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將僧人吞噬之後,身體已經大了幾十倍,碗口粗細的脖子微微一用力,麵前的缽盂便被搗毀成銅片。


    原本一尺多長的小蛇,現如今已經達到了丈餘。


    但見其烏黑的身體,此刻已經大為不同,黑色的亮甲上泛出了青綠色的光澤。身體兩側的金線更加明顯,全都變成了指甲蓋大小的金色鱗片。原本光滑的頭顱上,也生出了濃密黝黑的毛,雙目明亮有神,隻是卻依舊是猩紅色,殺欲難消。下頜生出的長須已經達到一尺之餘,猛地一看,已經和蛇的形象大為不同。


    小巴朦朦朧朧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山洞、古廟、佛像、香火……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看著酥油大碗裏平靜的油麵,自己的麵容映入其中,他對自己的這張麵孔竟然也毫無記憶。


    我是誰?誰又是我?


    我為什麽出現在這?剛才那個人為什麽要打我,殺我,折磨我?


    這種渾然不知、茫然失措的感覺令人壓抑了,再加上身體裏的那種寒熱交替感還沒消失,這令這小蛇痛苦不已,它暴躁地將眼前的酥油一飲而盡,然後旋身盤上了神壇,凶戾地將那個一直好像在盯著自己看的佛像給抽翻在地,最後自己盤成一坨又昏昏睡去了。


    痛苦的沉睡中,隻覺得有一縷異樣的氣息開始在自己的身體裏遊蕩,這股力量,它好像將龍膽所化開的所有潛能都激化開來。這就是遊螭的力量,來這真正元龍身上的氣息,開始捕捉著龍膽的每一絲內力。


    與此同時,兩股不同的殘存記憶開始交織。


    一會場景變成了洪荒時代,各種妖獸出沒、攻訐,然後就是整個族群的內戰,或者幾個族群的混戰。這模模糊糊的記憶充滿了血腥,夢境裏,他看見一個個和自己長相酷似的妖獸被紛紛屠戮;接著,另一個記憶又出現了,好像是在山野,又像是在都市,自己跟著一個相貌模糊的人南征北走,一點點成長,遇鬼遇靈遇妖遇魔,一次次飛升,一次次隕落。他很想在夢境裏看清楚這人的長相,可隻要一用力,兩個記憶就開始碰撞,混亂……這種感覺,讓它內心裏越加暴躁。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地藏洞又來了一群和尚!


    昨日是農曆七月三十,地藏菩薩的誕辰日,今日一早,掌院帶著一眾僧徒,代表著整個道場的八十多個寺院的僧尼前來上香。這一炷香也稱之為迎佛香,代表著對地藏菩薩新生的敬意,所以格外隆重。


    隻是,這一眾人到達山洞門口,前麵持大悲水的僧人突然聽了下來。


    “師父,您瞧這是什麽?”


    眾人上前,在地上撿起了一枚銅片。


    掌院僧結果銅片,放在麵前仔細一瞧,頓時驚愕道:“這……這不是缽盂嗎?而且,看著樣子,恐怕是一方古盂啊,至少有上千年的曆史了。怪了,這缽盂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而且還被碾成了銅餅?如此氣力,要麽就是壓力機一類的機械所謂,要麽……”


    掌院說到這,沒有繼續說,隻是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第一個匆忙進了山洞。


    眾僧趕緊相隨,結果一進去著實嚇了一跳。


    整個佛洞已經毀了,最要命的是,就連菩薩像都被掀翻在地,而神壇上,則正趴著一個黒花大岩蟒。


    “罪過啊,罪過!”掌院僧頓時匍匐在地,高聲道:“菩薩法誕之日,竟有如此橫禍,實乃我等罪過。”


    可身後的一眾僧人卻不幹了,顯然,這佛洞就是眼前這條畜生給搗毀的。


    “好個大膽的邪祟,搗毀我道場,羞辱我聖尊,簡直罪不可赦!”


    僧人們叫罵一聲,各自拎起趁手的家夥式,就要將這“岩蟒”打死。


    豈料,掌院僧卻出手相攔道:“你等住手。這佛洞乃你我立身之本,信念所牽,如今被毀,隻能說明是你我劫難,和他人何幹?況且,全山上下數千僧,昨日為何無人在此照料香火?即便罪孽,也是我等失職。此刻若是在傷此生靈,那才是大罪孽。隨我馬上念大悲咒,消災禳福,就放過它吧!”


    “掌院,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念什麽大悲咒?”


    “就是,沒有道場,我們吃什麽,和什麽?這裝修豈不又要花一大筆錢?”


    “什麽狗屁生靈?這種畜生,就是孽障,不殺他不足以平眾憤啊!”


    說著,一眾年輕僧人,不再理會跪在地上自譴的老和尚,拿著家夥式衝上去對著岩蟒就是一通暴打。


    一開始,這岩蟒一直埋著頭,就像是睡著了是的,可打著打著,眾僧不見其死,反而開始遊動起來。


    “別讓它跑了!”


    “動了動了,往死裏打!”


    “蛇打七寸,朝要害上招呼!”


    僧人們一個個戾氣縱生,對岩蟒的抽打更加瘋狂。


    而此時,感覺到了痛楚的岩蟒終於從渾渾噩噩中醒了過來,它猛地將頭從蛇盤之中抽了出來,仰天就是嗚的一聲低吼。


    就是這樣麽一下子,就把所有等人都驚呆了。


    這哪裏是蛇啊,分明是個怪胎嘛!


    隻見其全身長半月鱗,頜下生須,頭大若馬,血盆大口,鋒利的牙齒裏朝天鋼釘,一滴滴口水滴在地上,青石板被灼燒的滋滋冒著白煙……


    它瞪著猩紅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十幾個人,它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光頭一見自己就要打要殺,它分明記不起自己的腦海裏有半點這些人的身影啊……


    既然如此,那就充食飽腹吧!


    它懸起身子,探出頭,目光逼視這和自己隻有一米遠的和尚,此人手裏不知從哪招來了一根鐵棍,叫喊著朝自己七寸上招呼的就是他。


    這個不知好歹的和尚,分明已經嚇傻了,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蛇,可大概著是剛才的暴戾情緒還沒削去,他竟然鬼使神差一般,猛地掄起鐵棍,對著“岩蟒”又是一棍子。


    砰!


    岩蟒的腦袋被打的猶如重鼓一般。


    “不要啊,菩薩有雲,眾生皆苦,何須將我等之苦,在加著於它?”老和尚搖搖頭道:“你等這是枉生事端啊……”


    就在這持鐵棍僧一咬牙,準備再打一棍的時候,“岩蟒”徹底怒了,大口一張,根本不用撕咬,腹中生出一股怪風,隔空就把這人吸入了口中,稍一咂摸,直接下肚。


    “噗!”


    這還不解氣,就像是故意而為之一樣,“岩蟒”吞完就吐,可剛剛進去的大活人,再出來的時候,已經被腐蝕成了一副森白的骨架。


    “這……這不是蟒,這是惡蛟啊!”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這“岩蟒”呼的一下,冒出一股水霧,霎時間就變了樣子,身體上直接冒出來了四根纖細的利爪。


    整個身體也騰升起來,懸在了半空之中。


    剛才還氣勢洶洶石壁要將岩蟒趕盡殺絕的一眾僧人徹底從驚駭之中醒了過來,誰也顧不上誰了,狼狽著就朝洞口狂奔。


    奈何“岩蟒”一個旋身,飛速就到達了洞口,擋住了去路,同時大嘴一張,嘎吱嘎吱兩個大活人又被進了肚子。


    血水四濺,口涎噴射,所有被口水沾染的人,皆是身體腐爛,皮肉被化,痛苦哀嚎聲傳遍全山。


    岩蟒繼續大開殺戒,此刻在他心中,眼前所有人都是皆殺皆食之輩。


    一張大嘴,獠牙毒液,能水能火,四根利足,剝皮剔骨,削頭斷斧,一時間,大殿裏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才幾個回合,十幾個和尚都被殘忍撕裂進肚,“岩蟒”嗅著濃重的血腥味,盤卷著身子來到了地上匍匐的老和尚跟前。


    老和尚呆若木雞,眼中已經看不出什麽驚懼悲涼之色,完全已經傻了。


    而“岩蟒”則呲著獠牙大嘴,故意挑釁著老和尚的眼睛。


    它依稀記得,這個人剛才是唯一說讓自己走的人,所以,它遲疑了。可它還是要試探試探,隻要他朝自己口出狂言,哪怕是吹出的氣噴在自己的臉上,那都是殺他的借口。


    這種殺戮之欲,已經讓自己沒法控製自己的思維。


    可老和尚顫顫巍巍最後也隻說了句:“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岩蟒終於還是有些興趣索然,它克製著一張口將老和尚腦袋咬下來的衝動,一點點後退著。


    誰料,老和尚此時又道:“蛟蛇失雲雨,莫非池外物?若為飛天龍,當為蒼生去”


    一句話,“岩蟒”青身渡金,額生雙角,利足變巨爪,身下水霧化成蒼雲,嗚嗚低嘶變仰天吟吭,巨大的身軀又平生兩丈,回頭看了老和尚一眼,遁出佛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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