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則青聞言斜眼睨他, 誇張地歎了口氣:“你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呢?”


    方向盤上的臉目不斜視, 從眼神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蔑視:“怎麽又有小蟲子在我耳邊嗡嗡嗡,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改天我要命令牌靈給船做一個大清掃。”


    蕭栗:“別改天了,就現在吧。”


    經過前幾次的試探,斯特船長對眼前這個人產生了一種油然而生的警惕感:“你想做什麽?”


    這個人類好像對撲克牌很感興趣——


    方向盤上的臉看蕭栗的眼神變了, 起初是勝券在握的輕蔑,後來在被滴酒的時候演變成了恐懼, 最後現在變成了看競爭對手般的眼神:“你想撬我牆角?”


    任何一個船長都難忍手下的背叛, 也難忍敵人的挖人行為。


    蕭栗:“撬不起,他的社保公積金要價太高,看看你, 現在都賠到隻剩一張臉了。”


    臉:“…………你還沒完了是吧?!”


    蕭栗見斯特船長還是沒有get到他話裏的重點, 很輕地“嘖”了一聲,右手一晃, 又摸出那柄鋒利的手術刀, 切入了一旁的牆壁,從裏麵挖出一小塊木頭來。


    船長室裏牆壁的腐蝕比起外界更加嚴重,它看上去就像被硫酸澆過一樣。


    方向盤上的臉見狀立刻大叫起來:“住手!卑賤的蟲子, 你他媽是挖掘機嗎,不許在我麵前破壞我的船!”


    門外的血肉觸手怪之前已經沉默了許久,現在屬於斯特船長的臉又再度起了殺心,它更加賣力地撞擊著房門。


    這扇門鎖在怪物堅持不懈的撞擊之下搖搖欲墜,饒是韋理蓋試圖用身體抵住門, 也抗拒不了門外的巨力。


    越來越多的血湧了進來。


    “莫裏亞蒂,門要頂不住了,”齊笑笑見狀大聲朝蕭栗喊道,“別再花時間跟他糾纏,我們的任務不是打臉,也不是尋求幽靈船的真相,我們是要毀滅‘它’!”


    蕭栗背對著她,比了個“知道”的手勢。


    那張臉怒氣衝衝,看來是當真對蕭栗破壞船體的行為很生氣,以至於鼻孔都朝外張大,形成了兩個小小的黑洞,仿佛能吸人一般。


    蕭栗徑直把挖下來的木頭抵在臉的鼻子前。


    臉皺成了一團:“拿走拿走,難聞死了!”


    蕭栗:“……除了難聞,你就沒什麽感想?”


    “你這小蟲子說話怎麽都那麽奇怪,”臉不耐煩地說,“這就是你打擊我的方式?想通過提問煩死我?”


    葉則青:“…………”


    ——這張臉說起垃圾話來也挺厲害的。


    “你的永恒是通過化為朽木而來,那麽你的幽靈船應當也是凍結了時間,我們進入水手房間的時候,甚至茶水還是溫熱的。”蕭栗沒受對方垃圾話的影響,他把那塊腐朽的木頭在手上掂了掂,“可船體怎麽會爛的這麽厲害?”


    臉愣了一下。


    “一艘永恒的,內裏卻在腐爛的幽靈船,這並不是真正的永恒,同樣,外麵也不是真正的大海。”蕭栗的目光從方向盤上挪向了麵前的玻璃窗,外界的海浪依舊破濤洶湧,圓月高懸在天邊,就連暈船感都是如此的真實。


    “這、這不可能!”蕭栗的話就像一記重錘,把臉給打懵了,“絕不可能,小子,我對大海可比你熟悉多了!”


    “莫裏亞蒂,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在大海上,這隻是一個幻境……?”齊笑笑忍不住插嘴道。


    “不是幻境。”蕭栗道,他轉向方向盤,“也許你可以問問你的牌靈。”


    屬於斯特船長的臉扭曲了起來,他從嘴巴裏緩緩吐出一個簡略的咒語,好似拉丁語,他說的含含糊糊,沒人能聽清。


    “砰——”


    房門被那隻長滿觸手的血肉怪物撞了開來,它全身觸須飛揚,站在門口看著房間裏的人。


    但走廊上的血肉沼澤卻沒有隨著房門的開啟而流進來,一股無形的力量抵擋住了它。


    那名在東方美人魚號遊輪的舞廳裏給所有人抽撲克牌的男子驟然出現在了船長室,他像一個真正的紳士,朝著方向盤微微欠身鞠了一躬:“斯特大人。”


    方向盤上的臉用下巴指了指蕭栗:“看到了嗎?他對我如此恭敬,這才是真相。”


    男子轉過身麵朝著蕭栗,微微一笑:“莫裏亞蒂,你給我的印象很深。抽中小鬼牌的人,我說過,像珍愛你的生命一樣珍愛他,你不會後悔的。”


    對於他的開場白,蕭栗同樣回以示好:“這位不知道名字的惡魔,你的手段同樣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房祁比起你差遠了——題外話,那杯茶不太好喝,建議以後換泡奶茶,不需要技術。”


    男子:“…………”


    “等等,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葉則青雲裏霧裏地插嘴。


    蕭栗說:“給予祈求永生的生命他想要的,但又不真正給予他現實,將他放在鏡花水月裏,看他每天自以為高高在上的折騰人,這種手段的確很惡魔。”


    臉怔忪在當場,他腦子不蠢,隻是沉浸在永生的癲狂中,現在從蕭栗的話裏品過味來:“牌靈?”


    這位男子原先舉手投足都帶有西方管家那種成熟穩重的氣質,但現在自從蕭栗說了那句話以後,他的唇畔就帶了一種懶洋洋的笑意——這位化身牌靈的惡魔說:“啊,被發現了,怎麽發現的?”


    蕭栗:“那杯茶。”


    他接著道:“從遊輪變成幽靈船的一開始,我就在牆壁試探,發現越往裏麵走腐蝕程度越厲害,但外表卻完全看不出來。而你為了營造‘永恒’,還親手泡了一杯熱茶,以此營造‘這艘船上的時間是凝固的’這種感覺。”


    男子摸著下巴:“我還以為那杯茶是畫龍點睛之筆呢,人死之前泡的茶,結果下一波人上來了還冒著熱氣,多好的題材。”


    “還有白骨位置的移動,上麵與牆壁同樣被腐蝕的痕跡,”蕭栗用手指磨挲著白骨的損壞處,“起初我以為這艘船是活的,但看到那張臉之後,我才明白過來,永恒是假的,這裏都假的。”


    惡魔道:“哦?”


    “斯特船長向你祈求永生,你也許是無聊,也許隻是單純的變態,將他變成現在這樣子,但你覺得還不夠有趣,你將他的船改造成了現在這樣子,躲在暗處,也許每天還在想他到底什麽時候能發現。”


    臉徹底沉默下來,他再也不複之前的囂張,很久之後才開口問道:“蜜蜂,如果外麵不是海,那外麵是哪裏?”


    蕭栗:“……蜜蜂?”


    “你比蟲子有思想一點,自然就是蜜蜂,”臉解釋道,“告訴我外麵是哪裏?”


    蕭栗多看了那張臉一眼:“腸胃。”


    “這裏是……惡魔的腸胃。”


    海不是海,是胃液。


    “那顆紅燒胖大海——不是,說錯了,是紅色怪物,它也不是尋常的惡靈,它是祭品,是外界人獻祭給惡魔的,吞入腸胃後的祭品。我們之所以前進的時候覺得繞來繞去,也是因為在腸道裏行走。”


    蕭栗之所以能認出來,還是緣於當初在幽靈列車上血腥瑪麗出現時,從鏡中浮現的獻祭場景——那副場景除卻有封印陣之外,還有早已畫好的獻祭陣。


    而在之前蕭栗等待血肉怪物的時候,對方從轉角處露出臉,側後方就印刻著一道這樣的陣法。


    惡魔鼓了鼓掌:“想法很好,但你就沒有想過,你當著我的麵揭穿我,不怕我直接翻臉殺了你?”


    隨著清脆的掌心交擊聲,玻璃窗外的海水逐漸起了變化,從深不見底的藍色變成了一片粘液,門窗牆壁的材質也從木質變成了血肉,觸感軟綿綿的,極為怪異。


    “不怕,”蕭栗抬起手,用手術刀直接插入了那張撲克牌,將它釘在了方向盤上,對惡魔笑了笑,“因為我隨時可以走。”


    那張撲克牌被手術刀插入的地方詭異地溢出了鮮血,從上麵幻化出一個虛影,腦門上被橫插一刀,張嘴發出無聲的呐喊——


    惡魔的臉色變了變。


    “一切的寶藏,鬼怪都是虛假的,真實的隻有這張撲克牌,無法擺脫的也隻有它。”蕭栗拔出手術刀,又往撲克牌的中間來了一刀,“它是你的分.身,還是子嗣?跟著人類,是需要通過人類來隱藏自己?還是說……需要汲取人類的生命?”


    他邊說,那柄手術刀繼續往下,越來越接近撲克牌上小鬼圖案的第三條腿處——


    惡魔叫停了他:“夠了。”


    蕭栗的刀也就停在了半空:“這張撲克牌就是‘它’,是跟著我們的惡魔。”


    撲克牌是惡魔發給眾人的,也許是惡魔的分.身,它繼承了惡魔的霸道,還未有意識就本能地防禦其他鬼怪,被眾人當做靈器,但那其實隻是惡魔的溫床。


    所以毀掉它,就可以完成任務。


    他這句話是說給其餘輪回者聽的。


    “它是我的力量種子,本來想通過你們溫養兩天,等它徹底吸收了你們的生命,你們也就該去死了。”惡魔說,“我見過很多外來者,莫裏亞蒂,不得不說,你很有趣。”


    蕭栗冷漠地說:“我也見過很多鬼,你很無趣。”


    他慢條斯理地徹底劃開撲克牌,等待任務完成的傳送。


    作者有話要說:  某天,惡魔想到了與蕭栗之間的仇恨,想要畫個圈圈詛咒他。


    於是,惡魔說:“獻祭我的一根頭發絲,讓莫裏亞蒂倒黴吧。”


    真·莫裏亞蒂:……


    百般波折後,惡魔在輪回者們中間打探到了蕭栗的真名,於是惡魔說:“獻祭我的一頭秀發,讓夏洛克倒黴吧。”


    真·夏洛克·福爾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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