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一時使得我們的小書生,苦痛萬分,隻有咬緊牙關,喘息待死。


    也不知這等高熱從何而來,聽之無聲,視之無形。


    且一陣比一陣難受。


    並正當即將不支時,忽又急中生智,心想:“自己身具三陰真氣,其性屬寒,何不冒險運行一試。”


    同時也就意動功行。


    本來三陰神功,確能抗拒這種陰火。


    但無如他內腑震傷頗重,日前又妄提真氣加劇。


    是以這樣一來,反無異自速其苦,不但功力凝聚不出,更頓時眼前一陣金星亂爆,又昏倒過去。


    當然,此間老鬼們,旨在*令屈服,並不要他性命,這所風火洞酷刑,也有人適宜*縱,不讓他一暈而絕。


    因而不多久,當燕淩雲醒轉時,又覺奇寒砭骨,冷洌難耐,隻凍得周身萎縮,五內寒顫!


    並耳聞有人在暗處亮聲道:“姓燕的,何苦敬酒不吃罰酒吃,這些活罪不好受吧!快答應歸順本門,帝君定會饒恕另眼相覷。”


    顯然,這就是威脅。


    但燕淩雲仍抱定決心,毫不理睬。


    以致發話之人,又是一聲冷笑後,寒威愈益強勁。


    請想我們的小書生,以傷後之身,怎能禁得起這等寒熱更番煎熬?


    是故不頃刻,便被凍得骨血寒僵,奄奄一息,人事不知。


    可是那知再度醒來時,卻覺滿口清芬,體內十分舒暢,丹田火熱,氣透重關,鼻聞幽香,身在一種軟綿綿溫馨環抱之中。


    且俊目有氣無力的微睜,仿佛瞥見自己是坐在一位女郎懷中,恍覺乃是愛侶來援。不由閉目斷斷續續的呻吟道:“瓊姊姊!咱們可是夢中相會啊?”


    不料他這一開口說話,又頓感身上一緊,耳傍立有人嬌聲低喚道:“謝天謝地,燕哥哥!


    你體內可還有什麽疼痛,小妹寒香馳救來遲,可苦了你啊!”


    這種話,不由聽得我們的小書生神誌一清。馬上霍地掙紮移開身軀,猛睜俊目一看。


    還不果然是華陽所見的,那位魔女千手觀音闕寒香。


    並見她,一身勁裝,滿麵風塵之色,也正在一雙妙目,含情凝視哩!


    原來闕寒香,近日亦正到金陵,忽感心頭大是不寧,立覺必是體內鴛鴦蠱朕兆,自己燕郎身有危難。


    於是便一切不顧,即按心靈感應方向,不分晝夜馳援。一直來到括蒼山落魂岩,才恍悟乃是五鬼對意中人迫害。


    好在他們雙方本有淵源,是以魔女千手觀音,便一逕報名拜山求見掌門,並質問玄陰帝君冷清秋,何以不講彼此交誼,困陷苗嶺門人,她師兄燕淩雲,要求立即釋放。


    照說五鬼既輿苗嶺久有往來,新近又結成聯盟,加上闕天星愛女親來,自無求不應。


    但不想,此事卻並不盡然。


    一則是,這三數日來,玄陰老鬼暗地察看發現燕淩雲根骨稀世少有,已改變初衷。不願以一個天生良材,交換弱婦,意欲收為己用。


    再則也因適得小賊金光亮,飛騎稟告,說是日內曾逢苗嶺喪門神藍春,得知姓燕的小子,隻是該派意欲網羅之人,尚未入門。


    加上我們小書生自己,亦矢口否認乃是苗嶺派。


    同時自古一派興衰,主賴後起資質。


    何況五鬼雄心萬丈,放眼門人,並無一個是光大括蒼山玄陰派之才。


    試問他們無意獲得這樣一位稟賦絕倫之人,焉肯放手。


    因而老鬼冷清秋,對魔女要求,並不正麵作答。


    隻笑說道:“賢侄女不妨前去探望,隻要那姓燕的小子,承認是苗嶺門人,有話再向我說。”


    隨即派人將千手觀音,引到風火洞。


    其時也正值燕淩雲,難耐酷刑,昏死之際。


    請想這位多情的魔女,一見意中人如此慘狀,又安能不心痛欲絕。


    所以慌不迭,便將燕淩雲摟抱在懷,取出身藏極珍貴的,千年何首烏所練靈藥施救。


    於是我們的小書生,才悠悠醒來。


    不過燕淩雲,卻心有成見,且曾聞小賊金光亮稱說,“苗嶺已與五鬼同盟”。恍疑魔女此舉,乃是與玄陰派串通,有意施惠,欲使自己懷恩投入網羅,否則又怎能這等迅速得知自己身困此地哩!


    故而聞言,半晌才冷冷的答道:“別假惺惺啦!你們一丘之貉,還當別人不知-!我可不承你這個情呢,請吧!”


    此言一出,不由立使闕寒香芳心一陣傷痛。


    原是-!她千裏迢迢,舍命來援,卻被意中人還以這樣顏色。


    且她正玉容慘淡,想要開口時。


    又聽洞門暗處,玄陰老鬼得意的哈哈一笑道:“賢侄女如何?這小子該不是你們苗嶺派人吧?”


    這種情形,一時反使闕寒香無法下台。


    是以頓時且不理冷清秋,又淚珠盈睫,顫聲向燕淩雲咽哽的道:“燕郎!小妹一片真心,絕無虛假,求求你,千萬別再這等固執啊!”


    可是我們的小書生,卻充耳不聞,並離開魔女身側,閉目一言不發。


    顯然他是絕不為千手觀音所動。


    良久,闕寒香陡現一臉堅毅之色,珠淚雙拋,側麵向玄陰老鬼嬌喝道:“實告你,家父已將闕寒香當眾許與燕郎,他雖未曾答允,我可決心與他生則同生,死則同死,你們妄想害人,要如何便如何好了。”


    本來這樣話,任誰人聽來,也都深覺魔女一片癡心,情溢乎辭,十分感動。


    但唯有燕淩雲,仍隻當人家是有意做作,演唱雙簧。


    並且玄陰老鬼,一見闕女撒潑,有辱尊嚴,立刻嘿嘿一笑道:“無禮的女娃!今日擅來本山取鬧,老夫就暫代爾父管教,也令你嚐嚐我這風火洞滋味好了。”


    隨即一閃而沒。


    馬上門戶封閉,石窟內,又熱浪高張,如同置身烈火之中,較前尤甚。


    更是千手觀音闕寒香,亦趕忙展開本身所練,獨門“修羅功”,連意中人一齊翼護相抗,暫時尚能忍受。


    不過玄陰派這座風火洞,端的十分厲害。


    因為火非凡火,乃是括蒼山落魂岩地底,千萬年所積的一種熾熱溶漿所生,被他們引來這所如同蜂房的石窟之下,且大小可以調節,換句話說,就是一座火山口,其威力可知。


    風也非常風。是為東海寒潮所聚,也就是五鬼所練陰風掌的根源,寒洌無比。


    此際燕淩雲,反心情平靜,暗忖:“看看這魔丫頭,還有什麽鬼把戲?”


    同時也乘機收攝心神,瞑目按天都老人所傳調息。


    並且不一時,立覺自己真氣忽然能隨意流轉,體內創傷也毫無苦痛。他還不知道是人家喂服靈藥之效,隻當又有什麽奇跡產生。


    因此頓時不齒被魔女護持,自運三陰和六陽神功,隨石窟冷熱無常,反覆抗禦。


    這樣大約過了總有半日時光。


    在他是渾覺自己傷情似已痊愈如初,真氣也因應敵人風火之威,愈鍛鏈愈感精純,暗暗心喜。


    可是在千手觀音闕寒香方麵,卻因此而進入險境了。


    因為她所練的修羅功,本屬一種陰煞之氣,且僅有六七成火候,正為燕淩雲六陽神功所克。


    在風火洞冷洌時,還無所覺-


    一到熾熱之際,便無異受加倍煎熬,隻燒得她香汗如雨,濕透中衣,粉麵其紅似火,身心有說不出的難耐。


    更是她一心為了護持意中人,總以為乃是風火洞威力增強,益發拚命抗拒。


    所以又繼續了個把時辰,終於她被烈焰蒸昏,不支倒地。


    說來確是極端奇妙之事。


    她這剛一受創,燕淩雲身心,登時大覺不安寧起來,分明又是鴛鴦蠱的感應了。


    這時燕淩雲,偶然看了闕寒香一眼,初時還隻當人家使的苦肉計,不再理睬-


    總算他,素來心地誠實,片刻又抬眼細看。


    隻見千手觀音,汗透重衣,星眸緊閉,其狀極慘,心想:“這丫頭縱是使的苦肉計,也用心良苦,何況自己適才也曾被她救治,姑不論是真是假,何妨護她一護。”


    加上他此際,因連番運用陰陽兩樣神功,悟出“致中和”之理,已二種真氣合而為一,以不變應風火洞萬變,恰然自若。


    是以念動立即一展真氣,將魔女一同籠罩在內。


    也恰是偏偏巧合,他這種“中和”之氣,妙用無窮。


    看官總還記得中庸上有兩句說得好:“致中和,則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故而經此一來,片刻魔女闕寒香便不治而愈。


    本來在她昏暈直前,雖然自己咬緊銀牙苦拚,卻還惟恐意中人禁受不住,隻差不能鬆懈真氣,開口出聲詢問。


    可是此時,她清醒過來,立感身在一種和煦之中,起身一看,心上人反竟精神百倍,安然無恙。


    且分明風火洞並未停上冷熱奇刑。


    因此她不由思索狐疑了大半晌,才恍然大悟。


    立刻喜不自勝的嬌呼道:“燕哥哥!你功力恢複,這就不怕了。”


    隨又念然道:“這班老鬼,簡直欺人太甚,家父也已中止和彼輩合作,咱們不能任人淩辱,索性闖出去,鬧一個大的,給他捫顏色看看如何?”


    當然,燕淩雲早懷忿恨,自亦不無此想,暗忖:“管她是真情是圈套,反正這所鬼洞也不能常留,何必坐以待斃呢?”


    於是也就冷冷的答道:“那也好,隻怕姑娘有所不便吧?”


    這種話,顯是仍懷極深的成見。


    請想聰明靈慧的闕寒香,那能聽不明白。


    於是她,也不置辯,登時接口嬌聲道:“讓小妹為燕哥哥開路。”


    隨即不待答言,便功行玉臂,一掌向洞門處推去。


    照說她功力奇高,這一掌拍出,怕不有千鈞之力。


    但誰知,卻隻聞轟然一聲悶響,洞門仍分毫不動。


    如此一來,二人可一時沒了主意了。


    細察全洞渾然天成,隻下方石色紫黑,有許多毛細小孔,但堅實異常,又決非人力可陷。


    頃刻,還是魔女闕寒香,柳眉一蹙,反腕從背上取下她隨身兵刃,那隻烏黑的鐵琵琶。


    始則遍觸全洞,側耳細聽。


    不久忽見麵有喜色,又扭開機簣,從琵琶腹內,掏出一柄尺許的雪亮短劍,向石窟左側挖掘,鋒刃所及,宛如切豆腐一般。


    分明她這枝兵刃,乃是一件寶物。


    這樣大約過了頓飯光景,洞測已被她掘有兩尺寬廣,深達數尺,且驀地透進冷風。


    再經她蓄勢一掌劈出,立刻就嘩啦一聲倒塌,洞被攻穿。


    此際燕淩雲,隻一味暗運神功,抵抗石窟寒熱,見狀也頗為興奮。


    隨聽魔女喜呼道:“燕哥哥!咱們可以出洞了,請快隨我來!”


    並立以劍光閃爍探照,一馬當先。


    燕淩雲也一言不發,在後跟隨。


    隱約中隻見這所出口外,彷佛乃是個地下岩石裂縫,潮濕陰暗,曲曲折折,如同鋸齒一般。


    雖然二人都心疑不定,惟恐仍無法脫困。


    但從空氣流通看,似乎又總不會沒有出路。


    如此屈身摸索前進大約二三十丈。


    陡見前現一座寬廣的大石室,光明如晝,一片氤氳,側方石壁上,並有朱書古篆:“落魂殿”三個大字。


    顯然又是五鬼的,另一個埋伏了。


    因此燕淩雲,不由暗暗一驚!心想:“原來這魔丫頭做作了半天,卻是將自己引來此處啊!”


    是以頓時一聲冷笑道:“哼!這座落魂殿,大概是比風火洞威力更大了!小生倒願領教一番,看看能不能令我屈服。”


    他言外之意,也無異是說,不管你們攪什麽花樣,要使我燕淩雲就範,那是絕不可能。


    故而千手觀音闕寒香聽,不禁微微一楞!立刻一雙烏溜溜大眼,注視在心上人身上。


    她此時秀發散亂,玉容憔悴,一身翠綠衣裙,到處滿沾塵土汙穢。


    不過盡管如此,但仍掩不了她那宜喜宜嗔,婀娜多姿的秀色,以及無限情深,楚楚可憐的芳容。


    不過燕淩雲,卻一眼都不看她,立時縱目打量落魂殿陳設-


    覷這座大石室,上首有一個石翕,黃縵低垂,也不知內是何物。前陳兩盞琉璃長明燈,一些法器,以及許多男女小木偶。中置一具大鼎,色呈淺紅,非金非玉,油光水抹。


    下首石壁上,嵌有無數徑寸的水晶塊,閃閃生光,足下平滑溫潤,一塵不染。兩旁都是石台,其下幽暗中空,他們適才便從此處掐出,也不知門在何所。


    因為燕淩雲乃是曾得神機妙算諸葛玄傳授,嫻熟各種機關削器,以及奇門陣圖之人。


    是以便恍疑這所落魂殿,也必是此類埋伏。


    可是仔細觀查,又無絲毫端倪,暗忖:“大約那座鼎器,許是有些蹊蹺。”


    於是便提氣躡足前進,準備接近看個分明。


    不料剛跨出三四步,卻猝然下首洞壁,突發萬道霞光,耀目難睜。


    且鼎內立散射出一股異香,中人欲醉。


    請想燕淩雲,正首當其衝,耳中隻隱聞魔女嬌呼一聲:“燕哥哥快別動!”


    登時就略一迷糊,眼前換了一副景象。


    但覺正與瓊姊姊相倚相偎,好像彼此適當新婚,情不自禁,滿身血脈僨張,立刻一把抱住心上人,二目發赤,喘息低呼道:“好姊姊!咱們總算如願以償,我要……”


    想得到,這是他春情發動,開口求歡了。


    可是那知,卻見他懷中的瓊姊姊,嬌羞滿麵,珠淚雙拋。


    於是馬上暗忖:“自己千萬不能莽撞!”


    隨即咬緊牙關,按天都老人所傳心法,收攝心神,壓遏欲念。


    片刻,又倏感鼻端一股清芬傳來,神誌一清。


    睜目再看,懷中那裏是什麽瓊姊姊。


    原來乃是魔女闕寒香啊!


    如此情形,不由立使他念火中燒,登時一推千手觀音,飛縱一旁,怒喝道:“你這無恥賤婢,使的好下流手段!”


    他隻道適才幻境,乃是魔女所為?


    這種事,真是塌天的冤枉!


    因為闕寒香,家學淵源,一見這等表麵平淡無奇的景象,便心知不是好兆頭。


    隻不過因恰聽心上人疑猜惡語,略一失神,及至出言告驚時,而燕淩雲已觸動禁製為鼎散迷魂香所中,時已不及了。


    於是慌不迭,一展修羅功護身,急急把意中人搶救到懷,也適值燕淩雲把她當作葛飛瓊,反一把緊緊抱定,不可開交。


    使她羞喜驚交集,趕忙取出專解百毒珍藥,送到心上人口旁,正擬喂服時,不想卻得了這般結果。


    同時燕淩雲,縱出丈外,剛一落地時,又陡見晶星萬點一閃,眼前現出無限春光。隻是滿殿都是千手觀音闕寒香,打扮得風流萬種妖媚無倫,翩翩起舞,滿洞溫香,並繼之輕解羅襦,露出粉乳酥胸,玉股雙飛,雪灣隱現,使他頓感心動神搖,不由從丹田衝出一股綺念,如同洪水泛襤,舌甘口燥,一發難收。簡直恨不得立刻飛上前去,摟住真個銷魂。


    當然,這乃是他中毒未消,魔隨象生,所有的幻象。


    因為在他心目中,魘女便是這等人,於是意境便如此。


    本來這是一種最危險的現象。


    但還多虧他心有主宰,迅即又懸崖勒馬,潛心內視,大做其定靜工夫,始漸安寧。


    如此約莫一盞茶時間。


    我們的小書生,已心地空靈,幻象無蹤。


    可是又忽聽一陣清音起自身側。


    他入耳便知乃是曾在華陽所聞的,闕寒香親奏“七情魔音”,心想:“這魔丫頭,適才那一套不成,現在又來一套,可饒恕不得了!”


    是以馬上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大喝一聲道:“狗賤人!一再料纏,少爺可不能再忍讓了。”


    並同時掌聚七八成功力,一股排山倒海的三陰六陽勁氣劈出。


    也適值闕寒香,一心以魔音禦魔,不虞有此,頓時冷不防被一股狂飆,無巧不巧的,卷到右側石台下,一座無底深洞之中。


    連驚呼都沒有來得及。


    這真是從何說起,拚死救人,反被人害啊!


    讀者也許要問:“難道燕淩雲,就這般無知,連一個好歹全分辨不出不成?”


    非也!因為大凡讀書而有所得的人,都講究一個擇善固執的習性。


    燕淩雲既認定魔女不是好人,又知五鬼和苗嶺有舊,成見根深蒂固,一切從人家壞處想。


    何況事實也有許多巧合之處,所以就變成這樣倒行逆施了。


    這時他,眼見魔女被一掌劈得無影無蹤,心頭反倒輕鬆不少。


    而且所中迷魂毒,也為他無意中按天都仙客所傳心法用功祛除,神誌極為清醒。也深覺這所落魂殿必不尋常,埋伏禁製決不止此。


    於是又緩緩移步,欲對各種陳設查個仔細。


    不料就在他這走動之間,偶地遊目一掃翕前許多木偶,突見忽然都好像活動起來。


    並感身後似有微響,倏轉身軀,卻入目無數獠牙利齒的惡鬼,飛躍而起,齊向自己撲來。


    且立刻陰風慘慘,昏暗無光,十分可怖!


    故而燕淩雲,不禁大吃一驚!慌不迭兩臂一振,運掌直向鬼怪劈去。


    誰知如此一來,頓時右洞內風聲雷吼,熱浪冷焰如潮,激蕩不已,也彷佛那些撲來的惡鬼,也更多更猛。


    請想燕淩雲,幼受父母鍾愛,長為一個書生,出道未久,夜行月黑風高尚且不慣,幾曾看過這等宛如地獄的景況。


    加上又將魔女驅出,如今隻影形單,無人壯膽。


    是以登時不由自主的,唬得直打寒噤,毛發悚然,趕忙運起神功,雙臂揮舞,沒頭沒臉的狂劈鬼怪不已。


    本來玄陰派這所落魂殿,就是深藏地底,充滿神秘氣氛,禁製重重。


    兼之他又時而情緒不寧,疑心生暗鬼,因而神誌頓被所奪。


    一直打得精疲力盡,汗流浹背,又無處可逃。暗忖:“這可怎麽好?”


    同時也掌勢漸緩,反覺惡鬼亦愈少。


    再沉氣定睛一看,那裏是什麽怪物。


    原來乃是下首石壁上,那些無數晶塊,被燈光反射,映照-前木偶,所生的影像啊!


    至此他登時恍悟,不禁暗罵自己:“蠢材,蠢材!這不正和苗嶺老魔所傳,那些攝魂大法,如出一轍-!”


    因此他,馬上正心誠意,俊目微闔,定定神,擬再思出洞之策。


    不想正於此時,突地石翕黃縵自行上卷,赫然其中正高坐著那個玄陰老鬼冷清秋,宛如神像一般。


    這卻大出燕淩雲意料之外。


    敢情這老怪,也早就在此了。


    但見他,鷹眼微眨,手撚長須,沉聲說道:“這所落魂殿,乃本門土地,除五老外,從無人敢於擅入。也是你合當有緣,陰錯陽差闖進,如今除了歸順玄陰派外,已別無他途了,還不快跪下拜師,等待何時?”


    這時燕淩雲,也深知事態嚴重,暗暗蓄勢戒備。


    並昂然答道:“人各有誌,豈能相強,我燕淩雲乃頂天立地之人,豈是汝輩這班邪惡之徒所屈,有什麽妖法使出來就是,何必還多說這些廢話!”


    此言一出,登時玄陰老鬼,目射寒光,陰側側的開口道:“老夫已一再容忍,不發動本殿禁製,你這小子可再三思,稍時就來不及了呢?”


    顯然,他必定還有什麽殺著。


    不過燕淩雲,卻已拿定主意,寧死不屈。


    所以馬上又冷笑一聲答道:“少爺不早說過了,那還有什麽三思四思的?”


    他毫無懼色,一點活動餘地都沒有。


    那知這種答言語音甫落,陡聞玄陰老鬼,一聲斷喝道:“你這小子想是活膩了,再嚐老夫一點厲害試試!”


    而且立刻燈光齊減,滿室伸手不見五指。


    燕淩雲陡覺身前,湧來一股重如山嶽的壓力。


    並正雙掌推出勁氣抗拒時夕又忽感腦後生風,連念頭都沒有來得及轉,就被人一把夾背提起。


    更是如中鋼鉤,痛澈心脾。


    雖欲奮力掙紮,但無如對方抓的恰是要穴之處,一時卻動彈不得。


    不消說,這暗中下手之人,定是老鬼冷清秋無疑了。


    刹時之間,殿內又大放光明。


    但見玄陰帝君,麵含獰笑,卻奇怪的仍坐在石翕內未動。


    原來燕淩雲,乃是被大鼎內伸出的,一隻碩大鐵爪,抓牢淩空高舉著哩!


    說來我們的小書生,終是經驗不足,心機太少。身為一個機關削器的大行家,反因一時不慎,著了人家的道兒,真乃冤哉枉也!


    片刻,冷清秋老鬼,又忽臉帶疑雲,沉聲喝道:“小子快說,姓闕的那丫頭呢?”


    敵情他是聞報風火洞失了受刑男女,尋蹤遲到此聞,並未見魔女被燕淩雲掌力卷下石台之內深洞啊。


    此際,我們的小書生已橫了心,反正大不了一死,根本就閉目不作理會。


    可是卻聽右側石台下,有人嬌聲答道:“姑娘來也!”


    更同時飛出兩個絕色女郎,並肩俏立殿中。


    燕淩雲睜目一看,不禁又喜又驚!


    一個乃為玉觀音白鳳英。


    一個竟是自己追尋多日林嫣姑娘。


    自然他還不知林嫣就是淩雲燕化名,因此不由暗代二女深深耽心,惟恐又蹈自己覆轍。


    是以立時忍痛高呼道:“二位賢妹千萬留神老鬼們暗算啊!”


    同時二女粉臉滿含忿容,十分憐惜的看了他一眼,齊聲嬌答道:“燕大哥放心,小妹們絕不妨事,暫請稱耐片刻。”


    尤其淩雲燕,立刻又玉麵生嗔,織手從懷中取出一物,向上座極度困惑的玄陰老鬼一幌叱道:“冷清秋老鬼,你識得此物麽?”


    照說括蒼山五鬼,天不怕地不怕,那把二女放在眼中。


    但是說也奇怪,卻一見淩雲燕手中之物,頓時麵色大變,趕忙飄身落地,厲聲喝道:


    “那來的女娃,竟敢將本門‘陰符玉牒’竊來,還不快送還老夫!”


    原來淩雲燕,不知從何處將玄陰派祖師所傳掌門信物取來。


    請想冷清秋老鬼,那得不驚慌失色!


    隻見淩雲燕,聞言撇撤嘴,冷哼一聲答道:“姑娘天都淩雲燕是也!別人不敢招惹你們這五個老鬼,我可不再乎呢!”


    隨又織手向燕淩雲一指道:“老鬼快把此人放下,否則我就先毀掉陰符玉牒,再和你算帳!”


    如此情形,一時頗使玄陰老鬼委決不下。


    一則是,因為有俘在手,還可以令對方投鼠忌器,至少能彼此交換,如若一旦先行釋放,那可就難說了。


    再則他耳聽“天都”二字,並見淩雲燕一副有恃無恐之色,恍疑歸元子亦來此間,不免暗下著慌。


    故而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才怪眼一掃二女,答道:“老夫也不和爾等一般見識,落個以大壓小之名,這樣好了,你們先歸還‘陰符玉牒’,我馬上就免除這姓燕的小子活罪怎樣?”


    自然,這乃是他緩兵之計,欲圖拖延時間,謀而後動,隻聽那含糊其辭,僅說免罪,並未明言釋放,就不難窺其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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