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山仍然蔥蔥鬱鬱,高高的山脊上各種南國植物如蜘蛛網一能密集,其間縱橫交錯的是各種藤生植物。深山中彌漫著晨霧,總是在中午時分才會散去。


    在李思明的記憶中,在這一片廣大的山區,隻有那永遠濃密的樹叢,令人防不勝防的各種毒蟲,還有那稍不留神就會摔下萬丈懸崖的林間道。在中國大使館陳武官的陪同下,李思明、刀和幾位助手在那位越南中校的帶領下在林間搜索著,眼前的一切既是那麽的熟悉,又是那麽的陌生。


    那位越南中校對李思明已經不再冷臉相對,但仍是例行公事般地不冷不熱。原來此君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越軍特工第9營的一名尉官,他所在部隊圍剁狼牙不成,反被狠狠地修理了一番,他本人也負過輕傷。所以,他不可能有什麽好臉色。


    這幾位助手,除了前狼牙隊員劉國慶之外,還有兩位從雲南省軍區借來的越語翻澤,他們此前就已經開展了相關調查工作,還有一個班的雲南邊防部隊士兵,都穿著便衣,當然還有越方人員的陪同或者‘監視’。劉國慶隨身攜帶著一份當年的軍事地圖,還有一份越南近期公開出版的比例普通地圖。再一次重臨黃連山,他們的心情都很沉重,如果是在國內任何一個地方,把自己當成一個遊人,心情也許很不錯。但此時此地,各人的心情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四周的地形和喬木外貌跟記憶中的相比,似乎已經很模糊。


    “嗯,是這裏吧?”李思明部刀和劉國慶道。他地麵前是一片竹林。竹林之後是一個向陽的斜坡,在那裏是淩誌軍和另一位隊員埋葬的地方。


    “應該沒錯吧?”劉國慶頭道。


    “那就動手挖吧?”陳武官問道。


    劉國慶頭,轉頭吩咐一班便衣士兵。眾人立教在他指地位置開始挖掘。


    “這個地方,我們當年也來過。差……”中校沉吟半晌道。可是沒有人搭話,他弄得很沒趣,索性閉上了嘴巴。現在不是這話的時候。


    終於。士兵們挖到了兩具遺骸。還沒完全腐蝕掉。李思明、刀和劉國慶已經記不清哪具遺體是淩誌軍的。哪具遺體是另一位隊員的。隻能根據骸骨的大猜測。李思明感到很悲哀,他隻能做到這一。


    “生火!”陳武官低聲道。在這深山老林中,沒法專門轉運回國,將骨灰帶回才是最可行最快捷地作法。


    眾人找來一些枯枝敗草。加上一些引火的材料,兩堆熊熊燃燒地火堆生了起來。一行人靜靜地立在火堆前麵默哀。


    “讓英靈回家,得以安息!”李思明在心中默念道。兩行清淚從李思明三位老兵的臉頰滑落。那位中校似乎也被這悲傷地氣氛感染,向著昔日的對手。舉起右手敬了個莊嚴的軍禮,同樣是軍人。這戰友情兄弟情,是這個世界上同一類人共同珍惜的感情。


    收集了兩份骨灰,其它地拋入山澗。東到大海,也許能通過大海流向北方大陸。李思明又轉到不遠處的另一個地,那裏埋葬著某部尖刀排地程。李思明等人可以很輕易地再一次看到那個冷雨夜全隊進攻的唯一目標,一座通信站,隻是那裏很顯然已經失去了它存在的價值,已經被各種雜生的灌木掩蓋住,隻有那高高地瞻望台仍孤零零地立在那裏。


    那位叫程的年輕士兵。跟李思明隻相處了幾天,談不上熟悉,但是卻給李思明留下了很深地印象。時至今日,再一次想起昔日的音容笑貌。宛如昨日。如果他還活著,應該三十二三歲,正是一個男人所謂事業走向成功的最好地年華。


    隻是這次有些麻煩,李思明找了好一段時間,才找到真正的位置。李思明有些羞愧。那曾經深深嵌入程身體之中的彈片,早已經繡跡斑斑,仍頑強地留存了下來,似乎見證著一位士兵的頑強和奮不顧身。


    四周挺立的高大喬木,如哨兵一樣挺拔,似乎默默無聞地為英雄的戰士守護著,抵擋著風雨的侵蝕。那青山熱土依舊那麽深沉,林間不知名地南國野花依舊在四周高大的灌木叢中頑強地綻放著,散發著淡淡地芬芳。的黃色或白色的花骨朵,也許沒有庭院裏的名貴花卉那麽光彩奪目,但卻從未因為四季地更替和風刮日曬。而放棄生長的權利,她們總生的頑強,長的熱烈,然後綻放出奔放的生命之花,即使凋謝了,來年不需要精心護理,照樣燦爛地盛開。


    天色已晚。李思明等人不得不放棄繼續的打續。不得不就近下山,找到公路,搭車前往沙巴過夜。沙巴縣城早已經恢複了昔日的生機,那著名沙巴大教堂被修茸一新,早已經看不出她曾遭戰火的洗禮,大街上也是人聲鼎沸,看上去跟中國南方的縣城差不多。


    接下來的幾天。李思明帶著人在深山中不停地尋找著。盡管李思明等人當年都有詳細地記述,但是戰爭年代還是太過匆忙,密林中植被很難分辨出各處的不同,相似的景致數不勝數。讓人以為自己在原地繞圈。但是李思明等人卻是精力十足,因為他們覺得這是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情,也是一位前軍人對另一位軍人的人道。讓英雄的魂魄回歸故裏,讓逝去的戰友不再孤單寂霎。這也是李思明多年來的心願,並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更加急切。


    尋找戰友遺體的工作,似乎很順利,包括前期那位香港朋友尋找到幾具,現在隻剩下一個人沒有找到了,那就是黑大個謝武。當年身負重傷已經無法移動的他,為了掩驢眾人,他毅然獨自留下掩護全隊撤離。當時的對手正是越軍特工第9營,李思明麵前的這位中校以前所在的部隊。


    “我們查找了當年所有的報告、記錄,還詢問了一些當事人,包括我地。實話。這位貴軍軍人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他最後拉響了“光榮彈”還報銷了我們幾個人!”中校談起往事。還心有餘悸,“戰鬥結束後。有人奉命清理現場,屍體已經被炸成了幾截,連同我軍士兵的遺體一起被運後沙巴。但緊接不久,貴軍就打了過來,至於最後的細節就無法得知了。但有一可以肯定,絕對沒有拋屍野外。”


    中校還提供了一些當年一些報告。包括一些人剛寫成的回憶報告,兩位精通越語地助手仔細研究,並沒有新發現。


    “李隊長,這報告中,這位陵園阮姓的老職工。是當年最後接觸遺體的人,我們是不是去當麵了解一下?”助手建議道,“也許我們可能找到一些新的發現!”


    李思明將詢問的目光轉向中校。


    “悉聽尊便!我可以幫你們聯係一下。”中校保證道,“這個人列在已經退休,就是沙巴本地人!”


    “那就拜托了!”李思明感激地道。


    第二天,在中校的帶領下,眾人找到了這位阮姓老人。


    “哦,你們是中國人吧?”阮姓老人一見到這批人,就肯定地問道。“是因為那名中國戰士來找我地吧?”


    老人的是中國話。越南人當中年紀大一的特別是北方人,許多人都會中國話。隻是在1945年之後。越南實行了拚音文字,以表明所謂的“民族性”。據,現在又有越南學者提議恢複漢字的地位。甚至列為必修課,因為不懂漢字,就無法了解那些用漢字記錄地曆史書和家譜。


    “老先生,您怎麽知道我們是中國人?”劉國慶驚訝地問道。


    “今年有許多政府來的人問我當年的情況,你們幾個這穿著一看就知道是從北方來的,這長相和氣度就是不一樣。”老人道。“真不明白。當年怎麽就打起仗來了?”


    “老先生,能否請你再回憶一下當年的情況嗎?”李思明問道。


    “行,當年。嗯,已經有不少年頭了。”老人回憶道,“我了,你們可不要太失望哦?”


    “沒關係。老先生,我們聽著呢!”刀道,他很有些急躁,聽了老人的語氣,更有些失望。


    “當年,你們中**隊已經快打到了沙巴。大概打到了代乃吧,沙巴城裏就隻有獨立營在防守,全城的人都向南方轉移了,隻有我跟少數本地老百姓在。大概就在沙巴快要被攻下的前兩天,部隊有人給我們送來幾十具屍體,部隊好像也很雜,有人還特別跟我,有一具中國人屍體混在其中,但沒有來得及指給我看,我也沒注意,那時候戰局緊張,部隊丟下人就匆匆走了。大概是因為臨時接到什麽任務吧。”


    “那麽老先生,您後來找出來了嗎?”李思明急切地問道。


    “沒有!”老人肯定地道,“當時不要你們中國人了,就是我們越南人也都是草草埋了了事,許多人連個碑也沒有。”


    “我的戰友他的個子很高!”李思明話出口才覺得這並不可靠。因為當時謝武已經被炸成了幾截,補充了一句。“他應該穿得是迷彩服!”


    李思明指出這個細節,希望能得到他希望地答案,可惜卻不沒有。


    “這個應該沒有!有許多人送來時,都不成樣子了,還有的人都光著身子。“老人答道。


    李思明等人十分失望,在老人的帶領下找到那個陵園去探望。山書上那一座座士兵整齊地排列著,許多墓碑根本連名字都沒有。


    李思明辦完了在越南的事情,帶著一些失望的情緒。領著幾人護送著骨灰盒回到了雲南麻栗坡,並在那裏又等了一周時間,因為他還要等著家屬們地到來,刀的基金會已經提前通知了相關的家屬。尊重家屬們的意見,一部份骨灰保管好讓家屬們帶回,另一部在原來的衣冠家上重新舉行下葬儀式。


    那些原狼牙隊員幸存者。在戰後十多年來第一次聚齊,如今都已經在全國各軍區裏任職,就連這兩年似乎越來越忙的許誌強,也丟下繁忙的工作。千裏迢迢地趕來。一隊身姿挺拔的士兵,在現任隊長何立功的帶領下,邁著莊嚴的步伐給新來的烈士送上花圈,他們是新一代的狼牙隊員,他們已經接過了先輩們的槍,並將先輩們的犧牲精神發揚光大。家屬們在緬懷親友感傷往日情懷的同時,拉著李思明的手表示最誠摯的謝意。


    軍隊高層也十分重視,總政治部也派了一位中將前來主持儀式,李思明的那位退休的嶽父也從北京一道趕來,隆重地紀念這些遲到的英烈們。


    “隊長,你又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盡管很遺憾。還是少了一個人。“許誌強道,“能做你的兵,我很幸運!”


    李思明當然為此也付出了代價。但是他卻覺得很值得。李思明了卻了一件困擾著他十多年的事情,讓過去的曆史終於劃上了一個句號。盡管很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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