪戀什麽,在想什麽。”


    那嗓音在尖銳地笑:“你根本不是她眼中的唯一,她隻是在騙你在騙你而已。”


    “從小到大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炙熱的,滾燙的,隻屬於你一人的愛意。”


    “在你舅舅舅母離世之前,你不是還嫉妒過你表哥表妹嗎?”


    “要是有人知道你的真麵目,一定會被你嚇跑的吧,”那聲音尖利地笑道,“真可怕啊,那麽扭曲的感情。”


    常清靜頰側肌肉抽動了一下,幾乎狼狽地扭過了頭,額間那粒朱砂又開始隱隱發燙了,燙得他心驚。


    他知道,這是心魔。


    自從他被妖怪附身之後,這殘存的邪念總一直糾纏著他,在最不經意之間出現,嘲弄。


    閉上眼,汗水順著額頭,一直滑落到了脖頸前。


    烏墨的發緊緊黏連著蒼白的的肌膚。


    喉結滾了滾,最終深深地沒入了衣襟內。


    就在剛剛,他夢到了寧桃。


    夢到了他們這一路走來的那一幕幕。


    夢到他剛剛殺了一隻妖,劍尖在往下滴著血。在離開吳府後,他們轉道去江南的路上,碰上了個村莊。那村莊一十三口人全被妖精殺了。當時他一言不發,提著劍就衝到了妖怪老巢,將裏麵的妖怪殺了個幹幹淨淨,連眼神稚嫩懵懂的小妖都沒放過。


    等他提著劍轉過身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寧桃呆呆的目光。


    她可能是嚇到了。


    他身上這股戾氣像翻騰的雲霧一樣,縈繞在周身。他心裏咯噔一聲,突然有些慌亂,想走上前,卻又刹住了腳步。


    沒想到寧桃一咬牙,突然提著袖子衝上來。


    他僵硬著想往後退。她一把拽住了他胳膊,踮起腳尖,伸著袖子幫他擦幹淨了臉上的血。


    也就從那時候起,寧桃這才真正地走入了他的內心。


    眼前一花,常清靜又看到了寧桃站在水稻稻田裏,褲腳挽得很高。她和小虎子小柱子他們正忙著在稻田裏捉泥鰍和小魚。


    他提著食盒走在田埂上給寧桃他們送飯。


    寧桃怕泥鰍這種滑溜溜的,長長的,長得像蛇一樣的東西。卻還是咽著口水,捧起了一條肥泥鰍,開心地朝他拚命揮手。


    “小青椒,你看!!”


    正值晌午,這個時候田間地頭,有不少媽媽子提著食盒給自家人送飯。


    那一瞬間,常清靜腦子裏竟然冒出個詭異的念頭。他就好像是寧桃的……妻子?


    這念頭甫一生出,常清靜立刻慌亂地把它捺了下去。


    桃桃是他的朋友。


    而且,他怎麽會冒出這麽荒謬的念頭!


    常清靜心口狂跳,攥著食盒,臉色泛青。


    就算有這種念頭,他應該也是、也是丈夫才對。


    他忍不住看向寧桃。


    紅彤彤的,金色的太陽光芒落在她眼裏,將少女的眼睛幾乎浸染成了蜂糖般的顏色,她笑起來時,又像山間的野果一樣又清又甜。那張清秀的臉龐,閃動著青春的,蓬勃的活力。


    比任何一個姑娘都好看。


    常清靜曾經以為,他能和寧桃一直這麽走下去,一起經曆很多很多冒險,是這個世界上,永遠不分離的,最好的朋友和同伴。


    他在蜀山待久了,性格寡淡無趣。寧桃她如同一道光,貫穿了他寡淡無趣的人生,他不自覺地移開眼,去追逐這抹亮色。


    可蘇甜甜不一樣,蘇甜甜她突然出現,打亂了他的節奏,打亂了他的秩序。


    最重要的是,在她身上,他好像看到了他一直渴求,卻又始終接觸不到的——愛意。


    曾經,曾經他也有這份愛意的。


    那時候他們一家和睦,母親溫柔知書達理,父親溫文爾雅,體貼顧家,父母相敬如賓,鶼鰈情深。


    直到,爹娘先後離世,他就成了沒人要的野孩子。


    後來舅舅舅母將他帶回了家裏。但他知道,不論他表現得多麽認真多麽刻苦,舅舅與舅母還是更偏愛表哥表妹。


    他站在廊下,靜靜地看著他們一家在放風箏,舅母幾乎笑彎了腰,舅舅哈哈大笑,抱著小表妹轉了一圈又一圈。


    後來舅舅看到了廊下的他,朝他招了招手。


    畢竟不是親生的兒子,又兼之他父母離世後,性格孤僻,舅舅平日裏就算有心,說話的時候也難免尷尬和沉默,與他說不了幾句話。


    他大部分都是問他課業,又誇他做得好。


    常清靜默默低下頭,狼狽地掐緊了掌心。


    天知道,他有多渴求那隻風箏,多渴求也能有人手把手,就像曾經的爹娘一樣帶他放風箏。


    他並非舅舅舅母親生,隻能用耀眼的成績來彌補,來悄悄爭奪他在舅舅舅母心中的地位。


    每次聽到夫子的誇讚,舅舅總是很開心,拉著他問他想要什麽。


    於是,他床頭便多了一隻風箏。


    隻是沒有人同他放,他也不敢放,不敢貪玩,不敢放縱,生怕課業落了下來,舅舅會失望。


    可是誰能想到,就連這份愛意也被奪走了。


    他去了蜀山,被掌教收為弟子,又不自覺地貪戀師尊的那一份愛意和溫暖。


    可是張浩清門下弟子眾多,想要在其中出類拔萃,博得師尊歡心,唯有加倍的努力。


    身為掌教親傳的關門弟子,執劍小師叔,他的一舉一動,言行都得端正,以身作則。


    就像一棵小樹,被鐵絲捆著,一直端端正正地按照長輩希冀的方向長大。其實,在內心深處,他其實也像莽撞的愣頭青一樣,憧憬著叛逆,這念頭隻隱藏在心裏,稍有浮現,就被他迅速壓了下去。


    不管有意無意,他都在不由自主地關注蘇甜甜,或為了愧疚,或為了她身上隨心所欲的自由。


    這關注一開始無關乎情愛,直到,蘇甜甜不依不饒地將他拉入了泥潭。


    起初,他覺得這愛十分淺薄,甚至覺得煩躁苦惱,直到那三家弟子促狹地說出:“蘇姑娘背了你一路!”


    “我們讓她歇歇她都不肯。”


    她的手上滿是縱橫的血痕,卻依然落落大方地,昂起頭,笑著說,“因為,我喜歡小牛鼻子啊!”


    在夢中,常清靜迷迷糊糊中感知到了那溫暖的身軀。


    她跌跌撞撞地背著他,摔倒了就再爬起來。


    他想叫她別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為這堅韌所震撼。心髒在胸膛裏瘋狂跳動,他如同渴慕陽光的樹苗,被這堅韌的陽光灼傷了。


    他的目光,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夢裏,常清靜幾乎又回到那山洞裏。


    蘇甜甜跌跌撞撞地背著他,她身形單薄,壓不住他身上的重量,如同被壓彎的稻禾,她嚎啕大哭,“小牛鼻子。”


    常清靜費力地想要掙紮,在夢裏不必拘泥那些規矩禮節,這是他第一次秉承內心的真是想法,他努力伸出手,想要替她揩去頰側的濕發。


    “別、別哭了。”常清靜動了動唇。


    手臂卻重若千鈞。


    蘇甜甜擦了把眼淚,又顫巍巍地想要站起來。


    這時候,常清靜驀然察覺到自己能動了,他麵色一變,立刻站起來。


    抬眼,對上了蘇甜甜灰撲撲的狼狽的臉。


    蘇甜甜:“小牛鼻子?”


    夢裏是不必拘泥那些的,夢裏,他無需掩藏自己真實的想法。


    常清靜指尖微微一動,閉上眼,努力不再去想謝濺雪,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口幹舌燥,心中忐忑不安,在蘇甜甜驚愕的視線中,將她擁入了懷中!


    少年冰冷的麵龐微微動容,他們在廢墟中相擁,仿佛天地也開始旋轉了。


    心魔夢境是不會騙人的。


    他喜歡上了蘇甜甜,喜歡上了那個背著他踉踉蹌蹌的少女,喜歡上了這份唯一的,如同天光散落下來般的愛意。


    可是,突然間,常清靜又想到了謝濺雪。


    想到了兩人撐著傘行走在大雨中。


    少年皺緊了眉,壓抑住內心的戾氣,張了張嘴,忐忑又鄭重,幾乎迫切地般說,“甜甜,我,我喜——”


    話卡在了嗓子眼裏。


    常清靜微微睜大了眼,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兒。在蘇甜甜身後,他突然看到了寧桃。


    寧桃站在洞口,朝他用力揮揮手,身上穿著那身藍白色的古怪的衣服,背上背著大大的書包,踩在地上。


    “小青椒,我回家啦!!”


    桃桃!!


    恍若天靈蓋被人重重敲了一下,常清靜如遭雷擊。


    就在這時,他好像從那紛亂的情愛中,終於掙脫出來,終於,又真正地,重新看到了自己這個朋友。


    她一直隱藏在蘇甜甜的身影下,如今漫天的陽光都灑落在她身上,她亮的驚人,卻義無反顧地投向了那片光,化為了光。


    常清靜從床上坐起來,坐得端端正正的,烏發難得淩亂地垂在腰後。


    看著窗外的天光,兀自出神。


    ……


    到了考試的日子,一眾鳳陵仙家的弟子,全都忐忑不安地站在門前,表情之沉重宛如就義。


    寧桃是排第18個,算是他們這一夥人中第一個。


    眼看著從屋子裏出來的鳳陵弟子們,個個麵色灰敗,腳步虛浮,羞憤得幾欲撞牆,常清靜和寧桃幾個小夥伴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我先進去了!”


    “咕咚”咽了口唾沫,頂著吳芳詠、蘇甜甜、常清靜的視線,寧桃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麵前這一扇厚重的殿門。


    吳芳詠死死地盯著門,“早死早超生,早死早超生,怎麽還不到我?”


    片刻之後,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寧桃從殿內走了出來。


    “誒誒誒!”蘇甜甜瞪圓了眼,“桃桃,你怎麽出來了?”


    常清靜也呆了,茫然地看向了寧桃。


    殿裏傳來叫號的動靜:“19號!”


    寧桃興高采烈地笑道:“我考完啦!”


    本來看大家的反應還以為很難的,沒想到完全不難嘛。


    常清靜猛然回神,神情有些複雜地看了寧桃一眼。


    寧桃眨眨眼:“呃……加油!”


    常清靜:……嗯。


    第二場考試,考得是理論。


    教室裏,金桂芝師姐溫柔地微笑,“請諸位坐好了,考試馬上要開始了,若是查到有作弊的,嚴懲不貸。”


    吳芳詠就坐在寧桃前麵,聞言扭了半個身子,悄悄地說,“我聽說這次考試是謝前輩出的題。”


    金桂芝師姐目光一瞥:“吳芳詠?”


    吳小少爺立馬做得板正:“有!”


    寧桃也有點兒緊張,試卷發下來,先是拿起來粗略地掃了一遍,這一看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好像也不是很難,至少對於應試教育培養出來的天朝學生來說是這樣的沒錯。


    桃桃立刻信心大增,推了推眼鏡,寧桃抓起筆,埋頭奮筆疾書。


    偌大的教室裏,隻剩下了“沙沙”作響的動靜。


    正在埋頭苦寫的寧桃,卻渾然不知常清靜時不時抬眼,看她的遲疑的複雜的眼神。


    蜀山的執劍小師叔其實是個理論苦手,再加之這幾天一直都沒睡好。


    總忍不住盯著寧桃,沉默地看她。


    這眼神之詭異,如芒在背,讓桃桃終於察覺出來了點兒不對勁,渾身上下汗毛直豎。


    桃桃寫了有多久?大概兩炷香的功夫?寫得好快。


    常清靜收回複雜的眼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這左空一塊兒,右空一塊兒的試卷,又悄悄用餘光看了一眼寧桃的試卷,呆住了。


    都、都寫滿了?!!


    少年立刻石化,僵硬地維持著一副豆豆眼的姿勢頓在了座位上


    ━━∑( ̄□ ̄*|━━


    那冷硬的,少年老成的小師叔的氣勢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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