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隗踟躕許久,他實在是不想見到這個人。


    可再不上山,自己就沒有機會將丹元藏進沸泉洞了。


    為了死前完成這個願望,他硬著頭皮隻能往前走。


    “站住!”


    青囊子果然發現了他。


    魁隗故意不看他,像是沒聽見一般往前走。


    “我讓你站住!”青囊子不依不饒,一個疾馳,攔住了魁隗的去路。


    他上下打量著這個僅剩下一盞魂火的人,眯了眯眼,冷聲道:“抬起頭來,為什麽來懸壺峰?”


    魁隗低著頭,不想理他,繞開青囊子,準備趁機溜走。


    可青囊子卻恍若看穿了他的意圖,突然上前,一把將其抓住了。


    “魁隗?你是魁隗!”


    青囊子一抓住魁隗的肩膀,似乎是認出了是他本人。


    魁隗不想就此認輸,反手一擊,想要掙脫。但他現在太虛弱了,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道都遠不及自己的想象,被青囊子輕輕鬆鬆化解了。而且,青囊子隨手一個青鬆擺雪,直接將魁隗的假麵撣去了,露出了他的真容。


    “嗬嗬,魁隗?竟然真的是你!”


    青囊子頓時冷笑一聲,撫掌大笑道:“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老祖宗們有眼啊,這是報仇了啊。蒼天啊,大地啊,是誰替我出了這口惡氣啊。你也有今日?哈哈哈!”


    青囊子笑的前仰後合,跺腳叫好。


    上千年的鬱氣,在這一刻全都發泄了出來。


    “魁隗啊魁隗,知道嗎?這數千年來,我每隔一月我都會來這懸壺峰下看一看,隻有到了這,我才能讓自己的恨意永遠保持下去。我一直都在等著有一天,我的修為趕上你了,我就要報仇。今天我終於要決心,要和你一較生死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哈哈,你竟然變成了這幅狗樣子。”


    青囊子指著魁隗破口大罵道:“當年你殺戮我全族的時候,你就沒想到會有今日?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


    魁隗看著手舞足蹈,興奮到了極點的青囊子默然道:“當年之事,各為其主,我有錯,但無罪。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說的,你殺了我就是了。”


    “當然要殺,我憑什麽不殺你。我不單單要殺你,還要將你寸斷成糜,就算是寸斷成糜也難解我心頭之恨!”青囊子怒喝著,陡然拔出自己的短劍,指著魁隗道:“拿出你的武器,讓我弄死你。”


    魁隗點點頭,正色道:“也好,還能死的痛快點。更能在死前完結了你我之間的恩怨,我也能少一樁心事。”


    魁隗隨之,拔出了冥刀。


    “刀?你……你為什麽用刀?我要你用劍!”青囊子厲聲道:“當初你殺我全族的時候,你用的就是劍,我殺你的時候,你也得用劍。”


    魁隗淡淡道:“對不起,我已經數千年不用劍了。用劍的魁隗已經死了,我現在是懸壺……”


    “我不管,我就要你用劍!”青囊子索性把自己的劍丟過去,憤怒道:“撿起來。”


    魁隗想了想,也沒拒絕,丟掉自己的刀,撿起了地上的劍,昂首挺立在青囊子麵前,淡淡道:“來吧。”


    “魁隗,你去死吧!”青囊子歇斯底裏的怒吼著,掄起拳頭,憤怒地砸了過去。


    可到了跟前的時候,青囊子卻沒有半點想象中的快感。


    他猛然怔住身,看著這個僅剩下一盞魂火,深受重創的對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為什麽自己想報仇的時候,他卻脆弱的像條老狗?


    殺了這樣一個廢物,自己算哪門子報仇?


    “魁隗,你踏馬羞辱了我。”青囊子上前,一把奪過自己的劍,氣恨道:“我不殺你,你趕緊滾回山上去,我要等你恢複之後,重新決戰。你最好是和當年一樣凶狠,把那個殺人如麻的大帝義子找回來,隻有殺了那樣的魁隗,我才能告慰先靈。”


    “那你可能找不到了!”魁隗喃喃道:“我活不成了。”


    青囊子一邊離開,一邊冷聲道:“別踏馬裝可憐,把當年的本事拿出來。”


    魁隗摸了摸曲池穴,閉上了眼睛,他放下了最後的一絲尊嚴,突然跪地道:“青囊子,你救我一命吧。”


    “你說什麽?”青囊子回過頭,鄙夷地看著魁隗問道。


    “我說,你救我一命吧,現在,隻有你的青囊屍衣能救我了……”魁隗喃喃道:“我給你跪下了。”


    青囊子一臉不敢相信,那個北陰大帝最器重的義子,那個當年風度翩翩戰無不勝的魁隗,竟然會跪在自己麵前。


    “你……”青囊子伸手指著魁隗,所有的髒話都到了嘴邊,可還是形容不了此刻自己的心情。


    “你這個懦夫,你……你讓我都覺得惡心,下作,你竟然朝我下跪?”


    “隻要活著,哪怕是磕頭也行!”魁隗平靜道:“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惡心!”青囊子一甩長袖,轉身就走。


    作為對手,自己想象了和魁隗的千種結局,卻沒有一種是他跪下來朝自己求救的……


    可走了幾十步,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又轉身,看著還在跪著的魁隗,依舊是怒氣難消,一個加速度衝回來,飛起一腳將魁隗踹了出去。


    可魁隗爬起來,還是跪在那,淡淡道:“求求你,救我一次吧。”


    青囊子無可奈何,他不相信,魁隗這麽脆弱,雖然隻剩下了一魂,可他畢竟有數千年的冥修啊……


    但他伸出手,切了切魁隗的脈搏才發現,魁隗受的傷,確實極重,這應該是冥箭和冥刀雙重重傷……


    而且,他察覺到了魁隗體內有另外的丹元存在。


    “這是誰……”青囊子冷聲問道。


    魁隗避而不答,突然俯首磕頭道:“救我一次吧……”


    “行了!”青囊子似有所悟,沉默稍臾,淡淡道:“你起來吧。到我那去。”


    魁隗卻道:“不去,去我懸壺峰,我不能離開懸壺峰……”


    “你還講條件!”青囊子怒道:“你憑什麽給我講條件。”


    “我給你磕頭了,我真的不能離開懸壺峰,我得以備不時之需……”魁隗將自己的尊嚴埋入了塵土,他再一次給青囊子磕了一記響頭。


    青囊子攥了攥拳頭,罵道:“你……你把頭給我抬起來,我實在看不得你這自甘下賤的樣子。與你這樣的人為敵,你讓我感到惡心。不就是懸壺峰嘛!我成全你。”


    就這樣,趁著朦朧的夜色,青囊子第一次來到了宿敵魁隗的府邸懸壺峰。


    當然,魁隗此刻也隻能無條件地信任青囊子,他害怕中途有人來訪,幹脆帶著青囊子來到了沸泉洞。


    青囊子一進洞,就被那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經脈圖譜驚呆了。


    “岐伯……杏林……他們都來過這裏?”青囊子滿臉的不可思議。


    “喜歡嗎?能記多少是多少,歸你了,能傳下去,就是醫道的幸運!”魁隗淡淡道:“你要是都能掌握了,那就能將人鬼妖靈的經脈、藥宗、祝由、青囊悉數掌握了……”


    “誰稀罕啊!”青囊子不屑地說著,可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多瞧了幾眼。


    可他很清楚,這龐大的圖譜和藥方,以自己的天資和才智,能記住三分之一就不錯了……


    “魁隗,那丹元……”


    “你還是什麽都不要問了,我也不會說,你也最好別知道。”


    “喂,你囂張什麽?現在是你在求我。”


    “求你是一碼事,可這是另外一碼事。”


    青囊子有些無可奈何,冷冷道:“我可以救你,但救完之後,等你恢複了我還要殺你。”


    “沒問題,隨時都可以。”


    青囊子歎口氣,嘀咕道:“北陰大帝,剛愎自用,下場不堪,唯獨收了這麽個義子……”


    “請你不要詆毀他!”


    “你閉嘴吧,你都被他驅逐義子之列了,還維護他。我也是害了心瘋病,竟然要救你!”青囊子雖然嘀咕著,可還是一揮寬袖,將自己的青囊屍衣召喚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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