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鳳樓臨危不亂,雖氣黃衫少女驕蠻逞勝,但身為五嶽三鳥門徒,豈能見死不救?明知


    奇險萬分,已無暇多慮,當下,趁著飛奔之勢,右腳猛一點地,一式“飛鳥投林”,身子已


    平射出去。接著,猛然一個“雲裏翻身”,頭下腳上,第二式“龍宮取寶”,直向鷹愁潤落


    去。


    說時遲那時快,武鳳樓身法奇快,下墜不到數丈,已淩空一把抓住了魏銀屏的左肩。左


    腳猛踩馬腚,借著一踩之力,脫手把魏錁屏往空中拋去。可憐那匹胭脂馬,慘嘶一聲,直墜


    澗底。


    武鳳樓把魏銀屏一把抱住,左腳一點右腳麵,雙雙向鷹愁澗上落去。不料落身處怪石林


    立,怕懷中少女經不住摔擊,趁剛落未落之際,抖手把魏銀屏向那四婢拋去,自己卻力竭倒


    地……


    四個女婢救下了嚇得真魂出竅的魏銀屏。她雖飽嚐了死裏逃生的滋味,可絲亳未受傷損。


    一眼看見青年樵夫因救自己摔在亂石叢中,左臂上一道血槽鮮血淋漓,不由得愧悔交集,掙


    紮著站起身來,猛撲到青年樵子跟前,剛想伸手去扶。


    不料那樵夫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向後退去。魏銀屏頓時麵龐蒼白,一伸玉手把他拉


    離澗邊,另一隻手已扯下自己的淡黃色披肩,親自為青年樵夫紮上了傷口。


    武鳳樓倒地受創時,因驚魂甫定,對傷口無暇理會。這時危險已過,頓覺左肩傷處一陣


    火辣辣的疼痛,頭上、臉上已沁出汗來。


    魏銀屏既感救命大恩,又驚異他這一身絕頂的功夫,不光不記恨剛才撞馬挨摔之恨,反


    而慶幸有此一摔,得見一位年輕的奇人。這時,見青年樵夫滿臉汗水,忍不住一陣心慌,忙


    掏出一塊羅帕,輕輕地拂去了武鳳樓的滿臉汗水。


    這一擦不大要緊,直驚得魏銀屏輕輕地“哦”了一聲。


    原來武鳳樓每天三更時分,準時在萬鬆坪練武,東方剛露魚肚色,即開始采樵。加之天


    氣炎熱,一張原本清秀的臉龐沾滿了沙塵泥汙。剛才一陣傷痛,淌了一頭一臉的汗水,好象


    用水洗了一樣。魏銀屏細心地一擦,才現出了本來麵目。


    隻見他兩道劍眉斜插入鬢,一雙黑白分明、深似潭水的大眼睛異彩閃射,炯炯有神。高


    高的鼻梁,襯著一張棱角分明、紅似丹珠的嘴唇兒。衣衫雖舊,但掩不住他那挺拔剛健、渾


    若玉樹臨風的秀骨。


    魏銀屏不由得芳心一陣跳動,暗暗想道:古語說,十步之內,必有芳草。這個青年樵子


    確象一顆埋在土中的夜明珠,一旦被發現,擦去塵垢,立即露出閃爍奪目的珠光寶氣來。我


    父親此次調任西江水陸提督,帳下處處需人,我何不將他收下,一來報了救命之恩,二來也


    為父親找到了一個貼心的護衛。


    想到這裏,望了青年樵夫一眼,柔聲說道:“怪我一時任性。不聽勸阻,險些喪命。若


    不是少俠犯險相救,我已作澗下亡魂。活命之恩,終身難忘。”說到這裏,輕輕地呼了一聲


    “蘭兒”。女婢蘭兒立即從馬被套中取出四封銀子,交給了魏銀屏。


    魏銀屏雙手捧著銀子,恭恭敬敬地遞到青年樵夫麵前,接著說道,“區區小數,不敢言


    謝,聊表我一點心意。”平心而論,魏銀屏自幼嬌慣,父、叔皆位列三台。特別是魏忠賢官


    封九千歲,滿朝文武皆俯首聽命。魏銀屏身為郡主之尊,自幼在青陽宮中長大,加之色藝雙


    絕,聲震遐邇,京城中公子王孫以得見她一麵為榮。她卻昂首九天外,對任何人都不假以辭


    色。今天對一個深山野樵這樣彬彬有禮,低聲下氣,確乎出於四婢的意料之外。


    哪料到銀子遞過去,武鳳樓隻從四封銀子中挑出大約五兩左右的一小錠,正色道:“謝


    謝小姐的一片好心,在下舉手之勞,豈敢圖報。況既身習薄技,豈能見死不救?一擔山柴已


    送到山上,五兩銀子已受惠太多。請小姐保重,在下告辭。”說罷,轉身就走。


    魏銀屏做夢也想不到青年樵夫竟然耿介如此,更加敬慕。知道錢財等物是不足以使之動


    心。想把他收在父親帳下,一時也無法開口,眼見這明珠璞玉般的美俊少年就要失之交臂,


    不禁心中一驚,忙不迭搶上一步,攔住他說:“少俠雖然施恩不圖報,豈不聞‘滴水之恩,


    必報江河。’作為受恩人來說,心下何以自安?請問少俠高名上姓,仙鄉何處?他日結草銜


    環,必報大恩。”


    武鳳樓聽罷,臉上顏色一正,說道:“我已說過,舉手之勞,不值一提。豈有再圖報答


    之理?況我深山采樵,自食其力,實在沒有留名的必要。”說罷,又欲走去。


    魏銀屏被他兩次頂撞,按往日的性子!早已火氣爆發。但今日卻一改常態,幽幽歎道:


    “既然少俠一再相拒,我隻好從命。不過,請少俠慢走一步。”說罷,取出一方手帕,又從


    頭上取下一隻赤金鳳頭釵;手疾眼快地在手帕上刺了一陣子,連手帕加金釵包在上起,紅著


    臉兒拋於武鳳樓腳下。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過蘭兒的坐騎,飛身上馬,抖韁衝下山去。四個婢女


    愣了一下,也一陣風似地分乘三匹馬,隨後趕去。


    武鳳樓見人已走遠,不得已俯身拾起了地上之物。見是一方純白色的羅帕!頓覺一股幽


    香,沁人心脾。展開一看,見手帕上刺了兩行字跡。仔細辨認,原來一溜刺著“活命深恩,


    必當重報”八個娟秀的草字。另一行小字是:受恩人魏銀屏。


    再看那一隻赤金鳳頭釵,上嵌七粒珍貴的珠子,非常精致。知道這種飾物貴重異常,而


    且還必是一對。可這黃衫女郎為何拆開一對,如此珍貴的金釵贈給自己一隻呢?帕上寫著她


    叫魏銀屏,可這魏銀屏是誰?又是何來曆?


    這一連串的問號越來越大,百思不解。反正事已如此,幸好手中有了五兩銀子,他和師


    父二人半月不愁吃喝了。


    當下又把那一擔山柴挑到山下,找到了一家熟識的飯店,一千五百文賣了出去,買了一


    些糧米酒菜,還特為師父買了二斤狗肉,這才趕回黃葉觀。


    師父白劍飛見了,饞誕欲滴,大喜過望,搶先一把抓過狗肉、燒酒吃喝起來。等武鳳樓


    做好了飯,師父已經大醉。他連飯也沒吃,睨斜著眼睛看了愛徒一眼說:“樓兒,今天為師


    我吃得高興,喝得痛快,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罷,晃悠悠站起身來,掀開床頭上的破箱


    子,從一堆破衣服底下拿出一條軟鞭來。


    然後回到了原來的坐處,鐵腕輕揮,把鞭一抖。說也神奇,那麽一條七尺長的軟鞭,竟


    被他抖得筆直,宛如一條金龍相似。


    武鳳樓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隻聽師父肅然說道:“鳳樓,你學藝已將六年了,內外兩


    功,輕身暗器,雖不敢說天下無敵,但一般江湖人物已不是你的對手。自你上山以來,你大


    師伯和你小師叔雖來了兩次,皆是一到即走,沒有和你見麵。原因是你大師伯正在練你祖師


    的一項奇功,目前和天山三公同居一處。你師叔得天獨厚,今年才二十七歲,已遠遠超過我


    和你大師伯的功力,現在在黃山始信峰乾坤八掌地行仙陶旺處苦練絕技。


    這條鞭就是你小師叔鑽天鷂子江劍臣留給你的禮物,名叫金龍鞭,係用五金之精絲製成。


    特別是尾部有一暗簧,直通龍口。龍口內的龍舌是一口切金斷玉的匕首,專打金鍾罩,善破


    鐵布衫,是你師叔江劍臣三現神功,折服了乾坤八掌地行仙陶旺,陶老前輩親自在黃山打箭


    爐費時三年,為你師叔特製了這一條軟鞭。為師見你藝已大成,今日拿出給你,並把你師叔


    自創的七絕劍法傳授給你。”


    師父說到這裏,武鳳樓雙膝一屈,跪謝師叔贈鞭之恩。白劍飛揮手命他站起身來,然後


    用左手一按地,從蒲團上一個“紫燕穿簾”,向屋外彈射出去。


    武鳳樓也一矮身形躥了出去。隻見師父左手荷著金龍鞭,低喝了一聲:“注意!”


    話未落音,金龍鞭已象一條惡蟒飛舞起來。白劍飛一邊舞鞭,一邊說著招數的名字:第


    一招“老龍抬頭”,第二招“懶龍翻身”,第三招“蒼龍出海”,第四招“烏龍尋穴”,第


    五招“飛龍繞柱”,第六招“潛龍升天”,第七招“毒龍尋穴”。


    將七招鞭法的口訣、打法,一一傳給了武鳳樓。武鳳樓重新跪倒,叩謝師門大恩。師父


    一揮手,令其自去覓地練習,卻又返回屋內,倒頭醉臥去了。


    武鳳樓給師父帶上了房門,出離黃葉觀,來到了萬鬆坪,把師父所傳的七招鞭法反複練


    習起來。他的武功原已精純,所以練起來進展很快。他愛武如命,這七招鞭法又神奇異常,


    幻化莫測。他一直把七招鞭法練得得心應手,一氣嗬成,出神入化,身鞭合上,才停手不練。


    這時,一輪明月已斜掛樹梢,空山寂寂,偶爾可聞幾聲蟲鳴。


    武鳳樓擦了一下汗水,把金龍鞭纏在腰際,快步向黃葉觀走去。


    這黃葉觀原是白劍飛祖師無極道人出家之所。無極道人去世後,白劍飛的恩師無極神龍


    尤振海感師父恩深,終生守那無極道人之靈。雖未出家,卻終身未娶,並收了蕭劍秋、白劍


    飛、江劍臣三個徒弟,同住黃葉觀內。


    眼下,白劍飛又守師靈,在觀內教授愛徒。所以平時很少有人來往,隻有師徒二人居住。


    武鳳樓來到觀外,忽見一條黑影疾飛如矢,掠過山門,不禁心中一凜,暗道:深宵何來江湖


    人物?看來人身手不凡,怕是師父當年的冤家對頭前來尋仇報複。


    意念一動身子已彈射出去,繞至東院牆縱身而過,躥進月亮門,隻見那條人影毫不猶豫,


    直撲東廂房。月光之下,武鳳樓見那人身材很矮,遂低喝一聲:“鼠輩找死。”話未落音,


    脫手一點寒星,已打向那人右肩。


    不料,那矮子一塌肩,竟未打中。緊接著,又一枚鐵蓮子直奔矮子的左肩井打去。矮子


    左肩一塌,又躲了過去。


    武鳳樓心頭一沉,這電光右火般的兩枚暗器竟然沒有把矮子逼退,甚至人家連臉都末轉


    一下。不由右腕一甩,三枚鐵蓮子閃電般分擊矮子上中下三路。那矮子竟然毫不在意,一個


    怪蟒翻身,推開房門。武鳳樓右手拇指猛然一按金龍鞭的如意扣,剛想扯鞭撲擊,猛聽師父


    在屋內一陣哈哈大笑道:“好你個老不死的矮小子,沒臉沒皮的和小孩子較起真章來了?”


    那矮子笑罵道:“二禿子,你這塊不成材的廢料,從哪兒挖出這麽好的一塊金子?白糟


    蹋了人家這麽好一個孩子。”


    武鳳樓一聽,楞住了,敢情矮子和自己的師父是友非敵!急忙搶步上前,叩頭道:“晚


    輩不知,望乞恕罪。”


    那矮子一伸右手把武鳳樓拉起,仔細端詳了一下,讚道:“禿老二有福,收這麽好一個


    徒弟。”說著,左手一伸,把五枚鐵蓮子交還給武鳳樓。


    武鳳樓不由暗暗心驚,自己苦練多年,一向百發百中的喑器,竟被人家毫不費力地接了


    過去!遂紅著臉接過鐵蓮子,跟在矮子後麵走進東廂房。


    白劍飛讓矮子上坐,自己在下首相陪。燈光下,武鳳樓才看清,矮子已五旬上下,肥肥


    胖胖,活象笑麵彌載佛,不知者,真猜不到他竟有那麽好的一身武功。


    這時,就見師父麵容一肅,用手一指矮子道:“樓兒,這位就是武林中人稱江漢雙矮的


    你竇二伯父,快上前拜過。”


    武鳳樓一聽,不禁心中暗暗一喜,原來這矮子姓竇名力,人稱矬金剛。他有個胞兄名叫


    竇覺,人稱矮羅漢,兄弟二人合稱江漢雙矮,各有一身絕頂的武力,人又機警異常,疾惡如


    仇,江湖上人人畏之如虎,二俠竇力更是出了名的難惹。武鳳樓久聞其名,無限仰慕。今日


    得見,真是喜出望外,聽師父一說,忙著重新見禮。


    矬金剛一翻小眼,瞪了白劍飛一眼說:“禿子,你是想看我的哈哈笑?頭一次見麵,你


    老叫人家孩子給我磕頭。我可是沒有見麵禮給啊!”


    白劍飛哈哈一笑說:“小個子,你再哭窮,也不能囊空如洗,我徒弟給你磕了兩次頭,


    你好意思叫他白磕?”武鳳樓一聽,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隻見竇力伸手在身後摸索了一陣子,掏出了三個大如雀卵的黑忽忽的圓球,遞給了武鳳


    樓,接著笑嘻嘻地說道:“我過江時,巧遇火神爺南官烈,順手摸了他三枚烈焰彈,權當見


    麵禮吧。”


    武鳳樓一聽,知道這三粒圓球,原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火神爺南宮烈的獨門暗器。這烈


    焰彈厲害無比,威力大得嚇人,不管碰著什麽東西,都能燃嬈,爆炸麵積又大。特別是和厲


    害人物相遇,更是保身逃命的護身符。


    聽說火神爺盡半生功力,才造了三十六顆。這位矮二爺順手牽羊,一下子就偷了人家三


    顆贈給自己,這無異於給了自己三條性命。喏大一份厚禮,如何能收?剛想婉言辭謝,忽聽


    自已的師爺說道:“二大爺給的,不收不恭。收下,再磕一個頭吧。合成一個頭一粒,咱爺


    們也算出了大價錢啦。”


    武鳳樓連忙收下三顆烈焰彈,又跪下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剛想去燒茶煮飯待客,就


    見竇二爺兩隻小眼睛突然射出一般奇異的光彩,注視了武鳳樓一會兒,衝口問道:“賢侄貴


    姓大名,仙鄉何處?”


    武鳳樓不知竇力此問何意,當下躬身答道:“小侄姓武,原籍浙江。”


    不料此言一出,矬金剛的身子猛然抖動了一下,一把握住武鳳樓的手腕問道:“浙江巡


    撫武伯衡武大人與你可是同宗?”


    武鳳樓更感驚奇,連忙答道:“那是小侄家父。”


    竇力聽罷,突然“哦”了一聲,鬆開武鳳樓的手腕,後退了一步,顫著聲音說道:“原


    來是恩公之子!恕小老兒不識。”嘴裏說著,已單膝點地。


    武鳳樓哪敢受他一禮?連忙跪下攙起,驚詫道:“二伯父與家父相識?”


    矬金剛竇力長歎一聲,說道:“三十年前,我病倒在山東一個荒村小店,財盡力竭,奄


    奄待斃。令尊武大人進京赴試,不惟請醫診治,還親自為我煎藥療疾,又代還店錢,義贈盤


    費,救了我一條性命。三十年來,時時難忘。有心報答,令尊已一試高中,官居翰林。竇某


    一介武夫,豈敢進見?”


    說到這裏,猛然轉過臉去,神情凜然地追問白劍飛道:“賊禿,你到底用什麽鬼點子,


    竟然把一個封疆大吏、一省巡撫的貴公子收為徒弟?”


    白劍飛滿臉得意之色,一聲輕笑:“怎麽,你矮子跟饞了?”


    矬金剛兩隻小眼直如利劍,逼視著白劍飛,執拗地問道:“我問你怎麽收的這個徒弟?”


    白劍飛並未覺察竇力語氣的冷厲,依然慢條斯理地嘻笑道:“小個子,我老人家把這道


    經傳給你,你也找不到樓兒這樣的徒弟了。”說著話,兩眼慈愛地望著武鳳樓,得意地追憶


    起往事。


    矬金剛竇力好容易耐著性子聽他講完了收徒經過,兩隻小眼一翻,衝著追雲蒼鷹白劍飛


    罵道:“你這個不成材的醉鬼,每天灌足了黃湯,天塌下來了你不管。你知道武伯衡老大人


    目前的處境嗎?”


    武鳳樓和白劍飛同時一驚。


    武鳳樓父子情切,忙急聲問道:“二伯父,家父現在如何?”白劍飛也忙著催問。


    竇力長籲一口氣說:“我正是在陝西聽到消息,才趕赴浙江的。目下,當今天子身子虛


    弱,經常臥病。魏忠賢和皇帝奶娘聖泉夫人客氏勾結,總攬朝中大權。


    他進爵九千歲之後,更加氣焰熏天,老賊為了擴張勢力,排除異己,羅網了一些江湖敗


    類,密建行官,圖謀不軌。並授意全國各省為其建造生祠。惟獨武大人,孤忠堅貞,始終不


    受其威逼利誘。魏閹恨之入骨,決心除之而後快。


    但因武大人做過天子之師,所以一直沒敢對武大人采取行動。現在,把其兄魏忠英由陝


    西調往江南,任兩江水陸提督。統兵駐紮杭州,想乘機除去武大人這個心腹之患。魏忠英陰


    險毒辣,武大人忠厚耿直,如不設法斡旋,必受其害。所以,我一得信息,急隨後追來,防


    其變生不測。哪知武公子已被你收歸門下,速令鳳樓趕回浙江,一察真情。我們二人隨後約


    請幾位老友,作為後援。”


    武鳳樓一聽,猶如五雷轟頂,懇求恩師立即準自己下山,白劍飛點頭答應。武鳳樓收拾


    好東西就要下山,矬金剛一把拉住說:“賢侄趕到杭州,白天不可回家。幸喜你離家多年,


    麵貌已變,外人早知你父無嗣,正好秘密回去。我和你師父隨後即到。”


    武鳳樓躬身說道:“諒魏忠英老賊他不敢明目張膽加害家父。如派人暗下毒手,諒他一


    個兩江水陸提督的衙門,也不會藏龍臥虎。我一人足可應付,不敢勞動二位老人家。”


    竇力一聽,不由雙眉微皺,鄭重說道:“賢侄,老夫雖不才,江湖風波,也經過不少。


    須知,令尊的對頭是一個手握十萬兵符的兩江水陸提督。他的背後,還有一個一人之下、萬


    人之上的九千歲魏忠賢。力量懸殊,何止天淵?


    況且魏忠賢手下怪客眾多,高手如雲。據老夫偵察所知,他手下有一毒、二客、三僧、


    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魏忠英的獨生女兒自幼跟隨魏閹在青陽宮長大的魏銀屏,


    這次也隨父上任,來到了浙江。她和當今乳母聖泉夫人的女兒侯國英,同是兩個惹不得的女


    魔頭。


    你須謹記我言。絲毫不得輕敵。一路上輕裝快走,不可多管閑事。事情太急,速速趕路


    去吧。”說罷,隨手掏出二十兩銀子交給了武鳳樓。


    武鳳樓這才知道自己嵩山相救的魏銀屏,原來是對頭的侄女,頭號奸賊魏忠賢的郡主。


    但又不便說出,便辭別師父和竇力,下了中嶽嵩山,出河南,入湖北,過了揚子江,趕到九


    江時,天色已近黃昏。


    武鳳樓雖然內力深厚,年輕少壯,連日來除去沿途打尖,晝夜不停,一路趕來,確實疲


    乏已極。心想,無論如何,今晚也得休息一下,遂找了一家名叫平安客棧的小店住下,洗臉


    嗽口已畢,走向街頭,來到一個中等飯館,找了個座位坐下,吩咐堂倌端來一菜一湯、二斤


    薄餅。


    不料東西剛剛端到,旁邊座上坐下了兩個三旬左右的壯漢。就聽那兩個壯漢中的一個嚷


    道:“小二,揀好吃的快些拿來,爺們有急事趕路。”


    堂倌答應一聲,不大會兒,用托盤端來了兩葷兩素四樣菜肴,另加一盤子薄餅。武鳳樓


    心中一動,一邊吃著,一邊掃了那兩人一眼。隻見他二人年紀雖然都在三旬左右,可是一個


    高大魁偉,一個卻瘦小幹枯,都是一身短打,滿臉煞氣。每人身邊都放著一個長形的包裹,


    看樣子裏麵包的是兵器。


    武鳳樓怕惹是非,忙低下頭專心吃飯。


    不料,從旁邊轉來一個老年乞丐,年約六旬開外,滿麵病容,顫抖著雙手伸向那兩個壯


    漢道:“兩位好心的大爺,行行好,賞我一口吃的吧!我已兩天多粒米沒打牙了。”


    由於老年乞丐討食心切,兩隻又黑又髒、瘦骨嶙峋的長手幾乎伸到了桌子麵上,那個臉


    上有刀疤的高個壯漢兩隻怪眼一翻,厲聲罵道:“老不死的,你的一雙髒爪子向哪兒伸?”


    “伸”字尚未吐出,反手一巴掌,已結結實實扇在那老年乞丐的左邊腮上。老年乞丐當即嘴


    角流出了鮮血。


    武鳳樓氣往上撞,剛想責問,猛然間,竇二伯父的臨行囑咐湧上心頭,隨即把滾到舌尖


    的話咽了下去。哪知那老年乞丐無端被打,氣不忿地嘟嚷了一句:“不給東西還打人,還有


    天理嗎?”


    那臉上有刀疤的壯漢狂笑一聲,說:“老廢物!憑你也敢頂撞太爺,簡直是瞎了狗眼。”


    說著,左手一並食中兩指,竟然點向老年乞丐的麵門。


    武鳳樓知道那人誠心要弄瞎老年乞丐的雙眼,他忍無可忍,—晃身形到了眼前,左手一


    伸,將手中的薄餅遞給老年乞丐,乘機把他推開,右手則按向壯漢的肩頭。和聲勸道:“老


    兄,何必為這一點小事生氣?”嘴裏說著,手下用了三成真力。


    那壯漢一個冷不防,陡覺肩頭一麻,被逼得坐了下來。正想翻臉,那又幹又瘦的漢子兩


    隻三角眼一睜,露出灼人的凶光,冷冷說道:“七哥,這位朋友說得對,些許小事,不值得


    生氣。”然後轉臉對武鳳樓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過來同桌而食如何?”說罷,右腕一


    翻,竟然攥住了武鳳樓的左腕。


    他心中暗暗一喜,剛想用力給武鳳樓一點顏色看看,哪知武鳳樓淡淡一笑,說了一聲:


    “謝謝老兄一片好意,我已吃飽了。”說著話,被緊緊攥住的那隻手腕已滑如遊魚似地抽了


    出去。


    那幹瘦漢子猛然一驚,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不足二十的年輕人竟有這麽好的功力。當


    下佯笑道:“既然如此,朋友的帳,在下付了。”


    武鳳樓理也沒理,取出一兩銀子拋給堂倌,拱手而去。


    武鳳樓為了義救老人,露出行藏,怕有麻煩,回去以後立即結算了店帳,出離九江口,


    匆忙上路。


    行不多遠,突然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武鳳樓心中一動,急往道旁一閃,兩騎奔


    馬已擦身而過。其中一人在馬上一擰身軀,嘿嘿一聲冷笑,突然一團白色圓球劈麵打來。武


    鳳樓伸手接住,原來是一個紙團。


    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鬧市之中,無法待客,前麵密林,有人侯等。”


    落款是:燕山八魔。


    武鳳樓看罷,凜然心驚!沒料到自己初上征程,就碰上魏閹手下惡名昭著的燕山八魔。


    看來,一場惡戰必不可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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