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道館槐樹前呆坐了許久,拿起師傅生前一直舍不得給他喝的珍藏佳釀,經過一晚狂風的洗禮,樹上嬌翠欲滴的槐葉變得皺皺巴巴,但卻比之前更加有活力。


    天地飲一瓢,我飲一口,何嚐不是那“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陳念來到廳堂內,摘下懸掛在門堂上的道匾,道匾背後的夾縫中赫然有一個羊皮包裹的東西。


    重新把道匾掛上去,陳念把這個羊皮包裹拿下來放在平時師徒倆吃飯的桌子上。


    陳念輕輕打開,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件被疊的整整齊齊的道袍,陳念小心翼翼的伸手拿起,發現道袍內另有物件。


    小心把道袍展開,裏麵放著一本微微淡黃的古籍還有一個小巧的青玉瓶。


    陳念先把道袍放好,率先拿起那個小玉瓶,小心打開瓶塞,一股濃濃的藥香味撲麵而來,陳念嗅了嗅頓時身體發熱,感覺體內有一股積沉的能量被牽引出來。


    急忙把瓶塞重新塞回去,這絕不是尋常丹藥,每暴露在空氣中一秒就可能損失一絲藥力。


    師傅臨終前對陳念透露了關於煉氣的事,這丹藥八成與這有關,陳念把玉瓶放入懷中,又連忙打開那本泛黃的古籍。


    封麵是沒有任何文字的,陳念也沒有研究,小心翻開封麵,第一頁紙上赫然印著三個模糊的大字。


    陳念仔細查看,“竊天決”雀然紙上,並未太多思考,翻開第二頁。


    “以氣入道不過受天地氣運萌蔭,非氣運加身者不可宏偉,動可搬山移海不過天地之力。


    以武入道乃竊天地氣運,雖無氣運加身天地不仁,卻也能窺得淩雲之姿,視天地於無物,非心堅意誌者不可練。”


    “竊天決?竊天地之氣運,以武入道……”


    陳念微微思量,師傅生前對他提及過,煉氣之人須是天生無垢之體,或者服用四品靈藥無垢丹藥可煉氣,難道這就是書上所說的受天地萌蔭,那以武入道又是如何?何為竊天地氣運?


    陳念耐著性子小心翻開第三頁,師傅生前對他透露過道館的底蘊,這小小的道館曾經也輝煌過,出了不少能人輩士,隻不過如今人才凋零,但這傳承千年的古籍肯定並非凡物。


    “以武入道須打磨體外皮肉,再打碎體內所有骨骼重塑血肉,灼去垢物證得這涅槃之體方能竊得天地一絲氣運,踏上煉體之路。”


    “這,,,打碎體內全部骨骼。”


    陳念研讀到這微微咂舌,這打碎了不就成了一個廢人了嘛,還練個屁呀!


    不過陳念還是好奇的仔細看下去,生怕遺漏了什麽關鍵信息。


    “煉皮易煉骨難,須一一打碎全身骨骼在服用愈骨丹進行重塑,在其中艱辛非毅力勝天者練不就,這最後一關打碎顱骨更是堪比登天,顱骨碎後須一個呼吸間服用回生丹掉住一絲生機,凝聚全身即將逝去的生機之力重塑顱骨方能徹底造就這涅槃之體。”


    看到此處陳念早已瞠目結舌,還要把腦袋打碎,那顱骨碎裂即便是神仙來了也救不活呀。


    “武道之後,銅體,開山,禦氣無疑不是難以跨越的境界。武道一途,路漫漫其修遠兮,隻需保持一顆勇往無前的道心足以。”


    “銅體,開山,這應該是武道境界的劃分,師傅生前讓我煉皮骨應該是打磨入武道的基礎,可重塑顱骨,灼垢體質這一關能不能過去還不一定呢。”


    陳念喃喃自語,再接著往下翻卻空無半點墨水,那麽厚的古籍到此便沒任何記錄了。


    陳念再從懷中拿出那個小玉瓶,仔細端詳片刻,這應該就是書中所說的回生丹,可這該怎麽修煉,難不成真照書中所說一一打碎體內的骨骼?


    陳念一時打量不定,忽然發現道袍內還夾有一個信封,剛才拿出的時候露出了一角。


    陳念拿出信封上麵落款的赫然是自己師傅,扯開來看,熟悉的字跡另陳念一時百感交集。


    “陳念,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師傅已經外出遠遊隱居山林或者已故人世了,自為師教你練劍的那一天起便寫下了這一封信,連同這封信還有一件師傅親手為你做的道袍。


    那本《竊天決》是道觀祖師傳下來的,並非什麽歪門邪道,隻不過迄今為止無人能練就,師傅當年也嚐試了一下,唉,受不了那個苦,沒能堅持下去,最後還是你師祖為我求得了一枚無垢丹才正式開始煉氣,至於後麵的事不提也罷。


    這麽些年來師傅對你十分苛刻,為了就是打磨好你的皮肉穩定根基,當你踏上這條路的時候便也不會那麽苦了,師傅也不確定你堅持到哪一步。你從小苦到現在,為師視你為己出,你吃苦其實為師心裏頭比你更苦。


    那瓶丹藥就是書中所說的回生丹,道館近千年了也沒人能用上,師傅也希望你用不上,安安穩穩過上一輩子也好,不用天天提心吊膽。


    可師傅知道你性子執拗,早晚會用上這枚丹藥的,到時候便是九死一生。人各有命,成事在天。師傅沒什麽能幫你的,以後全要靠你自己。


    少年須展淩雲誌,天地廣闊不走上一遭,到老咯連個下酒菜都沒有。


    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誌,命薄似紙應有不屈之心。


    書外的道理為師教不了你,需要你自己來走。


    勿念。”


    陳念看著最後落款的兩個字出神了許久,緊緊握著手中的玉瓶,廳堂內一陣清風襲來吹不動身上的葛布麻衣,卻吹的那疊的整整齊齊的道袍皺平起伏。


    那一臉滄桑的中年道人雖“窩囊”了一輩子,卻有一副識人的本領。


    世人大多眼孔淺顯,隻見皮相,未見骨相。


    曾經那個黑小隻有一把骨頭,每到冬天都凍腳的瘦弱少年卻有一副傲骨。


    陳念收好信封把它夾在了書中,褪去身上的粗布麻衣換上這嶄新的道袍,背上師傅交付在他手中的劍,挽上發髻,踏步出門。


    煉氣之人身背氣運受天地恩惠,我雖孑然一身卻滿身傲骨,以武入道又如何,全身骨骼碎裂又如何!


    男兒不展風雲誌,空負天生八尺軀!


    氣運加身又如何,庸才又如何!你揮一拳我便揮十拳,百拳,千拳,萬拳!


    道觀廳堂的道匾金光溢彩,道觀外的槐樹前清風宛坐,進了這江湖,何處不是埋骨之地。


    少年身著寬大的道袍邁步而出,背後的劍仿佛隨佛上身的清風輕鳴,遠處的槐葉剛冒嫩芽便掉落一地,仿佛在歡送著這個背影與那中年道人如出一轍的年輕道人。


    尚未佩妥劍,轉眼便江湖。


    那又如何!


    揮上他個百萬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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