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烏鴉在天空中盤旋了一圈,竟然又從我們頭上掠了過去,嘎嘎嘎的叫聲難聽極了!


    老史臉上拂過一層陰雲,跺著腳,一手指天,大罵道:“呸呸呸,好沒臉,上有天,下有地,不怕烏鴉放臭屁,你死,你死,你死去!”


    看著老史這幅模樣,我心中忍不住想發笑。


    其實這一套是我們雲城一帶的民俗,百姓人家都認為烏鴉是災禍的象征,所以當有烏鴉飛過頭頂的時候,就要對著烏鴉吐幾口口水,然後咒罵一番,以圖趕走壞運氣。在薩滿術中,此法也是禳襟之法,據說是從詛咒法衍生而來的。


    雖然我不知道烏鴉是否會帶來壞運氣,但是據我所知,烏鴉是一種嗅覺極其敏銳的鳥類,它們出現的地方,一定是有腐肉或者腥氣。


    劉大進白了老史一樣道:“大塊頭,我告訴你說啊,在這一帶,你還是少說烏鴉的壞話為好,小心挨揍!”


    “為什麽?”老史脫口問道。


    蒼顏和碧瑤也十分好奇,瞪著劉大進解答。


    劉大進看了一眼前麵的藏人車把式,小聲道:“知道天葬吧?這附近就有一個天葬台,這些紅嘴烏鴉就是藏民眼中排名第二的淨魂使者。”


    藏區的天葬我早就略有耳聞,這是最傳統的喪葬方式,就是人死後把屍體拿到指定的地點,讓禿鷲以及其他各種鳥獸吞噬。其意義就是靈魂不滅和輪回往複,他們認為死亡隻是不滅的靈魂與陳舊的軀體的分離。用自己的屍體來喂食鳥獸,是最尊貴的布施,也是最虔誠的送別。劉大進說紅嘴烏鴉是排名第二的淨魂使者,其中第一的正是胡兀鷲。這麽說吧,全藏沒有一隻胡兀鷲沒吃過人肉。


    藏人不吃魚,不吃鳥,除了對佛教教義的認知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天葬和水葬的存在,也就是說,你哪知道這魚和鳥是不是吃人肉長大的?現在常有人打著藏地冷水魚的口號,偷捕一些運出來,做出一些高價美食,其實想想就夠反胃的。


    “既然有天葬台,咱們去看看吧,難得碰見這種傳統,純當長長見識嘛!”阿雅膽子大,竟然提議要去看看天葬台。


    劉大進為難道:“你們當真想去看看?”


    我連忙搖頭道:“不去,堅決不去!”


    因為我知道,這對藏人是一種信仰,但是對於我們這些外人實在很難接受那種現場。天葬師會將屍體一點點肢解,背皮剝下,脊柱開刀,內髒、四肢先後剁碎,然後看著胡兀鷲和各種天鳥過來搶食。最後還要撥開頭皮,砸開頭顱,將腦漿和糌粑混合,連骨帶肉一起撒給龐大的鳥群,直到最後地上的血和肉沫都吞噬殆盡!


    整個過程,藏人很安靜虔誠,可是我們不行,萬一中途嗷嗷大叫著嚇跑了,就實在有失體統了!


    果然,等我略微介紹完,蒼顏和阿雅都緊繃著嘴不開口了!


    走了半個小時,在一處山窪裏看見了一座小寺院。這寺院和劉大進他們的寺院相比,規模不及四分之一,隻有一座二十四柱的大殿和幾個小型的紮倉。離四遠不遠倒是有一座白色的藏式佛塔,很是顯眼,劉大進說這座塔就是為了天葬台祈福建造的。


    一群烏鴉就落在那佛塔上,等我們的牛車一路過,其中一隻個頭最大的竟然毫不懼人地落在了犛牛頭上,就那麽直勾勾看著我們!


    一點不誇張的說,這家夥的個頭和母雞那麽大,由此可見其夥食隻好。其全身的毛黑的發亮,最引人矚目的就是它的紅嘴和紅爪子,血紅色,紅的嚇人,讓人搞不清它是不是剛參加完一場大聚餐!


    “喂,這鳥不會也是成了精了吧,它落這牛頭上啥意思?”史剛盯著紅嘴烏鴉有些反感地問道。


    我搖頭道:“不會,這種參與天葬的鳥類與死屍為伍,不會有修為的。它敢站在牛頭上,可能是因為平時就不怕人,因為藏人不會害它,亦或者……”


    “或者什麽?它相中你了?”阿雅調侃道。


    我瞪了阿雅一眼道:“這鳥見多了屍體,有靈性,有可能是要告訴咱們什麽吧……”


    說話間到了寺院門口,那烏鴉也便驚飛了。


    門外有草料棚,車把式自己喂牛去了。他們這邊都這樣,東西可以隨便用,不算偷。


    劉大進和紅帽喇嘛相熟,大大咧咧前麵帶路,進門便吆喝起來。


    寺院裏很安靜,連念經的聲音都沒有。


    喊了幾嗓子,也沒人出來,劉大進抬頭看了就看天,嘀咕道:“按理來說,應該還沒到午睡的時間啊!”


    我們幾個隨著劉大進進了佛殿,黑漆漆的佛堂中隻亮著幾盞酥油燈,大部分的酥油燈和香火已經滅了。在濃重的酥油味道中,我隱隱約約聞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唉,人呢?”劉大進嘀咕一聲,朝後殿又喊了一嗓子!


    “別喊了,出事了!”我俯下身,看見佛前坐墊上竟然有一攤血漬。


    這血漬邊緣已經幹了,但是中間尚未凝固,就好像剛才還流過一滴是的。


    一看見這血,眾人馬上小心起來。蒼顏和阿雅、老史和劉大進相互背靠著背,環視著四周。


    啪……


    冰冰涼,一股濃腥擦著我的臉頰落在了地上。


    我驟然心中一緊,抹了一把,是血,已經發黑的血。眾人看著我手上的紅漬猛然抬頭,就看見一個斷口參差不齊的頭顱正掛在上麵的橫梁上,死眼翻白地俯視著……


    “沃子辣!”劉大進脫口一句藏語,雖然不知道什麽意思,但是語氣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我們幾個內心的波瀾是有的,畢竟這是血淋淋的人頭,但是已經不會像是從前那樣大呼小叫了,終究是見的多了。


    這頭顱胡子花白,是位老者,顯然不是我們車上遇到的那個紅帽喇嘛,或許那喇嘛還活著?


    “去後殿!”劉大進攢著眉心,緊握雙拳,順著左側通道就往後走,可是剛走兩步,腳下便是一劃差點摔倒,低頭一看,麵前躺著一具無頭屍,斷掉的脖腔正對著我們,黑血淋淋。這人腳上的動作呈奔跑狀,應該是在逃走的時候被從後麵一下子解決地掉了。


    至於讓劉大進摔倒的,是一攤濃黑的血,還有散落在地的一串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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