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栗與溫穩文等人分道揚鑣的時候,王淮並沒有跟出來。


    輪回者們不可能帶著徐佳衡去找房子, 因此他主動請纓留在房子裏照顧徐佳衡。


    當時小男孩躊躇半天, 整個人窩在沙發上, 已經接近失神。


    他的母親出了問題, 這已經夠他六神無主的了, 本來以為找到依靠, 但就連這些外鄉人都死了一個……


    這是不是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有阻擋那鬼怪的能力?


    他眼角的餘光不自覺地飄向了樓上,那是鶴田死亡的地方, 王淮正蹲在裏麵, 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地尋找著什麽。


    徐佳衡問過他,王淮給出的解釋是“想找找看有沒有殺死鶴田的線索”, 他看著對方搜索的行動, 覺得有些奇怪,又看著床上那滲人的屍體,便躲回了客廳。


    其實仔細想想, 自己就這麽貿然相信了這些人, 會不會也是有些過於輕率?


    徐佳衡咬著手指, 將那塊死皮咬了下來,拿起手機,開始聯係起自己的鄰居兼同桌,決定把自己最近發生的一切告訴她,聽聽她的想法。


    他打著打著字, 感覺早上食不下咽時吃的早飯全都被消化了, 一陣肚子絞痛之感朝他湧來, 他趕緊拿著手機去了廁所。


    在徐佳衡去蹲坑之後,王淮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輕手輕腳地先翻起了沙發,隨後一寸寸地摸過麵前的家具,最終在電視機附近停下了手。


    他摸到了一個突起樣的東西,稍微一用力,就將它從櫃子上麵取了下來,放入口袋。


    隨即王淮又回到了樓上,他理了理西裝,從鶴田身上拿過他的任務本,將這道具放了上去。


    跟不愛用道具的夏洛克不同,王淮對商城裏的道具很熟悉,他猜測鶴田有可能是使用了某種道具,從而導致提前觸發死路,便一直趁機在尋找這樣東西。


    一見到這攝像頭的樣子,他就知道這玩意的作用。


    那已經報廢的任務本在接觸到攝像頭後出現了某個畫麵,王淮盯著畫麵看了一會兒,重重地合上任務本。


    ******


    另一邊的蕭栗一口氣說完一整段話,貼心地給了麵前的徐母一段時間思考他說的故事。


    其實他並不是說給眼前徐母聽的,更多的是說給那個“幕後鬼”。


    不過很遺憾的是,他並沒有在視線範圍內看到對方。


    蕭栗嚐試加大力度進行嘲諷:“建議更新一下你們的詞庫,或者去重修一下語文學科。”


    對麵的徐母似乎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地站在原地,仔細看看,那雙眼珠子都有點鬥雞眼的趨勢。


    良久後,她才勉強找回了聲音:“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蕭栗:“……行吧,那我不打擾了。”


    蕭栗等了一會,沒有等待那黑色人影的出現,看麵前的徐母也沒有什麽可以榨出來的秘密,他左右看了兩邊鄰居的窗口,揚起手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看起來真像一個懂禮貌的客人。


    雖然這個客人剛剛險些把女主人給懟了一頓。


    他走的很輕易,徐母看上去雖然生氣,但也沒有要追上去攔截蕭栗的意思。


    她隻是站在原地,和鄰居窗口上探出來的兩張臉一起,看著少年的背影。


    ****


    蕭栗走在鎮子中,沒有目的地,看到哪條路就走哪條路。


    他在腦海裏整合了一下目前為止的線索,用手指纏著人偶的發絲,沿路走走停停。


    坦白來說,如果不把這裏當做副本世界,就這異域小鎮的風情麵貌,還是一個值得一來的旅遊勝地。


    歐式磚房建築在灰霧中比鄰而立,頗有煙雨蒙蒙的氣質。


    就是如果沒有沿路那些店主看外鄉人那種古怪的目光就更好了。


    蕭栗怡然自得地在那些目光裏繼續向前,直到他拐進一條小路中。


    那是一條相較於其他路較為狹小的街道,沿途的商戶大多緊鎖著門,隻有位於巷子底部的一家小店亮著燈。


    這家店的門半開著,門口掛著羽毛門簾,羽毛與珠子穿在一起,不時被風吹起,交互擊打。


    蕭栗湊近了才發現,燈光其實是放在門口的燭火,蠟燭已經燃燒了半截,蠟油順著燭身滴落下來,凝結成了塊。


    在接近門簾的內部,放著一張黑色的桌子,最中間用布罩著一樣東西。


    桌子後麵坐著一名女子,她的頭發上用小白花作為裝飾,與發絲編織在一起,外麵罩了一層黑紗,她的臉龐白皙如玉,手指卻布滿蒼老的皺紋,活像八十幾歲的老婦。


    她隔著門簾與蕭栗遙遙相望:“外鄉人,進來吧,相逢即是緣分,我可以為你占卜出你想要的東西。”


    蕭栗:“占卜些什麽?”


    他漫不經心地往後一看,隻見原先進來的那條路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牆,封死了退路。


    占卜師扯開桌上的黑布,露出一顆水晶球來。


    這顆水晶球球體圓潤,色澤晶瑩,倒映出她美麗的臉龐。


    “一切。”占卜師雙手放在水晶球之上,“你的運勢、愛情和未來。”


    蕭栗指著來路:“冒昧地問一下,我要是不答應,是不是就出不去了?”


    占卜師用指尖掩住嘴唇,笑了一聲:“你說呢?”


    蕭栗:“……”


    上一個想為他占卜——或者說預言的已經涼了。


    占卜師貪婪地看著他,不像看著人類,像看著一具會行走的血食。


    既然無法離開,蕭栗幹脆走了進去,拉開椅子,坐在占卜師對麵。


    幾乎是在蕭栗落座的瞬間,占卜師迫不及待地身子前傾,說話時舌尖猶如蛇信子一般地來回舔舐著嘴唇:“占卜自然不會是免費的,我需要收取一些東西。”


    “什麽東西?”


    “你的青春。”占卜師的眼神更加黏膩,“你的臉,你的肉。”


    蕭栗:“這就是你的臉能維持青春的原因?”


    之前遠距離還不覺得,現在湊近了看,麵前這位臉龐猶如十八歲少女般的占卜師,從脖子向下布滿了皺紋和斑點,與臉部的皮膚判若兩人。


    被這般不留情地揭開了麵具,占卜師瞪了他一眼,迫不及待地坐回原位,手掌欲要撫上麵前的水晶球:“開始吧?”


    “等一下。”蕭栗摸出小黃本,把它攤在桌子上,隨口道,“忘了自我介紹了,我也算一名業餘占卜師。”


    占卜師:???


    同行?!


    蕭栗:“我,嗯,勉強依靠一件占卜道具來進行占卜,不過我更願意稱它為預言。”


    占卜師收斂了原先的神色,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蕭栗:“道具?”


    蕭栗:“對,所以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沒有給占卜師插嘴的機會,蕭栗接著道:“不如這樣,我們互相占卜,如果誰預言的比較準,你贏了可以拿走我的青春,我贏了你需要給我一個線索。”


    他仍舊是少年模樣,烏黑的頭發長了些,一直沒去剪,就這麽散在眉目間,但因為身上帶了過多的鬼怪,在常人看來比以前更具有距離感,看人時會給人一種明明就映在他眸子裏,卻又不被他放在眼裏的錯覺。


    這樣一個人自稱是占卜師,說出來還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占卜師猶豫了片刻,可活人血肉帶來的吸引力實在太強了,她情不自禁地舔舔嘴:“……可以,你先來。”


    她好酌情決定下一步。


    “行。”蕭栗沒有推脫,他提起筆在小黃本上寫了一行字。


    下一刻,他的背後,這間屋子裏,突兀地出現了一具棺材。


    棺材前方開了一條縫,從占卜師的角度看去,依稀可見裏麵躺著一名老者,老者的懷中抱著一麵鏡子。


    這是烏洛波洛斯之棺,曾經被蕭栗刻下名字,從此強行產生了關聯。


    蕭栗走過去,用指關節敲了敲棺材板:“麻煩借一下鏡子使使。”


    預言之鏡,怎麽想都不會比副本裏隨意一個吸人青春的占卜師來的差。


    棺材鬼原先正待在屬於它自己的世界,舒舒服服地躺在棺材裏,等待著下一個倒黴鬼的到來,但蕭栗這一敲,直接把它三魂敲不見了二魂。


    這個聲音……這麽耳熟?!


    在蕭栗說到第二個字的時候,棺材鬼睜開了眼睛。


    在他說完整句話的時候,棺材鬼見了鬼一樣地坐了起來,緊緊抱著懷裏的烏洛波洛斯之鏡,搖頭。


    如果葉則青在的話,就能讀到一句情緒:【你在做夢,天知道給了你還要不要的回來?】


    蕭栗沒要到,也不堅持,回頭指著占卜師說:“那你來,給她做個預言吧,你要預言哪方麵的?”


    占卜師看著這具棺材,以及其中的老者,心中一股不妙感油然而生。


    這麵鏡子和棺材,甚至已經超脫了鬼怪,帶有部分神靈的味道,這是神器。


    棺材鬼順著蕭栗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著占卜師麵前的水晶球,它能夠感應到對方身上的鬼氣與力量,身為神器的保管者,它的靈智極高,刹那間想明白了現在發展的情況。


    老頭推了推麵前的棺材板,看了蕭栗一眼,神色裏帶著肅穆,用手在鏡麵上一拂。


    隻見它手中的鏡子波光閃爍,其上形成了兩個大字:


    【快逃!!!】


    生怕占卜師這位同類看不懂,還特麽地配上了三個感歎號。


    ——這是它給後輩最大的溫柔,它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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