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回到我們的東部戰線。


    此時此刻正處於賽場觀眾席最前線的宗政眉宇間舒展不開,和先前外交時那副親和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這場比賽,他注定是沒辦法好好觀看,因為他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個對他說了大話的男人身上。


    「你隻要坐著看我贏球就行了。」上場之前,李楷如是說。


    可現在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反常:持球後有不敢出擊的尷尬,傳球給隊友時的角度也不是很舒服。


    在伊力亞斯正麵臨對方三人圍堵之時,仍然果斷地選擇將球傳向外線的李楷,以他認為後者一定能夠接住的速度與力量,隻可惜,籃球擦過李楷的手掌直直地飛出了場外。


    首節比賽最終以14比21的分數收尾。


    隊員們走下場來,情緒看起來很不輕鬆。尤其是李楷,他清楚是自己糟糕透頂的發揮給球隊帶來了頻繁的失誤。


    於是,他忽視了宗政擔憂的目光,走向滿臉不爽的教練,耿直地撞在那杆槍口上。


    「你搞什麽鬼?」強森板著臉質問道,似乎已經強行忍下了不少的氣與急:「啊?你剛剛在幹什麽!演小品嗎!」


    不想看他再繼續被罵的宗政立即走上前去,剛要開口製止就被一個突然出現的背影給擋在了身後。


    「請把球傳給我吧!我可以……」


    「你閉嘴!我現在在跟他說!」強森無情地打斷了段封塵繼續盯住李楷:「你還想不想打球?不想打就趁早給我……」


    「教練,是你跟我說如果隊友狀態不好就必須去分擔,還說這對我是最好的鍛煉!」段封塵信誓旦旦地說。


    一再被打斷的強森氣得臉黑,瞬間調轉了矛頭。宗政則借此機會把李楷同學拉到一邊……


    「幹嘛呀……」後者無奈地被他按到了座位上。


    「我不需要休息,我需要接受批評……」李楷說著,抬頭看這朋友一眼;那居高臨下的臉上寫滿的擔憂就好像是尚未痊愈的傷口一樣……難以忽視。


    他隻好不去看他。


    兩人相對無言。李楷顯然沒時間再跟這猶猶豫豫,他似突然想起什麽,彎腰摸出一隻橙色的處方藥瓶……


    「你可以嘲諷我、指責我或是給我加油都隨你。隻要……別再妨礙我就行。」說著,他隨手倒出兩顆藥片順水咽了。


    宗政隻能在心下罵這人無藥可救。但他確實無法阻止他,因為若換做他是李楷,十有八九也會做出同樣的傻叉事來。


    「我和你可不一樣。」李楷了解似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笑著說:「我沒有選擇的權利。而你呢,還可以選擇把眼睛給閉起來……」


    「……少廢話,想我瞑目的話就趕緊去贏了他們。」


    「哈,我盡力吧。」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繆琪教練將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裏,雖然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單看那氣氛和神態就像是在說土味情話一樣。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隊友愛吧,繆琪在自己隊裏也沒少見此情此景。


    第二節的比賽開始以後,主隊們才算是漸入佳境。


    這一點,你隻要從主教練強森的麵色上就能夠看出,他們現在表現得還不錯。


    馬克那貌相驚人的一個爆發,在籃下成功封蓋了對方大前鋒的扣籃。


    至於剛才被活生生地罵了兩分多鍾的段封塵,謹記著教練的每一句訓導;雖然他們這位教練的態度很凶,但理解之後還是會令人受益匪淺。


    不論方式如何,他都感激所有能讓自己進步的人。其中,最感激的那位可能還是李楷吧。


    比賽前一天的晚上,還未康複的隊長李楷犧牲了自己睡覺的時間,單獨陪段封塵練了球;並且很隨意就告訴了他作為控衛最關鍵的五點要素:傳球能力、觀察力、視野、大局觀和正確決定。


    說實話,那最後三點他非常弱,但是一個好的控球後衛一直是他所憧憬的,所以他才會一直很崇拜在這些方麵很強的李楷。即使是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他的判斷也總是正確無誤的,至少在當時的某種情況下一定會是最好的決定。而他第一節時在體能上表現出來的劣勢,也讓此刻隊友們的警覺性和潛能都得到了更好的發揚。


    這是李楷無愧於隊長的個人實力的一部分,也是讓人最想努力學習的地方。


    「給我!!」


    段封塵大聲喊道,南東想也沒想便將手中的球拋去外線,前者穩穩接球後抬手便是一擊正麵三分,打板命中!


    這是他本場比賽的第一個三分球,不顯山露水的正確決定。防止dd的遠投能力過早受到人們矚目,是麥德·強森的意思。因此,他很好地努力著、盡量選擇用自己不是很擅長的方式去拿分。


    在下一波的進攻時,他獨自鑽進三名防守隊員的間隙之中,在與他們擦肩而過之時,反手上籃得分!


    他時刻都在進步。


    此時的主教練強森可能會覺得罵他罵對了。


    板凳上看愣神的齊遇應該是感觸最深的那個,先前的一些怯場情緒也一點點地被擊散,身體裏的每一處細胞都被dd的優秀激勵著、重生著。


    比分再次刷新,主角隊們一舉逆襲成了33比27的領先局。


    「就這樣保持下去,你們穩贏。」繆琪篤定地說。大城隊主教練的這樣一句話,無非是一顆定心丸,可惜此刻的宗政並咽不下去。


    繆琪笑了。宗政不明所以,他的雙眼始終凝視場上的隊友,他的身體在場下坐著,心怕是早已跟著某人飛上了場。


    「你好像特別關心17號嘛。」


    宗政愣了愣,偏頭說道:「你想太多了。換成是誰我也會一樣……」


    繆琪不依不饒地拿起他緊攥著的右手來,那裏麵的掌心上並列的四道清晰可見的指甲印,似乎一時半會兒都難消下去。


    「真的對誰都這樣擔心?」


    「是的。」宗政無暇思考,他隻看見李楷正運球跑來。


    他的競技狀態已經明顯比第一節好了很多,看來是他剛剛磕下的那些止痛片在發揮作用。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將功補過,把不當心丟掉的球再追回來。


    就在他衝過來的這一刻,宗政以為他會直直地撞上這邊的教練席,但是沒有!在這短短的一秒鍾裏他根本看不清他究竟用了怎樣的操作,才能將球拍向南東的同時,自然而然就轉回了場上。


    就在和他離得最近的那一個瞬間,宗政似乎能夠聽清楚他的喘息,甚至是,他的汗水滴落在地的聲音……


    在觀眾們的眼裏,格蘭德的17號玩家就好像變了個人,表現和上一節時完全不同;原來他不隻會給隊友做嫁衣,此時的這一招背身突破低手上籃也耍得駕輕就熟!


    觀眾席在為之振奮,場邊的宗政卻不為所動。


    他眼眸低垂,木然地看著剛才某人不小心滴落在他麵前的一小滴液體。那殷紅的顏色在淺色地麵的映襯下,就好像長了刺般,刺痛他幹澀的雙眼。


    場上的李楷不以為意,似乎不論什麽都不能影響他繼續馳騁沙場。寬鬆的橘色外褲下的黑色打底褲,在被他的熱血浸透之後,剩下濕熱、微涼又黏膩的觸感;雖然臉上沁出一層蒼白的汗水,但他嘴角卻現出一如既往的笑容,玩味的、得意的,就像提前預見了勝利一般。


    繆琪教練仍坐在宗政旁邊的位子上。坐在這樣一位英俊男人旁邊,總比坐在那眼神凶悍、氣場叫人壓力山大的老強森邊上要好得多。雖然這男人不知為何突然變得緘默又木訥起來?


    湛藍色的雙眼左顧右盼,她習慣在密切地觀察之後再發表意見:


    「你家的17號在被訓過後,表現還真不錯呢~」她說。


    宗政沉默了片刻,回道:「那他可比你想象中表現得更好。」


    「所以他是哪裏受傷了麽。」繆琪不假思索地說。身為職業教練,該有的敏銳她都有。


    「那倒不至於。」宗政答:「隻不過剛做過手術罷了。」


    繆琪極為詫異地回頭望他:「你們、就這麽缺人嗎?連替補都沒有?」


    宗政想了想,不知如何作答。


    「聯盟規定每支球隊至少要有三名替補……」


    她看著欲言又止的他,想到他們或許是在組隊的時候就有所欺瞞,便說:「我覺得,你們實在不應該比這樣的一場比賽。放棄它,把明年當作一個全新的開始,不是更好嗎?」


    「可能隻是不想臨陣退縮。」


    「這不叫臨陣退縮這……」繆琪把已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轉而理解似地笑道:「好吧,人各有誌。畢竟你們教練和我不一樣,他是位真正的鐵血硬漢。這可能就是你們隊伍要繼承的意誌吧。」


    繆琪微微側目,看見宗政的那雙手已不再是之前自虐式的緊攥不放;右手的手指呈它原本那樣細長又好看的姿態,平靜地搭在輕薄的西褲布料上,就像是一件藝術品般自然優雅。


    「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平靜了?」她好奇地問。


    「能贏的話就沒什麽好擔心的。」宗政麵無表情地說:「隻有贏、才最重要。」


    若是對他不夠了解,或許會認為這番話說得很有些冷酷無情的味道。


    當然繆琪也不能算是很了解他,畢竟這才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麵。


    「我想,那是因為他覺得贏最重要;而你,覺得他是最重要的。」


    比分持續更新:37比34分。


    宗政望向計分器,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她剛才的那句話?看他的樣子,倒像是沒有聽見。


    「你說得沒錯。」他略微轉過臉,沒有看她,隻是露出一個好聞的微笑:「所以我看不得他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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