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病房外,幾次想要推門,卻始終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這時候,蝴蝶突然想起老趙說的話,他說得沒錯,自己的確不是一個自私無情的小人——這不是自誇,而是此時此刻真正的感受,因為,如果他真是一個自私無情的人,就不會像現在這般羞愧自責,甚至膽怯到連去探望自己女人的勇氣都沒有。


    見了麵,該說什麽呢?


    道歉?


    因為自己的任性,不僅讓這麽多人丟掉了性命,還差點害死了自己的女人,剛懷上的孩子也流了產,這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平的嗎?這樣的傷害,讓他怎麽去麵對梁潔絮?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這個女人是多想要一個孩子的,可不知為什麽原因,一直都沒懷上,現在好不容易才懷上一個,卻又……她心中會不怨恨自己?


    正如老趙所說,如果他是一個自私自利,心裏隻有自己的小人,那他就不會在意這些——因為他完全可以把梁潔絮當成一個玩物,喜歡就拿來玩玩,不喜歡就換掉,政府是絕對不會幹涉他的這些私生活的,如果他需要,甚至會給他送來更多更好的女人。


    但他卻並不是這樣的!他或許好色,也有些花心,但他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就算明知道梁潔絮對自己的感情並不像表麵那麽單純,可是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就算倆人沒有名份,蝴蝶也早就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家人,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這麽內疚……換成是旁人,就算再怎麽愧疚,大不了用錢來彌補就是,但對家人,卻是不可能這樣做的,連想都不會這樣去想。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去求得梁潔絮的原諒,而這種內疚,害怕,患得患失的心情交織在一起,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想要逃避的衝動,如果不是理智告訴他,這件事他必須要給梁潔絮一個交待,作為男人,他在這時候也必須要陪在自己的女人身邊,說不定還真就當了逃兵了。


    猶豫了半天之後,蝴蝶終於還是推開了房門。


    政府對梁潔絮也是夠關照的,給她的待遇都是最高級別,比如這間特護病房,平時最少也得是部級以上的首長才能享用,這也算是沾了蝴蝶的光,不過蝴蝶顯然沒心思關注這些,因為一進門,他的目光便與躺在病床上的梁潔絮交織在了一起,頓時就愣住了。


    這樣的梁潔絮,是他從未見過的——一直以來,這個女人在他心中都是一個‘小妖精’般的存在,她善解人意,卻又非常的精明能幹,蝴蝶毫不懷疑,以她的能力完全是可以成為一個女強人的,但她卻又總是能很好的隱藏自己的鋒芒,總是能時時處處顧全蝴蝶的自尊心。


    可是此時的梁潔絮,卻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妖媚和聰慧,躺在病床上,沒有絲毫妝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嘴唇也缺少血色,頭發倒是整理得很柔順,沒有結辮,輕披在肩上,這使她看起來越發的多了幾分病態的嬌弱,雖少了幾分豔媚,卻更讓人打心眼裏憐惜。


    看著蝴蝶,梁潔絮的眼眶很快就開始變紅,蝴蝶心中一痛,急忙走過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對不起。”


    “對不起。”


    倆人幾乎是同時說道,這讓蝴蝶不禁有些意外——他不明白梁潔絮為什麽要對他道歉,這時候,難道她不是應該對自己怨恨責罵才對的嗎?畢竟是他的任性,才害得梁潔絮不得不以身犯險,差點丟了性命,還流了產。


    不過,梁潔絮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瞬間無地自容。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流著淚,梁潔絮楚楚可憐的哭道,不過她的這話卻是讓蝴蝶不知該如何回答。


    “沒關係,沒關係……這不怪你,都怨我……隻要你沒事就好,真的,隻要你沒事,我們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到時你想生幾個都行。”


    心頭的大石放下來了,蝴蝶一邊安慰著梁潔絮,心中對這個女人更是越發的憐愛:明明是他的錯,可是這個女人不僅對他沒有絲毫的怨恨,反倒還自責沒有保護好孩子……這當然不怪她,但這樣的女人,得是前世燒了什麽樣的高香才能遇上啊?


    看著蝴蝶那感動的表情,和眼中透出的愛意,梁潔絮心中卻是沒有太多的成就感……雖然借助這次的機會,又成功的在蝴蝶心裏更進了一步,但這代價對她而言,卻也太大了。


    怨恨?當然是有的,自責就更是個笑話了,她又不是那種滿腦子封建思想的小女人,在整件事情上,也都是問心無愧的,她怎麽可能會自責?說到底,這場風波本就是蝴蝶鬧出來的,要不是他的任性,自己怎麽會跑到香港去以身犯險,孩子又怎麽會夭折?


    隻是,她卻不得不這麽做——不是為了討好蝴蝶,而是因為她比蝴蝶更懂得人心:出了這樣的事,蝴蝶內心肯定是自責的,對她也必然覺得虧欠,但這種虧欠的感情出現在男女之間,卻未必是什麽好事,因為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覺得虧欠的時候,他除了會想方設法的進行補償,也很可能會產生逃避的心理,尤其她和蝴蝶之間的關係,還不單單隻是單純的男女感情關係,這就更會讓事情變得複雜。


    事實也證明了這點:為什麽蝴蝶回來後,沒有第一時間來看她?表麵上看,蝴蝶先去拜祭因他而死的烈士,確實是理所當然,但梁潔絮卻很清楚,蝴蝶從來就不是那種義理當先的人,在他的心裏,家人親人永遠都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如果不是潛意識裏怕見到她,想要逃避,他根本不可能會放著自己中槍流產的女人不顧,還有閑心去做別的事。


    失去孩子,這對梁潔絮的確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但她也不是那種心理脆弱,碰上點事就會尋死覓活的小女人,冷靜下來,在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後,她就在思考著該怎麽打削蝴蝶心中的心結……是很委屈,但蝴蝶卻值得她這樣做,何況事已至此,就算她吞不下這口氣,對著蝴蝶大哭大鬧又有什麽意義?除了破壞倆人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對解決問題有幫助嗎?


    不得不說,這宮鬥的手腕還真是女人的天賦,蝴蝶就是做夢都想不到梁潔絮在承受這麽大的打擊後,竟然還能有這般的心機,但不管梁潔絮的出發點是什麽,有一件事卻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梁潔絮的這種表現,的確是讓他心中的愧疚減輕了許多,而打消了心結之後,倆人也沒再糾纏於這個話題,在蝴蝶有意無意的引導下,很快就天南地北的開始閑扯起來。


    蝴蝶的這點小心思當然瞞不過梁潔絮,但她卻樂得裝傻,事實上她也不願再去觸碰這塊傷疤,聰明的人總是懂得向前看,而蝴蝶發現自己轉移話題的伎倆成功後,也是長長的鬆了口氣,心情也越發的放鬆,談話的氣氛也是越來越溫馨。


    不過,這種輕鬆的心情在離開醫院後,很快又變得糾結起來,因為蝴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這次鬧出的風波,還有一個人那裏是需要交待的——他的妻子,方碧瑤。


    當然,蝴蝶並不是一個懼內的人,事實上他的性格還相當的強勢,但一來這件事是他有錯在先,心中本就有愧;二來,他與梁潔絮的關係,也讓他在方碧瑤麵前總是有些心虛,而這次事情鬧得這麽大,很難說方碧瑤有沒有察覺到梁潔絮的存在,就算沒有,單單隻是解釋自己這些天上哪去了,也是件麻煩的事情。


    為什麽?因為很多事情本身就是串連在一起的:要解釋上哪去了,就得交待出九頭蛇,而知道了九頭蛇的存在後,九頭蛇夫人還瞞得住嗎?別忘了,方碧瑤可是很清楚蝴蝶的底線的,這麽大個組織,要是沒人替他管理,就憑蝴蝶能拉扯起來?而能夠得到蝴蝶如此信任的人……以方碧瑤對他性格的了解,還會猜不出這其中的貓膩?


    想到這裏,蝴蝶就忍不住拿頭去撞牆——這尼瑪實在是太坑爹了啊,不對,是坑自己啊!可恨自己這狗屎的能力,能夠穿越時空,卻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命運,否則的話,現在就算是要讓他付出再大的代價,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穿到半個月前,把那個如此坑人的自己好好的揍一頓,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也就沒這麽多燒心事了。


    戰戰兢兢的回到家中,一進院,便看到房裏已經擺上了飯菜,方碧瑤抱著孩子,正靜靜坐在桌前,等著他回來。看到蝴蝶後,她並沒有像蝴蝶所擔心的那樣怒發衝冠,也沒有哀怨自傷,就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對他輕輕點頭。


    “飯剛做好,菜應該還是熱的,趁熱吃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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