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委屈了說:“我看在門口點個蠟燭太浪費啊,又沒人需要照亮,就吹滅拿回來了。”


    他爸聽說,上去還要打,其他人忙攔著,但是心裏也著實決得這孩子實在是該打。就這麽,他奶奶的喪事弄得雞飛狗跳的。


    當晚上,這孩子的嘴就跟中風似的歪了,他家裏人開始說是讓他爸爸給打的。讓赤腳劉來,說是紮幾針沒準就能給紮古回來。可是孩子娘知道不是,因為這孩子是給奶奶磕了孝子頭以後,忽然就變歪嘴了。知道這是邪事。忙找劉奶奶給看看。劉奶奶倒是給了個方法。後來是怎麽治好的呢?哈哈,就是找人打他嘴巴子,不是往左邊歪麽,那就打左臉。打了四五十個,終於打正道了。


    村裏人知道以後,沒少埋汰他,說是老奶奶最後一口氣是被他的摳勁氣死的。所以憋氣,就多打他幾個嘴巴子治一下他的摳病。


    倒是後來這孩子長大了,卻也出息了,沒在農村待著,進了城,憑借自己的精明算計和摳,幾年就攢下了不少錢,在城裏安了家。隻不過六親都借不到他什麽光,有的親戚病了想去城裏看病找找他幫忙吧,就托他爸媽跟他捎個信說說,到時候能幫著找個好大夫或者能幫忙買些好藥什麽的。他聽說老家要來人,來吧,拿來的山貨招收,然後一頓飯都不請就領著你們去旅店住去,指給你醫院或者藥堂怎麽走再一點什麽忙都不幫。讓這些撲奔的親戚們咬牙切齒的回來。說他就是一毛不拔的一個人。所以他雖然富裕,朋友親戚都不怎麽和他來往。看來是鑽進了錢眼兒出不來了。其實這樣的親戚,有時候還真不如鄰居或者朋友。太注重錢,將這種東西視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的話,要喪失很多其他珍貴的東西的。


    關不上的門。


    二道河子有個老太太,姓任。十九歲嫁入任家,一生總共養了五個兒女。大兒子三歲的時候就得病死了。二姑娘十四五歲的時候被胡子搶走,再也沒有消息,生死未卜。三姑娘被進村兒的日本鬼子糟蹋了,從此瘋了,家裏天天得留一個人看著,要不她就滿屯子光著身子亂跑,有時候發瘋還得用繩子捆上。那時候還得下地裏幹活,哪裏能老分出一個人看著,有一天一個沒看住,這丫頭跑出去上了山。掉下石崖摔死掉了,屍體被上山拉木頭的人發現,送回來時,任家二老隻是覺得閨女終於解脫了,似乎傷心都沒了。經曆了三姐的事情,四兒子從小就恨日本鬼子,總說要把鬼子打出中國去。這不年紀輕輕的就參了****,那時候****抓壯丁別人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隻有他聽了高高興興的就奔著去了。結果戰死於日本鬼子的槍下。這個消息傳來,徹底將二老的心神打擊碎了。兩個人一夜間都白了頭發,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剩下了個小丫頭,老太太說什麽也不肯放手了。到了結婚的年紀嫁給了本屯人,老太太那是一天三趟的往姑娘家裏跑,覺得就剩下這麽一個依靠了。結果這姑娘卻在生孩子的時候血崩,大人孩子都沒救過來。


    似乎那個年代的所有悲慘的事情都集合在他家發生。老頭子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一病不起。五十幾歲上就撒手而去,留下老太太一個人。任老太太麵容滄桑,每天就端著板凳,坐在自己家的門檻上眺望村口。人家問她看啥呢,她就說:“看看姑娘啥時候能回來。”村裏人原來聽不懂,以為這老太太也跟著得了瘋病了。後來明白了,她總希望被胡子搶走的二姑娘什麽時候能回家看看,這是她這輩子唯一的指望了。


    村裏人可憐她,隔三差五的給她送些吃的米糧。老太太頭幾年還出家門種地幹活,後來就將自己家的地租給了同村的人種,自己收點米夠自己一個人吃就行。把自己關在家裏成天在家不出門。同村的女婿照顧了她一陣子,隻是後來又娶了老婆,在新媳婦的壓力之下,也就顧不得前丈母娘了。


    老太太將家裏的活物,雞鴨鵝,都送人的送人,宰了的宰了。自己一人貓在沒有生氣的屋裏,成天就一個目的,等著姑娘回來。屯裏好心的大娘不忍心破壞她唯一的希望,每次順路過來瞧瞧她,都跟她說:“任嫂子,還等著呢?你放心,你姑娘肯定能回來。前幾天不還聽說前屯子有個姑娘丟了七八年最後還找回來的麽。你那姑娘肯定也能找回來的。”老太太就會露出欣喜的微笑說:“是呢,我姑娘長的好,胡子不能殺了她。估計就是關上幾年,等順溜過來就能放心,過兩年回來沒準還能給我抱個外孫子。這女人上了山啊,就得生了孩子胡子們才能放心。放心了才能允許姑娘下山看望家人呐。”那些大娘看著她滿懷希望的眼神,隻是暗自歎口氣,表麵上還要裝出同意的樣子連連點頭。其實誰心裏都明鏡兒似的,被搶上山的女人活下來的機會少得很。都是被一群胡子糟蹋完了就或殺或遠遠的賣到外地窯子裏了。任老太太想的倒是山寨夫人的待遇。可這附近的幾夥綹子頭子都沒納山寨夫人啊。


    就這麽等啊等,從天亮到天黑,從夏天盼到冬天。慢慢的,就算有人再過去找她,她也不再和過去找她聊天的人說話,隻顧著自己愣神。找她的人見怎麽說話她都不搭茬,自己也就沒了意思,慢慢的,上門的人越來越少了。


    她家的大門和屋門,從來都不關上。有時候風吹的門吱嘎作響,她就會欣喜的從炕上爬起,看看是不是姑娘回來了。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回。


    她的死很安靜。那天村裏大娘再過來看她,發現她已經靜靜的躺在炕上僵硬多時。村裏人都可憐她一生悲慘的遭遇,大夥集資給他置辦了一口薄棺材,草草埋在了亂墳崗。她的一輩子,就這麽隨著一口薄棺靜靜的去了。連個自己的姓名都沒留下。二姨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她也隻是任老太太。連她娘家姓都不知道。


    她的屋子就是農村最普通矮小的草房,她死了以後就空著。大夥也沒人去住,就這麽荒廢了。可是自她走後,她的屋子的門就再也關不上了。並不是因為門老化了瓢了掩不住。而是關上了,就會慢慢的自己打開。大夥都很驚異,但是為了壓製自己的恐懼,互相都說是風刮開的。


    門開著,就有穿堂風嗚嗚咽咽的吹過。鄰居們總能聽見風的聲音。像是女人的哭,怪滲人的。開始還為了安靜過來關門,甚至用石頭在門後麵掩住。可是第二天就接著能聽見風聲,過去一看,掩住的石頭總被推開,門就這麽照舊的開著。


    慢慢的,人們都不再過來這裏。這裏徹底的荒廢了。院裏的雜草長到一人多高。老鼠和蛇在這兒做了窩。昔日幹淨的小院子終於變得破敗不堪,就好像老太太最後的人生。


    屯子裏的孩子們最喜歡這樣的鬼屋。總是成群的在附近徘徊,探頭從柵欄外往院裏瞅。可是就沒有一個敢進屋探險的。鬼氣森森的屋子一直挺立了七八年。終於在一個初夏的暴雨天,土坯房子的房頂被大雨給衝垮了。


    房頂衝垮了,可是土牆和腐朽的老木門還是堅強的挺立著。依舊大敞四開。村裏人心裏明白,老太太還在給自己的姑娘留著門,希望她能回家看看。


    後來,村裏來了個外地戶,沒地方住。村長就讓他把這老屋推到了重新蓋。這家人將屋裏所有的東西都重新弄了一遍。那家的男人看看這這屋門實在太破,也不可能用作自家屋門了。就拆下來當了自己下屋棚子的門。


    怪事就來了。他家的糧食都放在下屋棚子,媳婦又是個謹慎的,怕小偷過去偷米,於是弄了把鎖,每天鎖上。可第二天去舀米做飯的時候,就發現鎖被打開。媳婦忙進去查看是不是丟了什麽。發現什麽都沒丟,就又再鎖上,第二天還是開著。鎖也沒壞。她將這事在晚上納涼的時候跟一起乘涼的大娘們說了。幾個大娘互相瞅了一眼。其中一個說:“你家咋用這門當棚子門啊,聽我話,回去拆了換新的吧。要不你永遠別想關上。”


    媳婦忙問咋回事。大家將任老太太等姑娘回家這事跟她說了。媳婦是個山東娘們,挺大膽兒。聽了這個事情倒是沒害怕,反而感慨了好一陣,說為娘的心疼兒女,死了也放不下這心啊。回去就去鎮上買了兩刀的燒紙。讓自己家男人卸下了棚子門。兩個人在院子裏連著紙和棚子門一起燒了。這媳婦邊燒邊念叨:“大娘,你就安心的去吧,我知道你不是特意嚇唬我們,隻是給我家大姐留著一扇開著的家門,怕我姐要是回來沒地方去。我倆也是正經本分的人,過來借了你家的地方住。你放心,要是哪天我大姐回家來看你,我們保證搬走不占你的屋子。”火光熊熊,將那扇老木門永遠的化為了灰燼。


    於是再也沒有這關不上的門。但是天下父母的愛子之心,卻不能隨著門的消失而消失。這個門的故事,也因此流傳了下來。


    畸胎。


    過來串門的二姨的表嫂,閑嘮嗑的時候講了他們村子發生的一件怪事。


    說是他們村頭的一家,家裏兒子娶了女人不到一年,妻子就懷孕了。他家自然高興,歡喜的等著孩子降生。五個月上,妻子的肚子比一般人都要大,有經驗的產婆說應該是個雙棒兒。家裏人更高興了,平時都不讓媳婦幹重活,一天三茶六飯的伺候著,就等著大孫子的降生呢,孩子奶奶尤其高興,早早的就做好了孩子的冬夏衣裳,都是一式兩份的。終於等到了生產那一天,當天家裏人都不幹活了。大夥都焦急的等在屋外,隻聽見裏麵是女人痛苦的呻吟和產婆一聲聲的加油安慰之聲,外麵大夥都懸著心,那時候的醫療水平低啊,生雙棒兒可是很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母子俱殞,奶奶特地請了村裏有著三十幾年經驗的老產婆來。折騰了大半晌,忽然聽見裏麵產婆的一聲尖叫,接著才傳來哇哇的兩陣嬰兒哭聲。大夥都不知道咋回事呢,剛想進屋裏去看看怎麽回事,隻見產婆一臉的死灰色,哆哆嗦嗦被幫忙的一個媳婦的出來了,那媳婦也是一臉的驚懼,看到大夥說不出話來。大夥忙圍上去問孩子怎麽樣。產婆卻哆嗦著嘴唇不說話。隻是指著屋裏讓大家進去瞧。他丈夫著急,衝進了屋裏一看,卻也驚叫一聲退了出來。這聲驚叫驚醒了昏迷的媳婦,她睜開眼睛,四處看看,屋裏竟然沒一個人在身邊照顧,再看到自己的枕頭旁邊有一對兒嬰兒。他們並沒蓋被子,甚至都沒被清洗,渾身的血汙,正哇哇的哭著。她想起身抱起他們,強撐著支起身來,這一下看得仔細,卻嚇得立即摔回了炕上昏了過去。那兩個小嬰兒,不,或許應該說是一個。他們兩個人隻有兩隻胳膊。他們的肩膀連在一起。隻有一個身子。兩隻小胳膊四隻小腿兒亂蹬著,哇哇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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