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萬物複蘇的季節,也是動物發情的季節,那管牲畜的老兵老陸,不是整天都在忙著為那幾匹母馬找公馬嗎?一些男知青沒事都往馬棚跑,讓老職工笑話女知青罵。


    菜地裏的活相對來,還是比較輕鬆的,誰叫咱幹得是技術活呢?勉強算是腦力勞動。


    在每次休息的時候,種菜班通常分為三拔人,一拔人是大嫂大嬸們在一起拉家常,什麽孩子不吃飯啦,什麽男人近來公糧交得少了,讓人麵紅耳赤,這幫人沒什麽文化什麽都敢;還有一拔人是楊月徐麗等五個漂亮女知青,幾個姑娘在一起嘰嘰喳喳,談論當然是男知青,誰今天又寫情書了,誰又為了某位而打起來了,有時還將其中某人的情書拿出來大聲誦讀一番。


    剩下一拔,準確來講,是兩位,李思明和徐大帥,種菜班僅有的兩個男的,被人戲稱為女兒國的正副總統。他們自然不可能混在女人堆裏,聽人家悄悄話。每次兩人隻好鬱悶地在一邊邊抽煙聊天,耳朵卻在仔細聽著那頭女知青的話呢。


    女知青們正在談鄧加和李霞,兩位68年的知青。他們都是北京知青,一同上學,一同入團,一同“大串聯”,又一起來北大荒。鄧加和李霞在學校都是文藝骨幹,他們自己寫詩編劇,在大會上表演,可謂是珠聯璧合。誰苦難中沒有愛情,愛情並非隻有鮮花和金錢,在北大荒寒冷的冬夜裏,愛人的問候無疑是暗淡生活中最燦爛的一盞燈火,溫暖愛人的心房。他們相愛了,最初幾年他們都不在一個連隊,每天下工後,還未洗去滿身的疲憊,便迫不及待地去相會。一年冬天李霞曾經生病的時候,鄧加會連續幾天夜裏著大雪,走十幾裏路來李霞的連隊來看望她。


    今年年初時,他們終於有了機會,雙雙被調入五連,他們結婚了,是五連知青中的第一對。五連沒有多餘的房子,他們就用牛棚旁一間廢棄的庫房當新房,四壁徒空還露風,在李思明看來甚至很可憐,但在許多男女知青看來卻很羨慕。


    “羨慕吧?”徐大帥看李思明若有所思的表情道。


    “羨慕?怎麽會呢?我是欽佩!”李思明。


    “羨慕就羨慕唄。你還死不承認!”


    “要我啊,男人結婚不能太早,30歲正當時!”


    “30歲,你傻了吧,25歲沒對象就成大齡青年了!”徐大帥當然不同意。李思明後世城市所謂的“精英”,因為工作的壓力和經濟上的負擔,結婚一般都比較晚,沒有收入較高的工作,沒有房子你怎麽找女朋友,理都不理你。


    “我算給你聽一下,正常來講,大學畢業得二十一二歲吧?然後又要參加工作,有一份較穩定的事業,起碼得二十七八歲,然後戀愛,也就起碼三十歲了。”李思明是按照後世大城市的算法,放在這裏絕對不正確。


    徐大帥當然不同意:“我認為,工作和戀愛並不衝突,結婚更不會,有一個穩定的家庭,對革命工作也是一個促進嘛。你才多大啊,在我麵前談什麽戀愛?毛還沒長齊呢!”


    李思明摸了摸下巴,隻有一層淡淡的絨毛,什麽時候胡子長起來?要不然別人總咱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徐麗你可要抓緊了,我可聽這個月她收到可不下十封情書,被人拐走了,到時你哭都來不及了!”李思明轉移話題,不然徐大帥還抓住自己胡子問題不放。


    “抓緊什麽?我跟她隻是同誌關係?”


    “同誌關係?既然這樣,那我現在就對她,我敢肯定,下個月她至少收到二十封情書!”


    “別,我承認對她有好感,還不行嗎?”徐大帥連忙攔住,這李思明什麽事都能做出的。


    “承認就好,到時你們結婚時,可不能虧待人家。這至少也要有汽車別墅什麽的。”李思明調侃道。


    “還汽車別墅呢,我都成了資本家了。別拿我開心!”徐大帥根本沒有意識到李思明是“別有用心”的。


    “我不是拿你開心,記住我的話。”李思明當然不會得太明白。靠,我後世的技術專利哪一樣不是上億,在後世看來不值一文的技術在這個時代也都是價值億萬,更何況未來還有那麽多商業機會。


    “鄧加和李霞他們也挺可憐的,將來他們如果有孩子的話,生活會更艱難!”徐大帥感歎道。


    “是啊,我們也隻是窮知青而已。我唱一首歌給你聽,是我們窮知青的歌!”


    “好啊!”


    “我是窮知青啊,我遊蕩在外灘上,誰要是敢瞧我,砰砰兩拳頭。我是個癟三,我口袋裏沒鈔票,壯著膽子去外灘,還想搞對象。苗條的身材,美呀美,美呀美,甜蜜的嘴唇,甜如蜜,甜如蜜。姑娘真美麗,我深深地愛上儂,愛你一個半天,還是人家的人。苗條的身材,美呀美,美呀美,甜蜜的嘴唇,甜如蜜,甜如蜜。我是個窮知青啊,我回到鄉下去,扛起我的鋤頭,我是鄉下人……”


    這是在上海知青中流傳的歌曲,隻是私下流傳,因為其風格和內容按當時的政治來,是格調低下的反動歌曲,但這首歌其中夾雜著上海方言,詼諧幽默,朗朗上口,並真實地表達出知青的無奈。


    “哈哈……”不知道什麽時候,楊月和徐麗等人圍了上來,聽到李思明哼的歌曲,忍不住笑得人仰馬翻。


    “我們的班長同誌,也想女人了,胡子都還沒長齊呢!”哈爾濱女知青白純英大聲的叫著,她性格豪爽,卻大大咧咧,什麽話都敢。


    “是啊,春天到了,植物要發芽生長。”徐麗也在一邊開玩笑。她和徐大帥經常被李思明拿來開玩笑,這次可有機會報仇了。


    不過他們都忘了李思明的臉皮的厚薄程度:“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西方聖經不是,因為有亞當夏娃,才有人類的繁衍;佛家有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孔老二也過:食色,性也。咱們不都是批判過嗎?所以我,這革命工作也不能忘了愛情吧,在革命工作中結成的革命家庭,共同戰鬥共同工作,也是貢獻吧,如果有了下一代,革命事業就有了下一代繼續奮鬥嘛,也是值得讚美的。我沒錯吧?”李思明的歪理邪,讓眾人一時忘了反駁。


    其實,哪個少女不懷春,隻是大家都還夢想著回到城市,還懷著對未來的憧憬。如果在這裏結婚,就很可能“紮根”,雖然她們在離開校園時曾許下過要紮根邊疆的誓言。在兵團結婚生子,當然也不在少數,但是在知青大返城的浪潮中,無數的悲劇因此產生,也許他們當時並不懂愛情,隻是將對方當作苦難生活中的慰藉。知青一代有什麽樣的愛情,恐怕後世的少男少女們都不太清楚吧。在苦難的歲月,愛情如茫茫大海中一座燈塔,指引著年青的人們戰勝生活和工作中的苦難。也許是相依為命和共同的境遇,讓年輕的心變得脆弱變得無奈,互相接近互相依靠互相慰藉。


    人們常,經過磨難的愛情才是最珍貴的才是最持久的。但是縱觀整個“上山下鄉”的曆史,修成正果者有之,但是知青一代記住的愛情悲劇卻更多:政治運動、招工、參軍、上學、返城,一次次上演著愛情悲劇。


    四月末的時候,大棚蔬菜逐漸可以采摘了,黃瓜掛在手工搭的架子上,飄著清香,一棵棵長得誘人,西紅柿還要晚一些時候。這新鮮的蔬菜在這個季節可是稀罕物,種菜班的成員在全連同仁麵前現在可是受人羨慕啊,用徐大帥,麵子倍兒好。知青的飯碗裏也有了新花樣,自是感激涕零,經常往菜地跑,看看能不能討個黃瓜揣兜裏。其它連隊每逢星期天,打著看望同學的名義都往五連跑,順便嚐個鮮。來找李思明的當然更多,多是各連種菜的知青或技術員農業參謀什麽的,來請教農業技術問題,當然請吃一頓新鮮的蔬菜也是免不了的。次數多了,李思明就讓徐大帥去接待,用李思明的話,你是副班長,你怎麽不能接待?


    連長和指導員都很高興,心這知青們高興,幹活才有勁,秋天時,這三十畝都種上大棚蔬菜,也讓咱冬天春節都能吃上稀罕蔬菜!哎,對了,團部領導得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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