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間昏暗小屋裏,一切都顯得異常冰冷。


    宗政正宗隻身躺在一張快要鏽掉的鐵皮床上,屋外不知道是什麽人發出的桀桀怪笑,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火燒火燎般痛不欲生。在睜開眼睛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平躺在一條鐵軌之上,而耳邊傳來的正是火車駛來的轟轟聲響……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咚’的一聲摔到地板上。


    這回,他徹底地醒了。


    他在地板上呆坐了一會,起身走去洗臉池。


    現在是七月二十日,北亭時間上午十點整。


    此時的1603室裏隻有宗政一人,這倒是比較不尋常的一件事;段封塵這麽早就出門去了,李楷也沒有找來,估計是兩人一起忙去了。


    他打開冰箱,拿出之前打包的奶茶和麵包充當早點。


    沒過一會,外麵的人便回來了。


    兩個男人人一高一低、一前一後地走進屋來,但明顯不是李楷他們!高的那位,宗政十分熟識,他曾在電影院裏與他相會過許多次,隻不過一個在沙發座椅上,一個在那大熒幕之上……


    安穩,本名段靈凡……第四章提到過了。他閉著眼睛走進自家的門,根本沒注意到房裏還有別人,隻是筆直地進了自己的臥室。反而是跟在他身後進來的那位較矮的男士,一進門便注意到宗政,並禮貌地衝他微笑。


    「您是塵塵的朋友吧?」他問。


    宗政點頭。


    「一起打籃球的同學?」


    宗政一時語噻。


    「哦,我是林素可,安穩的經紀人。」林素可禮貌又自然地笑。「我猜,您是我們安穩的影迷吧?」


    「臥槽、您是怎麽知道的!」宗政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開口的第一句竟是粗口!


    林素可嘴角微微上翹,遞給他一個‘就是這麽神奇’的眼神。


    就在這時,大門又被打開了。這次進來的人讓宗政覺得整個人都不太好。畢竟,那是一位風華絕代的國民女神。


    王玲玲踩著黑色高跟鞋好似走t台般走了進來。


    她用她帶著精美指甲的雙手,摘下墨鏡。除了唇,那張臉上的妝絕非濃豔,可算是不施粉黛卻仍有著攝人心魂的嫵媚。


    「他回來了?」王玲玲對著林素可明知故問,聲音似乎也帶著魔力。


    「嗯。正睡著呢。」林素可淡定答道。


    女神二話不說,踢掉高跟鞋,就朝著安穩的臥室裏去了。她有著和林素可一樣的身高,但看起來更顯高一些,尤其那雙長腿的姿態,足以令人窒息。


    「啊啊啊啊啊啊——」


    王玲玲才剛進去不到一秒就又衝了出來。隻見她雙手掩嘴、雙眸閃爍,壓低了嗓子尖叫著:「我的天啊!他把頭發剪短了!!」之後的一瞬間,她似乎又恢複了先前的嫵媚外加一點點的嬌羞。「超帥的。」她滿麵紅暈地說,踮著腳又跑回了他的房裏……


    人前好友,人後癡漢。


    林素可認為這八個字十分精準地形容了王對安穩的行為。


    如今,她原有的形象已經在宗政心中崩塌、顛覆又重建了。


    林素可歎了口氣,走到沙發上攤坐下來:「唉呀,真是累人。」


    「嗯……你要喝茶嗎?」宗政問。


    「好的,謝謝。」林答。


    宗政從冰箱裏拿出一杯奶茶給他,問:「非洲的天氣怎麽樣?」


    「挺涼快的。如果不是我們男主角作死,應該會玩的挺瀟灑的。」林頓了頓,繼續吐槽道:「本來就是拍個channel的廣告而已,但他半道不知中了什麽邪執意要拍什麽動物保護公益片?還給我拖了半個月才拍完。那人執著起來真是比不過,睡三小時,連斑馬肉都吃。」


    「……不是要保護動物麽?」


    「誰知道?大概人家斑馬不在受保護範圍吧。」林翻了個白眼,轉而饒有興趣地問道:「哦對了,您是喜歡我們安穩的哪部影片啊?」


    宗政如實答說:都喜歡。


    但他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受到安穩演技的洗禮,還是剛進大學時無意中看到的一部名叫《天使中的魔鬼》的驚悚片。


    影片講述了一對從一歲起便被鬼父性侵、虐待的姐弟最終變成殘忍殺人狂的故事。結局時女主選擇包庇弟弟,自己獨自承受裁決;而真正虐殺了七人的緘默少年,一個人孤獨地躺在床上;他雙眼凝望著窗外的陽光,第一次露出了隱約的笑容。就是在這個天真又邪惡的笑容之中,透露出的卻是深不見底的絕望與不安……


    當時宗政立刻查了那位病態少年的演員資料,才得知那是安穩17歲時候的處女作。那部片子也被一度譽為是最催淚的驚悚片。


    「大家都喜歡宣傳他是個天才演員,自學成才、一舉成名什麽的。殊不知,他五歲就跟著師傅進班子學戲了。」林素可笑道,繼續說著宗政從未聽過的故事:「若不是後來因生活所迫,他現在大概還在戲劇院的大舞台上弘揚國粹呢。當年,我三生有幸看過一場。那舞劍的身段,年輕的我也不管他是少男還是少女瞬間就戀上了。至今那段劍舞在我心裏仍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哦,他演虞姬的那時候是12歲。」


    「虞……姬?」


    「對!是不是現在完全無法想象?當年他好像還演過漢明妃王昭君呢。唉,可惜他十五歲就選擇下海拍電影了,不然說不定我還能集齊一桌古典四大美女麻將……」


    「……」


    「所以說啊,這一切都是命數。若他父母不是走的那麽突然,就不會有現在的安穩了。他離開他師傅後一直都是自己摸爬滾打,所以也可以算是自學成才,隻不過是環境所致,迫使他過分早熟了……」林惋惜地歎了又歎,道:「哦,我在這兒跟您說這些是因為您是他的影迷,而且又是塵塵的……嗯,您就當聽過算了,用不著往心裏去。」


    宗政聽他這話聽得十分別扭,禁不住問:「您是不是對我和段封塵有什麽誤會?」


    林詫異:「啊?您不是他……男朋友嗎?」


    「不是……」


    「噢~那可能是我誤會了!因為我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還從沒見過他把誰帶回家過夜。所以,我這麽說您可別介意啊,剛一進門的時候我看見您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出櫃了哈哈哈哈!」林素可大笑著捶了下台麵,然後看著無話可說的宗政繼續道:「話說您倆不是一對兒,那也是關係匪淺吧。不然怎麽他出門了,你還留在家裏等他呢哈哈哈!」


    宗政深吸了一口氣,感到百口莫辯,隻能避免越描越黑地岔開了話題:「話說,您是……看著他長大?」


    「是啊。哈哈,我看起來還挺年輕的吧?是不是就跟塵塵的同學似得?」


    「那倒沒有。」


    「哈哈哈,我今年已經三十有五了!和王玲玲同年。塵塵剛出生我就已經在念大學啦~」林素可毫不見外地笑道。


    這時,安穩的臥室裏也輕輕地傳來說話的聲響:「出去。」是一個低沉但吐詞清楚的男聲。隨後,兩人就看見王玲玲一臉鬱悶地走了出來。


    「終於還是被趕出來……」林素可說到一半愣是被她用一種女王專屬的王霸氣場給瞪改了口:「哎?我說他現在怎麽是越來越不懂禮貌了啊?等他出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王玲玲美麗的雙眼依舊冷冽如刀:「說!你這個月到底讓他做什麽去了?不是說去非洲避暑嗎?為什麽他臉色那麽差?你給我去好好看看那對黑眼圈吧!」


    林聽了王之訓斥自然不敢申辯,立馬起身就朝房裏溜去:「是、臣這就去看。」王玲玲一路瞥著他,冷不丁道:「我饒不了你。」最後忍不住,自己也跟了進去。


    此時的安穩已經不在床上,而是十分安穩地躺在浴缸裏,水流伴隨熱騰騰的蒸汽衝打著玫瑰浴鹽暈染出一圈一圈的淺粉色;或許是在環境的映襯下,王玲玲的雙頰又開始微微地泛紅。


    外頭的宗政想借機走人。剛一起身就收到段封塵打來的電話,接起一聽,是李楷的聲音:「喂?起啦?我們現在在吃飯呢。你想吃啥給你帶回去。青椒肉絲還是魚香茄子還是番茄炒蛋……還有什麽?哦,麻婆豆腐。」


    「隨便吧。你讓他快點回家,他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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