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這裏的雪片子真的跟鵝毛是的,一眨眼的功夫,我們身上已經落了一層。


    本來就黑漆漆的林子,這會變得更加陰鬱。


    我們不敢過多停歇,趁著狼後腿在肚子裏的熱乎氣,趕緊往遠處的燈火處走。


    出了山窩子就是風口,感覺瞬間變了一幅天地,這邊不單單下著大雪,大風還陡然提升了幾級,這臉上好在一刹那都結了冰碴。禿子這肉身單薄了點,直接被這白毛風給掀了出去,順著積雪的硬殼滾出去了二十多米,眼看著就要掉進一道深穀,我和嶽爺踉踉蹌蹌爬起來,就像是狗追飛盤一樣撲了過去,總算拎住了這小子的大腿兒,將他拉了回來。


    “媽的,這什麽鳥地方!”禿子氣憤地罵道:“什麽人會往這種地方跑啊。”


    我道:“別忘了,就這種地方有金子。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恍惚記得,這裏的淘金客,最多時能有幾萬人。這點風吹雪打算什麽?你想想那金塊子,是不是心就暖和了。”


    風太大,我們把嘴都閉了上,頂著風往前走。


    這幾公裏的距離,硬是走了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才到了那營盤子。


    這營盤子比我估計的大了不少,前前後後有幾十個木垛房子。最中間還有兩個稍微像點樣耳朵土房子建築,大概著就是大櫃呆著的地方了。


    “卜爺,咱們可是被人用長矛攮死的,就這麽大大方方進去行嘛!”禿子咂舌道:“更何況,咱們現在除了知道咱們是端盤子的,連咱們叫什麽都不知道。”


    “怕什麽?”我一笑道:“在這種地方,除了官家,誰橫誰是主子。不用咱們知道具體情況,自然有人告訴你。你一會少說話,看我的,見機行事就行。”


    三人一鷹一狗,進了街道。


    站在這營盤子裏,能聽見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笑聲,可卻見不到一個人。想想也是,除了我們這種‘死鬼’,誰沒事跑街麵上站著來呀。


    我目光掃視了幾眼,隻有臨街的幾個木垛屋子還有光。循著其中一個最熱鬧的地方就過了去。


    結果,這木垛外,正有個家夥站在那撒尿。


    金絞蜜突然一聲狂吠,嚇得那人一激靈,尿差點噴臉上!


    這人撥弄了一下狗皮帽子,回頭便罵:“誰呀?大半夜找死呐?嚇老子一條,我特庅……”


    結果這家夥罵道一半,突然像是見了閻王是的,大叫一聲:“把頭?獨眼、師爺……你們……你們……我靠,見鬼了……”


    這家夥小臉慘白,顧不上細腰帶,提著褲子便鑽進了木垛房子。


    “我說什麽著?不用咱們打聽,就有人告訴咱們是誰!”我朝嶽敖和劉大進道:“聽這家夥的意思,咱們三個在這的名字八成就是把頭、獨眼和師爺了。甭想,獨眼是嶽爺,這個最好分別。至於把頭和師爺嘛,過去在匪幫裏,管事的家夥都叫把頭,至於師爺,不算是個雅稱,一般都是埋汰小白臉的,肯定就是你了。”我看著禿子笑道。


    劉大進百般不甘心罵道:“憑什麽啊?你們是白麵小生的時候,就吃香。我這次好不容易混了個比你們好看點的模樣,結果還成了窩窩頭了,你們倒成了香餑餑……”


    嶽爺冷聲道:“這小子見了咱們跟見了鬼是的,我看,咱們這肉身被殺的事,他就算不是參與者,也肯定知情。一會盯著他點,撬開一張嘴還不容易嘛!”


    挑開厚重的狗皮門簾,一股子臭腳丫子的味道撲麵而來,接著就是嗆人的羊油的味道。這裏燈火通明,點的就是羊油。


    屋裏頭有十多張桌子,每張桌子跟前都聚攏了十多個漢子,這些家夥正在大呼小叫地吆喝著。


    看出來了,這是個賭場。


    “呦嗬,老三位有些日子沒來了哈?怎麽,又搞到錢了?”一個黑臉堂粗胳膊粗大腿的娘們嗑著瓜子上來笑道。


    從她那鄙夷的神色就能看得出,我們哥三用的這肉身,平時在這也不怎麽受待見。


    我抬眼看了看,剛才在門口撒尿那家夥,正在最裏麵那桌旁站著,嘴裏還嘁嘁喳喳地跟著一個大胖子說著什麽。


    “沒錢老子來你這幹嘛?”我瞪著這女人一眼,冷聲道:“去,給哥三個弄三萬燒刀子,今兒老子迎了毛錢都歸你。”


    “噗!”這娘們冷哼一聲,吐了嘴裏的瓜子皮道:“你們欠老娘多少銀子了,還要燒刀子?這貓冬還不足一個月呢,你們哥三個就把這一年端盤子的錢輸光了?別耍老娘。”


    “錢是王八蛋,輸沒了再轉。欠你多少錢,老子今天都還你不就完事了!”我說著,徑直走到最裏麵的桌子前,將剛才在死人坑裏搜羅來的幾個銅板拍在了桌子上。


    帶狗皮帽子的家夥驚悚地看著我們,那個一臉橫肉的胖子皺眉道:“你們三個……”


    從他的神色來看,這人應該適合帶狗皮帽子的家夥是一夥的,他們都以為我們該是死人才對。


    “我們三個怎麽了?”我故意轉身露了露背後上的槍窟窿道:“看什麽看?這不是囫圇個活的好好的?死胖子,你到底是開還是不開……”


    “死胖子?”桌上的幾個人一愣,低聲道:“老把頭,你瘋了,你敢給馬監工叫死胖子……”


    原來是個監工,也就是櫃上的狗腿子,我說怎麽一副腐敗相。


    “殺場無父子,賭場沒君臣,在這桌上,大家都一樣!”我滿不在乎地朝胖子努努嘴,呲著牙笑道:“哥三個缺錢花,怎麽著,賭幾把?”


    這胖子冷汗下來了,但嘴上卻平靜道:“就這幾個銅板,你想怎麽玩?”


    我看了看桌上的骰盅道:“簡單點,比大小。我壓這幾個銅板,外加一隻鷹,一隻狗……”


    “嗬嗬,這玩意又不值錢!”


    “聽我說完啊,還有我們三條人命呢!”我陰森一笑道:“你贏了,一並拿走。我贏了,不多,十兩銀子。”


    胖子哼聲道:“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怎麽還扯到人命了……”


    我虛張聲勢道:“為什麽扯到人命,你不清楚嗎?老子就問你,賭不賭。”


    胖子一怔,冷笑一聲道:“三個輸光了一年積蓄的窮鬼,今兒這是玩命了。大夥可聽好了,這三個窮鬼這是自己要賭命的,不是我馬某人逼的。既然他們要賭,我總得給點麵子不是?我跟你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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