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沙啞著嗓子說:“好孩子。”坐上去揉揉酸痛的雙腿,掏出幾個土豆,用衣袖拭去泥土,笑眯眯地遞給他:“孩子,這是我家裏種的,拿幾個回去嚐嚐,味道很好的。”


    七八個土豆,圓滾滾滑溜溜的很不好拿,廖學兵不忍拒卻老婦人好意,兜在衣襟上,用手拎著,樣子十分滑稽。他微笑道:“謝謝阿婆。”


    一個凶惡的聲音突然響起:“老太婆,起來!把位子讓給哥們,沒看到我沒地方坐嗎?”


    他猛然扭頭,是個皮膚黝黑胳膊粗壯的男人對老婦人喊話。


    這節車廂上二十個座位,其他的位子有時尚女郎,一看就是潑辣相,不好對付,還有染黃頭的大男孩,更不好惹,其他三三兩兩的位子,看樣子都有一兩名同伴,唯有這個老太婆最好欺負。至於給她讓座的眼鏡仔,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根本不用考慮。


    老婦人沉默片刻,巍顫顫地站起。


    那男人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左右環視,現根本沒人敢看向這邊一眼,眼鏡仔側過身把阿婆扶到一邊,他笑容更加燦爛,剛要坐下,左邊肋骨傳來一陣劇痛,接著一股沉猛的大力湧到,頓時吃不住勁,整個身子都撞到車廂邊壁上,他回臉看見襲擊自己的人,兀自叫罵道:“四眼仔!你想死啊?”


    廖學兵招呼也不打,對著他連續幾腳猛踹,全踢在人體十分脆弱的肋骨部位。那男人一時回不過勁,生生受了幾腳,仿佛是強力打樁機砸在身上,痛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誰也想不到廖學兵一言不,說打就打,適才還溫順謙和,轉眼間就變成暴怒的獅子。滿車廂的人都停止彼此交談和正在進行的瑣事,一時間寂靜無聲,隻聽到車輪摩擦鐵軌的聲音。


    那男人癱軟在地,已喪失還手的能力,哀弱地叫喚著:“你……為什麽打我?”說完話駭然現口鼻滲出鮮血,傷勢不知有多嚴重,敢情脾髒已經破裂。


    “我打的就是你這類社會渣滓!”


    電車在一個名叫“五裏屯”的小站停下了。廖學兵一把抓起那人的頭,拖著走了幾步扔下車去,冷冷道:“自己爬去找醫院,不然你就會內出血過多而死。”


    震於他過度的正義感和暴力,沒有人報警,所有人都裝做若無其事,連表情也沒多大特別。


    重新請老婦人回位子上坐好,老婦人抓住他的手,深深地看著他,半晌才說:“孩子,你要做個好人。”那語氣表情和他的祖母簡直一模一樣,已經多少年沒有長輩這樣對他說話了。


    剛宣泄掉怒氣,心理是十分脆弱的,廖學兵聽到這話,感覺眼淚都快要下來了,忙俯身去拾取散落的土豆。


    到了平州市,跟阿婆告別,時間緊迫,沒來得及細看城市風光,叫上出租車,趕去梨花女子學校。


    出租車司機聽到地址,看著廖學兵用衣襟兜著土豆的滑稽模樣,笑道:“哥們,剛從村裏來的吧?去給孩子送東西啊?現在的孩子可不喜歡吃這個。”


    “正是因為不喜歡吃,才要引導他們吃啊,用一些科學時尚的方法教育他們,土豆營養價值是所有蔬菜最高的,帶皮生吃更好。請幾個當紅歌星代言土豆形象大使,電視節目中狂插播廣告,在市區繁華地段造土豆專賣店,到時候他們會搶著吃的。”老廖順著司機的話頭說。


    “嘿!扯淡吧,還能有什麽方法?我兒子整天都吃麥當勞,不讓吃就脾氣,現在肥得跟豬差不多,我一看見他就想猛揍,可又下不了手。”司機唉聲歎氣不已。


    “嗬嗬,不能太溺愛,適當打罵有益孩子健康成長。”


    “唉,自家孩子,哪忍心打啊?再說要打的話也不是他對手,我那兔崽子念高中了,比我高半個頭……”司機猛拍大腿叫道。


    “喂喂,握好方向盤!還是我家孩子教育得好,敢頂嘴的話我馬上就是一巴掌過去,要是做錯事就餓飯三天,學習偷懶就拳打腳踢,偶爾也動用皮鞭棍棒,打得連他親娘都認不出。現在服服帖帖,家務活全包,孝順無比,經常對我和老婆噓寒問暖,功課門門滿分,還評上了市優秀學生幹部。”吹牛皮不打草稿曆來是他的拿手好戲,“說實話我在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都靠兒子服侍,唉,腰有點酸,等下回去讓他捶個背。”


    司機又是驚訝又是羨慕,嘀咕道:“打孩子效果真這麽好?我回家也試試。”


    司機下班後回到家裏,隻見肥頭大耳的兒子縮在沙上捧著一袋炸薯條,一邊看電視一邊往嘴裏猛塞東西,想起廖學兵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出,三步並做兩步,衝過去掄圓胳膊往兒子臉上甩了一記沉重響亮的耳光。


    “爸!你怎麽打我?”


    司機不做一聲,摸出藤條朝他身上抽去:“你那麽肥,不打你打誰?”


    兒子抱頭鼠竄,邊躲邊叫:“爸!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媽,媽,救命啊!殺人了——!”


    “你要是當不成學生幹部,六門功課成績少一個優,我就把你打死!”


    廖學兵自然不知道隨口編的故事對一個家庭造成多大影響,此刻他站在牛角區梨花女子學校門口給紀敏打電話。電話很久才接通。土豆已經找到袋子裝好,不然老是那樣拿著,實在丟臉。


    “紀老師,你好,我叫廖學兵,是鬱金香高中史密斯太太的朋友,不知她有沒有跟你說過講義的事?”


    電話那頭的聲音壓得很低:“是你呀,我現在脫不開身,學校正在進行評職稱大會,我很可能要升職了。我的辦公室在東二樓三層第一間,你自己去拿吧,實在抱歉,我暫時沒空招呼你,晚上請你吃飯如何?”


    “那好,我要吃鮑魚、海參、熊掌、魚翅、燕窩、鹿胎、駝峰……”廖學兵立即獅子大開口。


    “我不能再接電話了,校長似乎在盯著我,晚上就請你吃李記雜燴飯吧。”紀敏雖然教書二十年,但性格開朗,一點不對他的玩笑感到驚訝。


    “嗬嗬,您的好意心領了,我五點鍾前必須趕回去的,預祝您高升。”


    梨花女子學校的大門口建得很氣派,大理石柱高達七八米,必須把頭仰成六十度以上才能看到頂端,不時有小車出入,腰別黑色橡皮棍的保安在周圍巡邏。這所學校從不招收男生,以培養具有貴族氣質的女生為宗旨,像塊磁石似的吸引無數色狼淫棍。


    走進大門時他被攔住了,“先生,請出示通行證。如果您是來訪人員,請出示本校領導給您的證明。”


    廖學兵費了好大周章才讓紀敏電話通知這名保安放行。校園裏環境優雅,綠樹成蔭,放眼過去都是年輕女孩,飄飛的裙角映滿眼簾,猶如身入女兒國。要是這些姑娘都屬於我一個人,那該多好啊,嗯,我要捏那邊那個穿紫色短裙小妞的屁股,我要摸那個黃色上衣小妞的咪咪,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女學生們看到陌生男人,都有些奇怪,低聲議論,指指點點,讓廖學兵渾身極不自在。糟糕透頂的形象給他帶來極大困擾,總會有人用敵視的目光瞅著他,那眼神分明在說:“不會又是假冒工作人員去廁所偷窺的變態大叔吧?”


    他老著臉皮跟一位女孩問路,才找到東二樓三層第一間辦公室。


    左右四周看看,做賊一般偷偷溜了進去,裏麵空無一人,地板一塵不染,牆壁潔白光亮,書籍資料堆得整整齊齊,說明主人生活很講究,立式空調已經關掉了,但窗子沒有打開,空氣很涼快,幾本厚厚的講義就擺在桌麵上。“哈,天助我也!紀老師誠不欺我。”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壞事,紀敏不在這裏,別人要誤會我是小偷怎麽辦?萬一把我抓去,即使最後能證明我是經過紀敏同意才進來的,那也一定耽誤寶貴時間,錯過最後期限就大事不妙了。


    辦公桌、書櫃、儲物箱都藏不下人,敲門聲又再次響起,廖學兵避無可避,坐到椅子上拿起筆裝作在批改東西,大聲道:“請進!”


    門被推開了,走進一個臉蛋圓圓,眼睛大大,個頭小小的女生,穿著緊身運動小短褲,手拿一份卷子。


    “紀主任,下午好,咦,你是……”


    從她的角度望去,是個頭蓬亂的男人以手撐著腮幫,不知沉思什麽事情,姿勢隨意而灑脫;他的臉色蒼白,但是臉型很完美,配合那股不經意散的憂鬱詩人氣質,簡直帥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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