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間的輪番混戰讓兩城的高修者常有受傷,如此一來,醫禮官這個曾經最被人輕視的職業漸漸成了雙方拉攏的對象。


    鍾馗也不例外。


    背刺盟友的惡劣行徑,讓他成了靈族、妖族的眼中釘,尤其是被他坑的一無所有的佑寧,更是三次夜潛酆都城刺殺他,雖然最後有驚無險,可還是經脈受損。為了盡快恢複修為,防止不測,他隻能也請醫禮官輔助康複。


    但他並不信任懸壺峰。


    並不是他擔心魁隗的實力,而是他介懷魁隗曾經是大帝義子的身份。


    如今草木皆兵的他,要提防一切反對自己的人,更何況,自己曾經貶斥過魁隗。因此,他把目光落在了杏林子和青囊子的身上。


    這兩個人,和懸壺老人比,出身草根,背景更為簡單。


    尤其是杏林子,一副憨厚老者的模樣,向來被人忽視,這在鍾馗的眼裏,無疑是最好的拉攏對象。


    隻要給他足夠的身份和地位,這種人是最容易被自己所利用的。


    杏林子果然也不負所望,幾次出手,都能讓鍾馗的修為恢複如初,而且,日有所進。


    那一日,乃是北陰大帝的誕辰。


    鍾馗和以往一樣,帶著他早就知道的假少帝,和一眾酆都署官進行了所謂的“祭天儀式”。可沒想到,剛一入夜,佑寧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又來了。


    酆都的禁衛,對於佑寧這個修為級別的人來說,形同虛設。


    他一露麵,就出現在了癸皇殿。


    鍾馗身邊空無一人,兩人進行了殊死之戰。


    但這一次,佑寧三十招之後就快速落了下風,兩人的修為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兩人勉強廝鬥到了八十招的時候,酆都禁衛軍已經趕到了,這時候的鍾馗不過是手少陰經脈微微受損,而佑寧卻已經滿身傷痕。帶著無盡的恨念,佑寧倉皇而走。


    要不是這些禁衛曾經是佑寧的部下,下手遲疑了,佑寧可能就交代了。


    驅逐了佑寧之後,鍾馗興奮不已,在他眼裏,這功勞顯然是杏林子的無疑。原本之初兩人的修為不相上下,可如今自己已經能碾壓佑寧了。


    第二日,鍾馗召見杏林子,一來是為自己治傷,二來則是為了犒賞他。這樣也能做給更多的中間力量看,隻要跟著我鍾馗,都能榮華富貴。


    犒賞儀式結束後,杏林子開始專心給鍾馗治療。


    杏林一派,注重藥理,杏林子所用諸藥,皆是天下難尋之物。當然,鍾馗不知道的是,其中有一味喚作“七星陽起”的藥物乃是靈族秘藥,偶服能讓人精神振奮,力大無窮,但常服則會亂人心智,癲狂暴躁。


    正在用藥之時,突然有人急匆匆進來了。本來張口了,一瞧杏林子,又咽了回去,隻說了句:“翊聖,大事。”


    鍾馗會意,朝杏林子道:“先生稍後,我去去就來。”


    眼見兩人之色,杏林子便覺必有大事,微微頷首,靜默不語。但他馬上凝神靜氣,側耳聆聽。靈族修為最大的特點就是機靈巧動,耳聰目明,尤其是杏林子,練就了類似“順風耳”的本領,雖然隔著一扇門,半間屋子的距離,但他還是清晰地聽見了門外的那禁衛官的低喃之聲。


    “翊聖,那紫金燈又亮了,閃爍了七八次,方位乃是犀牛洲。”


    “這該死的閻羅城諸王,偏與我做對,倘若讓我知道了是他們誰在作祟,我必千刀萬剮。”


    不等杏林子反應過來,鍾馗已經回來了,淡淡道:“先生暫去吧,我有要事處理。”


    杏林子頷首示意,識趣地便退了出來。


    但臨走又聽見鍾馗正在朝部下叮囑:“此番前往犀牛洲,可先暫緩動手,看看可有什麽人出沒,給我盯住了。且不可再讓人靠近新出世的鬼嬰。我倒要看看是誰十幾次和我作對,搶走丹元。”


    出了酆都城,杏林子便暗暗咂摸,這其中到底是何緣故。


    那紫金燈不是隻有大帝才能點燃嗎?


    大帝歸元多年,少帝也在酆都城中,為什麽紫金燈會突然閃爍?


    帶著困惑,杏林子正要歸去,卻突然看見一個熟人,從閻羅城西門出來了。


    “魁隗老弟?許久不見啊!”杏林子上前拱手道。


    魁隗沒想到,在這偏僻的西門竟然還遇上了熟人,趕緊客氣地拱了拱手,寒暄兩句,就要離開。


    “杏林老兄,莫要再叫我什麽魁隗老弟了,還是叫我懸壺老人吧。魁隗,早死了。哪日到我懸壺峰上一敘,我還有事,先回了……”


    杏林子愣了愣,忽然道:“老弟,你這可不是回家的方向啊。你若回懸壺峰,不該走鬼門關,行黃泉路嗎?”


    魁隗一愣,隨即笑道:“走離魂關是遠了點,但可以避開鬼門關那些雜亂的陰差和冥魂,這些年來,我是越老越喜歡安靜了……”


    “那為什麽不走別卿關呢!”杏林子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


    魁隗張了張嘴,正色道:“沒有什麽特殊的用意,我就是臨時起意走了離魂關,怎麽,老兄今天對我很是感興趣。我聽說,您近來越發是受翊聖的信任了,可喜可賀啊!醫禮官能有今日待遇,全靠您的影響力。”


    魁隗本以岔開這個話題也就罷了,可杏林子卻不依不饒,近身低語道:“離魂關外,不遠處就是黑樹林,黑樹林再不遠處,就是犀牛洲,您……不會是要去犀牛洲吧。”


    杏林子的試探,讓魁隗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但這麽多年能偽裝下來,也讓他練就了心有波濤卻麵不改色的本領。


    “我為什麽要去犀牛洲?杏林子老兄,今天你這是怎麽了?”


    “因為……和大帝有關吧。”杏林子直言不諱道:“我實在想不出來,冥間還有哪個人仍舊矢誌不渝地追隨大帝遺誌。秦廣王會嗎?鍾馗會嗎?佑寧會嗎?還是崔玨?顯然,都不是啊。想你魁隗,也曾是一代悍將,入陽後,開啟民智,人族能立足陽間,軒轅首功不假,您的功勞可不比軒轅差啊。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又這般遭遇。你要說你真的從心裏恨死了大帝,你就不會老老實實在懸壺峰當個小小的醫禮官了吧。以你之能,投到哪個閻羅名下,不混個陰帥當當?”


    “老兄,你到底要說什麽?”


    在沒有弄清楚杏林子的意圖前,魁隗就是要死豬不怕開水燙,不承認任何事情。畢竟,杏林子在酆都城近來可是風頭無二,他擔心這個老實忠厚的老朋友,已經成了鍾馗的耳目。


    “我想說,你要是前往犀牛洲,那就要小心了,鍾馗和他的部下已經要過去了。”


    杏林子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道:“紫金燈和大帝的關係千絲萬縷,至少,剛才紫金燈閃爍了……”


    魁隗心潮似海,原來如此,之所以鍾馗能把握每一次自己輪轉丹元的時間和方位,乃是有紫金燈的提示。上次岐伯就有遺言,鍾馗探聽大帝丹元下落,必有奇方,自己無法靠近酆都城,卻被杏林子識破了……


    “杏林老兄,有些事,您還是不要探聽的好。假若您尚且尊崇大帝,就當沒看見過我。”


    “魁隗老弟,受我杏林子一拜,看來這麽多年,你辛苦了!”杏林子朝著魁隗躬了躬身,正色道:“善言天者,必驗於人;善言人者,必本於天,您才是大醫啊。您且速去速歸,明日我想拜謁懸壺峰,和老弟一敘,不為難吧。”


    魁隗此時也明白了,杏林子和自己一樣,也是心向大帝的。


    “那……再好不過了。”魁隗躬身回禮,匆忙前往了犀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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