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衝著二姨的老叔點頭,老叔走近前來,老太太又瞅煙匣子。老叔明白,將匣子拿過來打開。老太太顫巍巍的伸手將裏麵的海螺拿出來塞給了二姨。“給你吧二丫,以後看到這個東西就當看到奶奶了。奶奶打小兒也沒看著你們長大,算是遺憾呐。”二姨怯怯的看著奶奶,又抬頭看看姥爺姥姥,見姥姥點頭,才敢欣喜的接過來,抬頭對上老叔家妹妹嫉妒的眼神,看來這個寶貝奶奶平時也不讓自己的孫女動的。二姨很珍惜的將海螺揣進衣服裏。


    奶奶又將那對耳環拿出來,遞給了姥姥:“這個東西本來就是給你留著的,老四對我有心結,一直也沒機會跟你這個媳婦親相,算是娘給你留著傳家的吧。”姥姥摸摸的接過來揣進衣兜。老太太有將兩個戒指給了另外兩個兒媳婦。接著伸手夠著了煙袋,瞅了瞅,塞給了姥爺。笑著說:“娘沒啥好東西留著,這個東西是娘常用的,你留下做個念想吧。”


    姥爺接過煙袋,心裏更難受了。看著馮氏交代後事的行為,卻不知道怎麽勸解。老人都說,離魂就是死的前兆了。何況親娘說的頭頭是道,壓根是編不出的。大夥也都知道,馮氏這次還魂算是回光返照了。心下也悲戚。隻有老叔偷偷的拉著姥姥他們出去商量辦老太太的後事。


    心願已了,老太太在當天的後半夜走了。走前一陣急喘,後來就開始一口一口的倒氣,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家人忙著給穿衣服梳頭,待一切妥當了,老太太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走的很安詳沒遭罪。姥爺辦完喪禮回家,沉默了好幾個月,嚐嚐坐著瞅著老娘的煙袋發呆。姥姥不知道怎麽勸解,最終還是鄧姑姑說通了:“生死有定數,怨債還完了就走了。老太太走的那麽順當,可見也不是去受罪的。人,痛苦的都能忘記是福氣,能從世間解脫也是福氣。你又何必執著於沒在膝前盡孝的愧疚呢?你心裏惦記她,不但你娘知道,神佛也都知道的。”姥爺這才漸漸的好了。


    那個海螺二姨一直保存著,幾次的搬家,幾次的風雨磨難都不曾丟失,現在這個海螺還在,透過光瞧,海螺殼上的斑斑點點,似乎都是娘對兒子的愛。姥爺臨終攥著海螺告訴二姨,這海螺殼是他娘給他的周歲禮物,在改嫁的時候,姥爺賭氣換給了老娘。老太太一直存了一輩子,撫摸了一輩子。將滿腔無奈的母愛都浸透在海螺殼裏。這份愛,不會隨著任何事情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天下的子女,有多少能夠深切的體會到這份愛呢?不做父母不知養兒辛苦,這種愛,會隨著世代的子嗣綿延傳遞下去吧。


    禍福相依,否極泰來。


    老人們常說,禍福相依,否極泰來。身邊也有不少這樣的事情。想來人的一生波折起伏都是尋常,隻有到老了回頭看自己經曆過的事情,才知道哪些是波峰,哪些是波穀吧。


    二姨常說,如果有喜事的時候,也要收著,不要樂極生悲。她拿她經曆過的幾件事情講給我聽。


    他們屯子有個老吳家,是個中等人家吧,家裏有地也有牛,平時為人和氣善良,是個典型的農村熱心人。誰家有事找到他,他肯定全力幫忙的。這麽一個好人,在一年的春天家裏卻出事了。


    開春了,吳家早早的翻地種下了玉米。自己家的幾頭黃牛在種地時候累瘦了不少,閑下來的老吳就沒事放牛。這天正趕著牛上山,鄰居老孫過來求他:“老吳,你能不能順便也幫我放一天的牛?我媳婦娘家有事,我得跟她回娘家去照應。”


    老吳連忙答應,還跟在著急往家走的老孫後麵喊:“你放心,要是回不來也沒事,我幫你看一晚上,晚上我多割草把你家牛也喂了。”


    從老孫家把牛牽過來,老吳就趕著七八頭牛上山了。走到自己家地裏附近,忽然聽見壕溝裏有人喊救命。道兩旁的壕溝邊上長滿了稗草和拉拉秧,老吳看不見人影,就聽見人聲。估計是有人不注意掉進壕溝裏去了。這壕溝三四米深,重要的是裏麵全是尖角的石頭塊兒。要是掉下去肯定是摔壞了。老吳心裏一著急,就把牛繩一撒,找路下壕溝救人。


    是同村的一個半大小子,出來兜馬嶺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去,不知道傷沒傷到骨頭,坐在溝底下哭。老吳臉上被拉拉秧割了好幾道血口子才下到溝底下。將人背上來更是費工夫。等倆人上來,那孩子已經昏了過去。老吳顧不得歇氣兒,背上就往屯裏跑,將人送到家又跟著幫忙找大夫。等確認沒事了,都下晌了。才一拍腦袋想起自己家的牛來。忙匆匆的回去找。到了地方一看,老吳傻了眼。


    這幾頭牛剛放出來,正餓得慌。見牛繩撒了,就自己溜達著順路邊吃草。忽然看見眼前的苞米地,苞米剛長出半米高的樣子,正是鮮嫩可口的時候,這幾頭牛可撈到了甜頭,不客氣的進地裏大嚼起來。最後竟然隻挑著上頭的尖兒吃。


    老吳這麽久沒回來,幾頭牛已經將整片的苞米都霍霍了。老吳坐地傻了眼。霍霍的正是自己家的苞米地。這可咋整啊,這個時節補種都來不及了。一邊想抽老牛解氣,卻發現還有人家老孫家的牛在裏麵,不由的垂下手歎氣。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她媳婦看他神色不對,忙問怎麽了。他低聲跟媳婦講了,兩口對坐著,愁得吃不下去飯。幾頭牛倒是吃飽了,臥在牛棚裏倒芻。


    兩人一晚上都沒合眼,早上,老吳一拍腿跟他媳婦說:“得了,咱倆別愁了,把地裏的苗都拔了喂牛吧,這季節補種不趕趟了,咱們把地翻了,種菜吧。好歹不能讓地空著。今年冬天,估計就得緊著肚皮了。”


    倆人隻好忙活著翻地種菜。村裏人看著他們這麽可憐,都幫忙,這個拿些種子,那個弄些肥料。終於種完了。


    隻是他媳婦還愁,種了菜,夏天和秋天倒是好過,冬天不能啃土豆白菜過吧。隻是愁也好,還得過日子。


    夏天,吳家的地裏蔬菜豐收了,吃也吃不完。送給村裏人,人家都有自己家的菜園子,那些菜就夠吃了。你想,種莊稼的地那得多大一片啊,能收多少菜?被他救起來的小子家裏對他家的事很是內疚,畢竟是為了救自己兒子才發生這樣的事。於是出主意,將自己家的馬車借給他,讓他拉著菜去城裏賣。他帶上兒子,起早貪黑的摘菜,去城裏賣。別說,那時候城裏很少有直接趕著馬車過來賣新鮮菜的,他這一去,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就被搶購一空。等一夏天過去,他算了算賣菜得的錢,不單夠買今年冬天的糧食,還多出好多來。而那一年二姨的屯子遭了一場雹子災,大夥的旱田地收成都不好。他就跟媳婦說:“這原來我看是禍事,也能變成好事。咱們要是種的苞米,這場雹子也躲不過。收成也難說就能支撐冬天。這錢留下買糧食種子的,明天我把地裏最後一茬菜收了,最後去趟城裏。也給你買點布做衣裳。”


    最後一茬秋收菜賣的特別好,爺倆高興,跑去小酒館吃飯。老吳多喝了兩盅。回來邊哼哼小曲邊覺得日子挺好。酒被風一吹,不由得飄飄然,趕車也不在意了。前麵迎麵也過來一架馬車,他也沒注意,依舊楊鞭子讓馬快跑。一時兩輛車都收不住速度,兩匹馬都受驚抬腿揚蹄。老吳倒是迅速反應沒怎麽樣,他兒子卻被掀下了馬車,滾到了車下。馬蹄子落下的時候,正好踩到他兒子的腿。這下老吳的酒全醒了。兒子疼得滿頭大汗,來不及回家,轉身駕車就回城裏找大夫。確認是踩折了骨頭。老吳不斷的埋怨自己不該高興過的頭,喝酒誤事,將賺了錢高興的心情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兒子在家養傷的期間,倆口又愁上了。怕兒子的腿好不了落下殘疾。長籲短歎的過了好幾天。


    這天,屯裏忽然被攪和的喧鬧起來。原來二鬼子進村抓壯丁了。一隊的二鬼子端著槍,挨家的找,看到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就拿槍壓著帶回去。被帶走兒子的人家哭天喊地的,麵對著槍口卻無能為力。到了老吳家,那二鬼子早聽說老吳家有兒子正當年了。進來就讓他交人。老吳一指炕上說:“那躺著的就是我兒子,前一陣子把腿摔瘸了。老總要是嚼著他還能扛槍就帶走吧。”二鬼子掀開被子瞧了瞧,還真瘸了,就轉身帶人去別人家了。


    這又是將禍事變成了福氣。如果不是摔斷了腿,可能就被逼著做二鬼子了。扛了槍對付中國人,不但臉上無光,那日後還不是鬼子堵搶眼的炮灰。後來他兒子好了,腿卻一直有點跛,老吳卻再也沒抱怨,還對他兒子說:“你是不知道,說不定啥時候福氣就從你這瘸腿上來了。”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好事壞事要兩麵看。有時候我們悲觀,是我們自己屏蔽了好的一麵。二姨後來變得很淡然,對任何事情。無悲無喜雲淡風輕。我如果能在不惑之年達到二姨一半的境地,可能活得就自在了。


    山歌迷情。


    二姨的屯子,有個小夥子叫張大民。正當十八九歲的年紀。這小夥子長得十分周正。方正的麵額,濃眉大眼的,眉宇間一股英氣,個頭也高,身板也好。更難得的是脾氣不錯,還有一把好嗓子。平時愛唱上兩句,什麽二人轉了,民間小調了,都唱的有板有眼。這小夥子在屯裏,就跟玉兒姐在屯裏一樣,走到哪裏都是焦點。惦記他的姑娘有都是。有時候晚上納涼,大爺大娘們就會叫上他說:“大民過來,給咱唱上兩句解解悶。”這小夥子也不推辭,亮嗓子就唱。博得大家一陣的掌聲。有時候屯裏請來二人轉班子,歇場兒的時候他就跑到後台裝扮上,跟班裏的旦角兒對上一段給大夥開心。這樣的小夥子,誰能不愛呢?要說他是屯裏的大眾情人不足為過。屯裏的每個姑娘都會羞答答的悄悄瞅他一眼,然後心裏想著,不知道日後他會看上誰呢?要是自己可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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