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師父承擔了洗碗的任務。四梅姐則是拿著抹布擦拭著桌子,等到擦拭幹淨之後,這才泡了一壺新茶放到桌上。一屋子三個人,就剩下貧道坐在一旁怡然的看著這對男女在那裏操持家務了。


    磨磨蹭蹭到了晚上9點,師父最終還是被準師娘掃地出門,垂頭喪氣的陪著我返回自己的宅子困覺去了。


    次日一早,四梅姐就為我們師徒端來了滾燙的豆漿喝油條。得了師父的許諾,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走在路上,麵對著旁人的指點也能挺起胸膛了。師父不知何時將大門的鑰匙給了四梅姐,她進來的時候,我和師父還在各自屋裏酣睡未醒。


    “起床了都,太陽曬到屁股了還沒醒。”四梅姐拿著雞毛撣子將窗框門楣掃了掃,然後敲打著師父的房間的窗戶在那裏叫著醒道。女人一旦決意入了男人的家門,那麽自然就會以女主人的身份來說話辦事了。四梅姐眼下就是如此,雖然師父還沒有和成親。


    “臭小子還在睡?不是讓你早上早點起,灑掃庭院之後叫醒為師的麽?”少時,師父雙眼飽含著眼屎衝進我的屋子,一把掀開我身上的被子將睡懶覺的罪責推卸到我的身上道。這老道,死道友莫死貧道的調調倒是玩的忒熟!


    “啊?啊!一路顛簸,徒弟我這不是累得狠了麽?”我瞅著師父披頭散發,眼屎滿眶的形象。勾起頭來衝院子裏看了看,四梅姐正在那裏清掃著落葉,連忙大聲說道。這話是說給四梅姐聽的,意思是不是我們師徒懶,而是一路坐車顛簸過來,實在是疲勞得緊。


    “早點放廚房了,你們起來後快趁熱吃,吃完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下來我洗洗。對了,喵喵待會麻煩你去菜場買點配菜回來。中午你師父不是要請客麽?都是肉和蔬菜,還缺大蔥胡蘿卜之類的配菜。對了,別忘了讓你師父給錢你。掙幾個錢不容易,老這麽貼著他,你啥時候才能存夠老婆本?”四梅姐停下手裏的笤帚,抬手抹了抹額頭上那細微的汗珠對屋裏說道。


    “哦哦,師娘我馬上就去!”我一聽這請客的菜還沒買齊呢,連忙往身上套著外套在那裏應著聲道。出乎我的意料,今天四梅姐對於這聲師娘倒是沒有出聲反駁。喲西,額,是有戲!


    待到我千辛萬苦從菜市場將四梅姐吩咐要買的那些個配菜買齊,黃懷水等一幹以前和師父交好的老街坊已經是登門了。為什麽是千辛萬苦?買個菜有什麽辛苦的?我得躲著張三他媳婦不是?這婆娘今日老早就站在肉案子後頭東張西望的,保不齊是在那裏等著貧道的出現。為了不讓她發現我的蹤跡,我隻有跟在其他買菜的人身後一步步向前蹭著。


    “老茅,不是說好了我們帶菜麽?你看你,買這麽多。”和師父交好的街坊不是很多,一起三五個人的樣子。他們一人帶了一樣菜,放在桌上對師父說道。師父給他們的印象,是個生活比較拮據的人。所以這些老街坊們都很體諒的各自帶著菜來作客,他們完全不知道,這個和他們打了幾十年交道的老道,身家是多麽豐厚。就他隨身帶著的那些個玉佩,隨便拿一塊出去賣,就足夠他這輩子胡吃海塞衣食無憂了。師父平日的那番表象,既不是拮據,也不是節省,說穿了完全就是摳門。可憐一群老街坊,居然還對這個老摳心生同情。


    “說好我請客,罷了罷了,今日我們就大快朵頤不醉不歸。徒弟,去把為師床底下的好酒拿出來。”師父看著街坊們放在桌上的魚肉,眼中閃過一絲感動,一個稽首後對我吩咐道。


    我聞言走進師父的臥室,撩開他床上的床單,探頭向床下看去。一個布滿了灰塵,裏頭裝著幾雙破道履的藤木箱子呈現在我眼前。我捏著鼻子將那口箱子拖動了一下,準備伸手去找師父說的好酒。這一拖不要緊,哢擦一聲師父床下傳來一聲響動。隨後一個一尺見方的暗格出現在我眼前。我將身子探了進去,伸手往裏一摸,摸出幾瓶茅台來。隱藏得太深了,我心裏暗歎一聲。可以說我做了他幾十年徒弟,居然從來不知道他床底下那堆破道履下麵還藏著茅台酒!


    “師父,都拿出來麽?”我拍打了幾下身上的灰塵,然後從門裏探出半顆腦袋來問了一聲道。這酒世麵上可不多見,商店裏雖然有賣,可誰敢保證那就是真的?如今可是連人都有假的,那些個假男人,假女人什麽的還見得少了麽。何況其他的東西呢?可是師父的這幾瓶酒,我敢說是真的。不為別的,雖然師父摳門,可是他手裏的東西一旦拿出來,我就從來沒見著過贗品。不是我鑒別的眼光厲害,而是我相信我的師父,僅此而已!不過既然這酒是真的,那麽價值可就不菲了。拿出來之前我肯定要問問我師父,萬一他摳門的毛病犯了呢?


    “廢話,都拿出來,今日喝個痛快!”師父豪氣幹雲的在那裏說道。


    “哎呀我說老茅,好酒啊!”等我捧著幾瓶子茅台從屋裏鑽出來,一幹街坊們抽動著鼻子湊了過來讚歎道。茅台盛名馳天下,可是對於蝸居在茅山鎮裏的人來說,喝過它的人卻是屈指可數。沒喝過歸沒喝過,可是這商標,可是紮紮實實的人盡皆知。


    “今兒就喝它了?”街坊們嘴裏咽了口唾沫,上前撫摸著酒瓶子問師父道。這些酒的價錢,可不便宜。他們得確認一下,免得待會師父反悔。


    “就喝它了,徒弟關門,今日我要清清靜靜的跟老哥兒幾個痛飲一場!”師父聞言將桌上幾瓶茅台的瓶蓋子一一擰開,隨後對我吩咐道。


    “來來,你們趁熱吃,還有很多菜呢,慢慢吃慢慢喝啊!”四梅姐手裏托個托盤,上頭擺放了四道菜肴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一邊放院子裏的石桌上擺放著,一邊招呼著那些個街坊們道。這番作態,十足十就是一個持家的女主人。幾個街坊彼此對視了一眼,麵露一絲了然狀先後落了座。而我也將院門給關上,並且插上了插銷。如此一來,外麵過往的人就窺探不到院子裏的情形了。


    “這第一杯,為了咱們幾十年的交情,都幹了!”等到院門關上,師父起身將那些街坊們麵前的酒杯都斟滿,隨後舉杯在那裏說道。見師父滿臉鄭重的樣子,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這第二杯,我敬諸位。老道我生平朋友不多,滿打滿算也就你們這幾個。不管是先來的,還是後到的,貧道謝謝你們能當我是朋友!”師父說完,一抬手又幹了一杯。見師父這一杯接一杯的那裏喝著酒,我覺得他這次回來一定有事情瞞著我。按照他的脾性,天塌下來也隻會當被子蓋,坦然處之。怎麽今天我覺得他有些失態呢?


    “這第三杯酒,四梅稍等一下再炒菜。”師父將自己的杯子斟滿,轉身對正在廚房操持的四梅姐喊道。見師父喊她,四梅姐慌忙將鍋子從灶上端到一旁,將手在圍裙上擦拭了幾下走了出來!


    “這杯酒呢,我敬你一個。三天之後我有件事情要去做,如果我能從茅山上下來,我就娶了你!如果下不來,你權且當這兩日我說的話是放屁!”師父咬了咬腮幫子,端起酒杯子塞到四梅姐的手中對她說道。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師父這次回來真的是有事情,而且聽他的語氣,這件事情還不小!


    “我等著你,你今天既然把話挑明了,我就等著你。我不問你要去做什麽,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去做壞事。”四梅姐臉色有些發白,頓了一頓後還是舉起酒杯喝幹了杯中的酒。


    “徒弟,我上山之後,這座宅子就歸你了。今日請客,也是想老街坊們做個中人。萬一我回不來,房產過戶的時候大家幫我這個徒弟做個證人。免得有些魑魅魍魎的來打這處宅子的主意。”師父替那些麵麵相覷的街坊們斟滿了酒杯,然後對我說道。


    “師父開玩笑麽,有什麽事情是我這個做徒弟的不能去的?說起這些年的遭遇,我這個做徒弟的也算是有一些見識和成就。師父有事想把我撇開?我是那樣的人麽?”我將師父手中的酒杯壓了下來,看著他說道。他這一杯接一杯的喝著,一口菜也沒有吃,再來幾杯非醉不可。醉酒傷身,他不比以前了,年歲大了傷了身子一時半會補不回來。聽他話裏的意思,三天之後似乎要和人動手一般,不把精氣神都養好,還怎麽和人交手?


    “哈哈哈哈,我茅六方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收了一個好徒弟。好,三日之後你就陪著我上一趟大茅峰。”師父將酒杯往桌上一放,大笑了幾聲在那裏說道。


    “師娘,我師徒兩個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留得住的。放心吧,我一準將師父全須全尾的給你帶回來!”我不管是誰,也不管為了什麽。隻要有人敢對師父動手,我就敢對他不客氣。我不單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同樣也是個幫親不幫理的人!大茅峰?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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