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我要走,八爪將那大鍋一樣的腦袋探出水麵,高聲道:“龍王爺,這次你要是敗了,能不死就不死,沒啥丟人的,管他們叫一聲爺爺都不算什麽。隻要能活下來,你來這北境冥海,依舊是我們的王。”


    看著這個醜陋但足夠天真的冥海巨獸,我忍不住由心一笑。


    “倘若真要是有那天,可能就由不得我了。況且,你不了解我這人,天生就給人跪不下,要是再管人叫一聲爺爺,那簡直比直接殺了我還難受。不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就衝這句話,假若老子有朝一日能獨掌乾坤,這北境冥海就交給你了。”


    八爪麻麻賴賴的身體顫抖不已,忽然觸足猛拍水麵,高呼道:“還都隱遁著什麽?真的要被龍王爺說中了,咱們和他撇清關係?幫不上忙,可美醜善惡咱們還是知道的吧!和我一起恭送龍王爺吧。雲歸大海龍千丈,水到冥洲定萬年,但願龍王爺旗開得勝,否則,定是那老天有眼無珠。”


    這家夥一通煽情,隨著高聲呼喊,冥海白皚皚的冰川水麵之上,頓時浮現出千萬大大小小的水族。


    無數雙眼睛都交匯在了我的臉上,然後隨著八爪的一個翻騰,所有水族同時湧動,頓時一股滔天巨浪被掀了起來,水柱在天上劃過一道弧線,在我身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拱形門……


    “人言,這水龍門是接風洗塵之意,我們沒法追隨王龍爺,今天就用這水龍門送龍王爺一程了……”


    這家夥看著麻麻辣辣,一副憨相,沒想到玩起儀式感還挺深沉,搞得我竟一陣感動,內心裏也忍不住翻江倒海。


    和這妖族接觸久了,我發現,有時候很多人還不如這些動物。


    在巨大的水龍門的映襯下,我擺擺手,沒回頭,上了北俱蘆洲。


    北俱蘆洲向來蕭索,苦寒北境,多少人避之不及。


    原本以為,這次路過,會和以前一樣平靜,畢竟,這裏能征善戰的魔族和鬼族早就被征光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


    可沒想到,一上洲地,就趕上了一群大火並。


    數百的魔族人和上千的鬼族正在混戰。


    我記得上次來北俱蘆洲的時候,就曾調節過這裏鬼族和魔族的矛盾,而且,他們雙方也早就厭惡了混戰,已經達成一致,和睦相處了啊。


    這才相隔多久啊,又兵戎相見了?


    隨手抓住了兩個正鬥做一團的家夥到跟前,一問才知道,他們也是被逼無奈。


    夜摩天羅以酆都的名義,已經朝北俱蘆洲全境下達了歸順的命令,北俱蘆洲,所有生靈,不管族群,都要朝酆都效忠,否則,將視為叛逆,大軍到來之日,便是屠洲之時。


    可以此同時,另有一份招納書也來了。聲稱天主帝俊重新降世,先天十神卷土重來,不日就將重登天界,登臨大寶。現在招納各族兵勇,先投者為誠,不投者為叛……


    兩道命令都是義正言辭,不容置疑,壓根就沒給北俱蘆洲的人半點偷生的機會。


    既然麽得選,那就隻能隨波逐流了。


    於是,原本已經和平相處的諸族又開始亂戰。


    本就是魔族人的,自然要歸順酆都夜摩天羅,畢竟,族義大於天,魔族當道,哪怕是魔族最底層的卒子,也能高人一等。而鬼族則另有心思。畢竟,北俱蘆洲的鬼族受魔族蹂躪已久,他們對夜摩天羅那些魔族貴族恨之入骨,此刻既然要二選一,當然是選擇帝俊。


    於是乎,烽煙又起,四處都是混戰。


    天下小民的性命,從來都不有自己做主。


    這就是我為什麽不願意做玄冥、翊聖和帝俊順民的原因。


    我原本想著將他們攔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告訴他們一個真相,那就是不管別人輸贏,他們一定是輸家,別打了,再打下去,最慘的隻是他們自己。


    可我一鬆手,兩人就已經纏鬥在了一起。


    一瞬間,無力感和挫敗感充滿心頭。


    當然,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和這些人,你不用講任何道理,除非當你有能力來駕馭他們命運的時候。


    我不再理會這些人,穿過混亂的戰場,直奔閻羅城。


    與調節一群無知小民的矛盾相比,我還有更多更大的事需要去做。


    繞過酆都,來到了閻羅城北門。


    鑒於上次和吳楊超以及酆都都鬧了不快,閻羅城北門明顯增加了駐守的兵力。


    我徑直來到玄門之下,不等我開口,城門關上的兵勇便馬上超我發發出了警告,讓我速速離開。


    這些人自然不認得我,尤其是在這北門這個敏感的地方,守軍明顯打起了精神,唯恐我是魔族或者吳楊超坐下的細作。


    “勞煩小將通報,我要見你們的主將爨彧。”我淡定地拱了拱手。


    城門關上的幾個百夫長彼此望了望,大概是沒想到我能知道他們主將的姓名。


    “你是誰,為什麽要見我們的主將?”


    我正色道:“你隻要告訴他,城下站著一個懸壺人就行了。”


    這人遲疑了幾秒,大概著是判斷了一下要不要稟告,但最終還是馬上下城去了。


    不多時,城門轟然打開,爨彧金戈鐵甲親自迎了出來。


    “先生,我就知道是您!”爨彧看了看左右,低聲道:“您怎麽從北門來了?”


    “嗬嗬,因為其他門沒有戰事,吳楊超不可能再來自找沒趣,所以,閻羅城要防的自然是北門,因為酆都尚且在虎視眈眈。我猜測,你和青麵必有一人在北門坐鎮。”我問道:“對了,青麵呢?”


    爨彧咬了咬牙,低聲道:“先生,你回來的正是時候,剛才我還沒了主意,您來就太好了。”


    “怎麽了?”我皺了皺眉,顯然,閻羅城裏有事啊。


    爨彧正色道:“鴻鈞老祖來了,正在閻羅殿中,嶽先生不好露麵,所以青麵在陪同閻羅。看鴻鈞臉色,此番來這,似乎是很是不悅。剛才內廷探馬來報,鴻鈞老祖似乎和閻羅吵得很凶,我擔心閻羅安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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