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時坐定,大屏幕開始顯示,初時的幾分鍾,她盯著屏幕,看得很認真,直至屏幕裏漸漸閃現出紐約棧道的顯示牌,歡呼的人群,奔湧的熱浪,她腦袋一熱,下一秒,就看到熟悉的人,鏡頭一個個切換,終於閃到她的臉上,是一張稚嫩臉,雖然鏡頭隻有短短的三四秒,但那張張揚的臉上顯示出的全是青春的活力,明眼人看到的是這樣,但她心裏清楚,她此刻緊張的要命,手心裏正在冒冷汗,她深知,這場比賽十分重要,輸不起。


    鏡頭切換的很快,關於她的鏡頭都一一被人精心地剪切了出來,再下一秒,她從大黃蜂的車沿裏鑽出來,現場滿滿的高呼聲,就像一個奇跡,她在少年組的賽道中,拿到了幾十年前車神gun當年的最高記錄,因為這樣,瞬間一炮而紅,年少成名說的也就是她,而後才順利被yuan隊直接招收,逐漸出現在更大型的賽道上。


    屏幕裏的她,高高舉著獎杯,這一時刻,鏡頭格外地長久,能看見她眼睛裏因為激動才喜極而泣的淚花,她當時在想什麽呢,她在想,終於成功了,有了這一步,她就可以拿到參加世錦賽的資格通行證,才不會辜負父親的期待,才能憑自己的能力找到事情的真相。


    坐在影院的座椅上,她捂著嘴唇,克製不住自己,扭頭看向陸弦,不是因為想到過去的事而難過,是因為感動,四年的時間,從她開始第一場賽事起,從紐約到巴黎到北海道,兜兜轉轉整個北半球,跑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場賽役的賽時記錄,都被他找到,並且剪切好,每一場勝利,一直到最後一場,錦標賽的最後一場,刹那間的機身分離,她與賽道永別了,他原來都沒有錯過。


    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話語來表示此刻的心情,陸弦所做的一切,她都明白,他是想告訴她,無論她做得好不好,至少她曾經輝煌過。


    肖時泣不能自已,陸弦對於她的反應怔了怔,緩和了幾秒,伸手摟住她,她靠在她的懷裏,哭得更盡興。


    “你已經很棒了,不要把自己逼得那麽緊。”


    她搖頭,說話含糊不清,“不是,不是。”


    賽車也好,尋找事情的真相也好,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都有一個信念,而如今,她的信念被開始懷疑,她逐漸彷徨,心內的不安,他一定都看到了眼裏,這一番點醒,讓她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這麽多年,是她執拗了,顧信說得對,是她活在一個事實的真相裏,一直不願去承認,所以這麽多天拿到的線索,才遲遲不敢去揭發他,陳景潤去機場的時候,最後要求的還是跟她同桌吃飯,而他,是不是早已經知道了什麽?


    她哭的難過,如果陳景潤有心不放過她,又何必在她風頭正盛的時候斬殺呢,難道不是一開始就不留給她一絲一毫的機會?


    但她是幸運的,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麽,陸弦總陪在她身邊,就像那一年一樣,醫院病房的門口,一整夜,他默默陪伴著她。


    她用力摟著他,鼻涕眼淚蹭的他滿身,“陸弦,我愛你。”


    陸弦的身軀僵硬了好久,良久,他摟緊她,“我也是。”


    回去的路上,肖時沉浸於他給的“驚喜”裏,心情開朗了不少,“好餓,晚上都沒吃飽,哭了好久,哭得好累,我們去吃宵夜吧。”


    陸弦點頭,對於緊緊是九點鍾還不到的宵夜,也沒有提出任何質疑,反倒握緊她的手,像來時那樣,一步一個腳印,牽引著她往前走。


    來到“小沁幽蘭”,靠近窗戶的座椅,她這回點了不少菜,陸弦將菜單遞回去的時候,滿眼的笑意,果然這樣才像她,她記憶裏的肖時從來不是晚飯如傍晚那樣,拿著湯勺喝兩口湯的樣子。


    菜上齊,肖時正準備大快朵頤,看到陸弦臉色僵硬了瞬間,然後聽到他說,“爺爺。”


    肖時第一反應,怎麽可能,就陸弦這個表情,僅幾秒的撇撇嘴,一副完美清冷的樣子,哪像看到什麽長輩,她揮筷子,笑道,“哎,騙人吧,你不是說你爺爺他老人家閑的慌,都這個點了,怎麽會跑到這來,肯定到哪個疙瘩裏嘮嗑管閑事去了。”


    陸弦這回沒再淡定,他抿唇,從喉嚨裏輕輕咳嗽了一聲。


    肖時這會不敢嘻嘻哈哈了,扭頭看,一個鬢若白霜,神態正嚴的老人家,就這瞪眼板著臉看向她的神情,還能讓人認不出來嘛,和陸弦生起氣來,像了九成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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