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誠達突然大聲說:“廖老師,我們明明吃的是狗肉,你怎麽信口雌黃說是羊肉呢?那麽好吃的一條大黃狗,我還想多吃幾塊呢!”


    蘇冰雲停住腳步。


    眾人的一顆心直沉了下去,都恨不得把6誠達按進火鍋裏燙熟。


    “狗肉?6老師,你們吃的真是狗肉嗎?”蘇冰雲問道。


    這時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6誠達笑眯眯的說:“當然了,剛才廖老師說的,他在宿舍五樓偷了一隻黃狗,嗬嗬,一黑二黃三花四白呀,回味無窮……”


    “宿舍五樓?黃狗?”蘇冰雲看著滿地的骨頭和火鍋裏殘餘的油星,簡直不能置信,多麽可愛的小黃啊,居然被這幫凶惡殘忍的劊子手吃了!


    聲音帶著不可抑製的顫抖:“任董事,你們吃的是我的小黃嗎?”


    任鐵林烤了一會兒火,酒醒大半,無法否認,但又不敢直承其事,心裏罵死廖學兵了,隻能裝做沒聽見,蹲在火盆邊上悶頭抽煙。試問他薰事會成員,辦事說一不二,幾時被人這般質問得連話都不敢應了?


    就連老成穩重,威信頗高的厲雷天吃人嘴軟,同樣不敢做聲,一時間人人都在悔恨自己為什麽要貪圖這口腹之欲,沒想過那竟是贓物。


    屈文終於按捺不住良心,低聲道:“對不起。蘇老師,我們吃地是狗肉,但不知道是你的狗。”


    “天啊!你們於心何忍?對一隻那麽可愛的小狗狗也下得了毒手?”蘇冰雲雖是怒極,總算平時冷淡的性子練出了好涵養,不便當場作,冷冷看著他們。


    薑鋒兀自死鴨子嘴硬,悶聲道:“二十多斤的狗了還小嗎?留著不吃太可惜了。”


    “你們……”蘇冰雲強忍著淚花,不知該說什麽好。小黃是當初在街上沒人要的流浪狗,當時看見可憐,母性心理作。抱回宿舍養著,兩三個月下來倒也有了不少感情,一直不忍心遺棄,誰知道這些壞男人盡幹些煮鶴焚琴煞風景的惡俗事情,趁自己不在,宰了來吃。


    廖學兵覺得連累一幹同事過意不去——大家都在看著他呢。這罪名是背定了。站起來說:“蘇老師,狗是我殺的。肉是我吃的,既然狗是你養的,當初我也並不知情,不過我一定會賠還給你,請放心好了。”頗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地氣概。


    若是別人幹的,蘇冰雲絕不會如此生氣。老廖不說還好。一說出口,大美女竟怔怔落下眼淚,瞬也不眨地看著他,說:“廖學兵,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哪裏對不起你了?”


    眾人以為挨上一頓臭罵,改天再陪上一條好狗也就算了。沒想到她居然當眾流淚,悲痛欲絕,眼神哀傷到了極點,不禁慌了手腳,忙說:“蘇老師別難過。狗死不能複生,還是節哀順便吧。”


    6誠達還在神經:“在我們的度下。小黃已經往生西天極樂了,應該高興才是,說不定它被如來佛祖封個八部天狗,享受世人香火供奉,連我們也能沾光。哎喲,誰打我?”


    廖學兵似乎讀懂了她的眼神,但又不完全懂,被酒精麻醉過的腦部神經比往常要遲鈍許多。那眼波裏,不光有怒,還有哀怨與憂愁;不隻是譴責,還有無奈與傷感。


    這無疑是最讓人震撼的眼神。


    “蘇老師……”廖學兵一把推開6誠達走過去,深深看進蘇冰雲地眼睛裏,用蓄滿情感、微微顫抖的雙手抓住她地胳膊。——若不是喝多了,斷不會如此失態。有些平時彬彬有禮的人酪酊大醉後往往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舉止,事實上也不是自己能夠控製的,也正是這個道理。


    不知哪個促狹鬼叫了一聲:“大家快看啊,小廖要向蘇老師表白了。”廖學兵從前在辦公室裏誇下海口要追求蘇大美女乃是人盡皆知的笑話,時過境遷,沒有看到任何行動,大家也就隻把他當做又一個失敗者。


    蘇冰雲的呼吸開始急促。陰天地下午,光線不甚明亮,但連瞎子也能看見她的胸脯急劇起伏。


    “蘇老師,對不起……”


    當所有人都以為廖學兵緊接著“對不起”下一句將是“我愛你”時,老廖說:“我從沒想過人類和動物能建立那麽深厚的感情,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我不應該傷害你的朋友,請接受我最真誠的道歉。”


    傻瓜!“我恨死你了!”蘇冰雲用力掙開他,轉身就跑。在那清冷地空氣中,帶出一串晶瑩的淚珠。飄在空中好似鑽石,光線一折射出來,竟出灼傷心髒的熱度。廖


    學兵好像感覺到自己的心痛了,走廊盡頭樓梯口的身影,突然變得很朦朧。


    6誠達踉踉蹌蹌爬起,指著他哈哈大笑:“小廖,傻了吧?別以為自己喝醉了就能隨便占蘇美女地便宜。”


    平時對待同事十分謙和的薑鋒一腳蹬倒他,怒道:“兔崽子地,我受不了了!我要扁你!”


    任鐵林裝做沒有看見,和厲雷天從後門溜走了。大家一看不太對勁,也都慌忙告辭,各走各路。


    宋玉浩看看餘定樓,苦笑道:“狗肉還真不好吃。”


    把清潔工叫來打掃衛生,若有所失的廖學兵也幫忙清理,順便看一下電腦,刷新瀏覽器,網頁上跳出幾個大字令他大吃一驚:“本次級教師活動已經結束,謝謝您的關注。”


    將光標移到下麵,截止之前票數最高的人……完全是廖學兵想像不到的。


    那是一個普通的的名字,已經很老很舊了。


    學生自組織的評選組委會寫道:“的確,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冠軍得主既不是嚴厲古板的訓導主任邱大奇,也不是迷人帥氣的體育老師莫永泰,更不是變態古怪的語文老師廖學兵、誓挑戰全校學生的化學老師戴灣。但此刻這個名字浮現於我們眼前,他就是教務部部長司徒默然。從上一周開始,司徒部長的票數突然激增十倍以上,我們一度以為論壇存在暗箱操作,但自從看了那一篇篇充滿感激熱情的留言,自內心的祝福,我們終於知道不光是全校十八個班級的學生參與投票,還有司徒部長從前的學生,他們都趕來為自己最敬愛的老師投下神聖的一票。這些票是完全有效的。司徒部長當了三十年老師,其中為鬱金香高中付出了十七年的歲月,他胸懷廣闊,桃李遍天下,無疑也贏得了我們的尊重,他是本次評選活動當之無愧的級教師。……”


    悠長悅耳的放學鈴響起,廖學兵關掉電腦,走出辦公樓,來到車棚。


    慕容藍落和謝如霜姐妹倆盈盈站在車子邊等他,北風吹拂中小臉兒凍得通紅。


    “你的酒氣好重。”如霜皺著眉頭說。她很少開口稱呼廖學兵為爸爸,但又不知道叫什麽,一直都是你來你去的。


    “今天冬至,我和同事喝了幾杯。藍落,你們都有沒有過傳統節日的習慣吧?”


    小藍落點點頭:“我隻知道過幾天就是聖誕節,可以好好玩了,芷卉姐姐約我去教堂。”


    廖學兵嗤笑一聲:“你們這幫孩子隻懂玩樂,去教堂無非就是看神甫做彌撒,感受一下氣氛而已,根本不知道聖誕節在西方宗教中的含義。”


    “反正大家都覺得好玩,到時候我帶妹妹一起去。”小藍落才不管什麽宗教不宗教的。


    鑽進車裏,廖學兵在中央噴泉下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大約三十五歲左右,衣著襤褸,手肘和臀部打著可笑的補丁,腳下是一雙沾滿泥塵似乎經年未洗的布鞋,手裏提著一個大塑料袋,正在向辦公樓處張望。


    那男人的旁邊還有一個人,西裝革履,戴著金絲眼鏡,微微露出的手腕處是一隻鑲鑽的黑色瑞士梅花表,看來身份非富則貴。他們似乎並不相識,眼睛卻盼著同一個方向。


    答案很快揭曉,司徒默然從對麵走來,圍巾緊緊包住脖子,花白的頭在風中飄動。


    那兩人連忙迎上去,穿布鞋的中年人叫道:“老師,快到年底了,特地從鄉下趕來看看您。”西裝男說:“老師,又是一年了,我剛從希臘回來的,一路上很想念您呢!”


    原來年關將至,司徒默然從前的學生都趕回來看望恩師。廖學兵所認識的大多數學生自從畢業後就不再踏足母校,甚至永遠與自己的老師失去聯絡也不覺得可惜,在他們的生命中,學校就像不願回的生命片刻,巴不得離越遠越好。司徒默然的這兩名學生一個從鄉下,一個從希臘趕來,聽言下之意,似乎是每年一次,感情之深,實在令人意外。


    司徒默然還是板著老臉,不露一絲笑意:“曹子峽,我不是說過很多次工作太忙的話就不要來了嗎?看你大老遠的又把工作拋開,成何體統?”


    西裝男曹子峽有點惶恐,賠笑道:“學生思念老師,所以迫不及待……當年我隻是一個絕望的窮學生,是您讓我懂得了生命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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