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迦,我說過了,你就是個僧。”我站在嗔怨洞前,抬手劍之佛眉,平靜道:“到了如今,回頭否?”


    釋迦看了看自己身上素衣僧袍,又眯眼看了看劍刃銀光下自己滿臉皺紋的樣子,閉上了眼睛。


    “你殺了我吧。”


    “這就是你的開悟?”


    “我不是僧,我絕不僅僅是個僧,你讓我淪為這幅天地,那就直接痛快地殺了我。”


    “既然這樣,你如此嫌棄這僧人的模樣,那我不如索性再用一樣的術法,打你一次。”說到這,我低聲道:“我能把你從釋迦佛主打到摩訶毗盧遮那,能把你從摩訶毗盧遮那打成一個僧人,那我索性再進一重,我把你打回原形。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原形是何模樣,但是,我在地坤山是見過鴻蒙時代那些蟲子的樣子的……”


    釋迦聞言,那張麵如死水的臉驟然掀起了波瀾。


    “不不……你不能這樣,羅卜,你不能這樣對我。”


    “所以,你還是在乎這張麵孔的對嗎?”我正色道:“這幅僧人的模樣,曾經給了你所有的尊嚴。回頭看看吧,那些佛弟子追隨的絕不是你什麽野心,什麽宏偉的藍圖,他們追隨的恰恰是你曾經的佛法。隻是你自己,背離了佛法的初衷。”


    釋迦身體一軟,靠在了石壁上,溝壑縱橫的老臉寫滿了頹唐和無力。


    “沒了修為,其實也就沒了尊嚴,活著,如同死去。”


    “師尊,你不是這樣告訴我們的。為佛弟子,慎無含毒,當以慈心,湣傷眾生。你依舊是須彌山的象征,是我是師尊啊。靜心修法,再求開悟,這才是正道啊。”這時候地藏王菩薩已經走了過來,緩緩擋開了我的劍,搖搖頭道:“羅卜,老僧朝你求個人情,放他一馬吧。”


    我其實本心裏也沒想著殺他,釋迦到底是佛門之首,就算從此不是了,那也是一個符號額象征,殺他對我對東方沒有任何好處。況且,我得給繼任者地藏王菩薩留些餘地。我不能讓他這個繼任者,被人當做無情無義,殺師斷義之徒。這對於他以後來說,極為不利。


    我淡默地回過頭,看著走過來的文殊、普賢、觀音、大勢至,以及阿儺、迦葉道:“諸位菩薩尊者的意思呢?”


    “請羅先生成全,師恩似海,他到底是我們的師尊啊。”


    我也不再說什麽,借勢收劍,淡淡道:“地藏菩薩靜慮深密,慈悲如海,就由您定吧。”


    文殊作為菩薩之首,此時也帶頭表態道:“孝養天下,奉事師長,慈心不殺,修十善業,地藏王功業,已蓋千秋,諸佛皆不能及,我等菩薩部之眾,願以地藏為首,以禪宗為法門,用修善道,不蓄僧兵,東西永結同好,永不再戰。”


    得!


    我等得就是這句話。


    如今諸佛皆隕,四大菩薩將是整個佛國的頂梁柱,我要的就是他們認可了地藏王菩薩的地位,然後承諾永不再戰。


    “那以後東西佛道之間的關係就仰仗幾個菩薩的護佑了!”


    “羅先生客氣了,說到底,是西極之地從此要仰仗三界之首——羅先生的護佑了!畢竟,西極也是三界啊。”


    我淡淡一笑,看了一眼地藏王菩薩,又看了看釋迦,正色道:“我雖攻上了須彌山,但佛道仍以虛危山為界。稍後,我會參加地藏王菩薩升座儀式,然後罷兵東去。”


    說完,我離開了嗔怨洞,和木頭他們匯合,先讓五行軍各部退下山,隻留下神修各將在雷音殿前靜候。


    等了大概著足足一個時辰,地藏王等人才回來。


    我以為,釋迦就算不再堅持“殺身成仁”,也可能不會在來見我,但沒想到,釋迦還是來了。


    “釋迦佛,這雷音殿的雷音二字當何解釋?”花木木故意問道。


    釋迦淡定道:“雷音者,諸佛念經說法的聲音。”


    “是啊,佛音如雷,可惜,這大殿多少年沒念過經了!”花木木直言不諱道:“但願從此這大殿能真如其名,佛國上下,均念佛苦修,不再心生異誌。”


    釋迦倒也沒尷尬,朝我合掌道:“我此生做的好的決定不多,但收地藏為徒是其中一件。佛國交給他,我很放心。我要見證他的升座儀式,然後隱退嗔怨洞,永不再出,直到燈盡。”


    老和尚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總算是接受了現實。


    其實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不接受,也不礙如今的局勢。


    望眼三間,風華筆墨,蓋世豪傑,盡在這道界天下。


    誰與爭鋒?


    然後我們一起參加了地藏王菩薩的升座儀式。


    大戰剛過,滿地瘡痍,僧伽死傷無數,佛國凋敝,所以,按照地藏的意思,儀式並不奢華,也不繁複,但足夠隆重。


    文殊為他披上袈裟,普賢為他戴上瓔珞,觀音獻上佛珠,大勢至親自替其手持法杖。


    最後,釋迦顫顫巍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為其戴上了加八寶的的五佛冠。


    地藏王升座為佛,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從此以後,禪宗為佛國第一法門,金係法門不再延傳。第二件事便是以佛主法旨,赦免了旃檀佛。這個最擅長應變的佛爺,也成了釋迦時代,唯一保住了佛身的佛爺。當然,這看起來是特赦了一個人,實際上則是地藏以慈悲之心,赦免了所有人。最後一件事,菩地藏用佛法的形式,將東西永不再戰定為了金規玉律,所有僧人,都需遵守。


    儀式完畢,目送著釋迦自己進了嗔怨洞。


    老和尚在關門的最後一瞬間,還是歎息著說了句:“羅卜,這天下是你的了,我……服了。”


    雖然這句話說不說我都不在乎,但當從一個對手的嘴裏聽見這兩個字,我還是歡喜的。


    然後眾人下山,木、金、水三部開始有條不紊地交替朝東班師。


    地藏王協文殊等一路相送到虛危山,才打道回府,臨行前,還按照阿閦佛的建議,將渡信菩薩尊為“東方信聞先師”,前往撕裂地獄駐錫。而且,所有東方教務,悉數交給渡信處置。


    就這樣,蘇茹終於還是跟著我們回到了閻羅城。當然,她永遠永遠都隻是一個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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