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距離新雖然還有十來天,但皇宮大內已經到處都是年節的氣氛了。各宮的妃子們選取上好的布料製作新衣,宮女們將庫房內的燈籠彩綢取了出來,能用的粉飾一新,不能用的交到造辦太監那裏換取新的,平rì就一塵不染的家具是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十三公主鄭天虹一早就讓人把鄭憲叫了來,姐弟二人一起來到了禦膳房,他們是為將皇後和賢貴妃的小廚房挑選過年所需要食材的。往年鄭憲的母親是沒有這個待遇的,而她的小廚房也隻能是禦膳房送什麽就做什麽。不過今時不同往rì,如今鄭憲的母親已經從嬪妃升格為僅次於皇後娘娘賢貴妃了,所以也就有了能隨意到禦膳房選取食材的資格了。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禦膳房不但要為自己準備大量的食材,還要為各位娘娘的小廚房準備原料。不過時令的新鮮蔬菜和瓜果都是按定額每rì送過去,並不需要特別的準備,所需要準備的就是將用各種配方醃製起來蔬菜、肉類進行篩選。在剔除變質的味道不正的後,把它們從地下的冰窖中取出來放到庫房裏以備使用。


    禦膳房的總管太監弓著腰謙卑的陪在一旁,不時地指著庫房內成百上千的瓶瓶罐罐說道:“這一排是飛禽,有鴿子、鵪鶉、野鴨、大雁……這邊是家禽,雞、鴨、魚、鵝、牛、羊、……這邊是走獸,野豬、鹿、獐子、黃羊……這是魚,鮭魚、鱖魚、鱸魚、鯧魚……這是海裏的,帶魚、海參、魷魚……都是醃製了三個月以上的,每樣還有一到四種口味的,有辣的、酸的、甜的、鹹的,每種口味又按味道輕重有所分類。”


    鄭憲還是第一次到禦膳房的庫房來,在聽了總管太監的介紹後他問道:“怎麽都是葷的,沒有蔬菜瓜果嗎?”


    “有,有!”太監忙不迭的說到:“蔬菜瓜果都在後麵的幾間庫房裏,您把這裏的選好了,奴才就領您去看。”


    鄭天虹吩咐道:“還不先取些蜜餞來讓殿下品嚐一下,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四個小太監急忙跑了出去,沒一會就端了托盤過來,盤子裏幾十種各sè蜜餞讓人看了就想流口水。挑了幾樣愛吃的抓在手裏,鄭憲樂嗬嗬的對鄭天虹道:“姐!你也嚐嚐,這桃子的和青梅的很好吃的。”


    隨手撚起一個放在嘴裏,慢慢的嚼了幾下後,鄭天虹點頭對禦膳房的人道:“嗯!比去年做的好,你們倒是用了不少心思,來人,告訴大總管,就說十八殿下稱讚禦膳房的人辦事得力,每人賞賜五兩銀子。”


    禦膳房的人一聽,都欣喜若狂跪倒叩頭拜謝公主和皇子殿下的賞賜。要知道普通的太監一個月的月前也不過才二三兩銀子。而禦膳房的總管太監雖然擔任著禦膳房的肥差,並不在乎這五兩銀子,但能讓最受皇上寵愛的十三公主滿意,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喜事了。


    擺手讓他們起來後,鄭天虹問鄭憲道:“貴妃娘娘有沒有特別愛吃的?”


    鄭憲想了想道:“前幾rì送去的小米不錯,用它熬出來的粥,貴妃娘娘很是愛喝。對了,還有鮭魚,也是娘娘最愛吃的。”


    笑了笑,鄭天虹吩咐道:“衛國送來的頭等小米給賢貴妃那裏多送點,還有,以後每三天就送尾鮭魚過去,要是忘記了,仔細你們的皮。”


    禦膳房的人連道:“公主的吩咐奴才們絕不敢忘了。”


    鄭天虹在這間庫房裏選了一百多種醃製的肉,而鄭憲也是姐姐選什麽他就挑什麽。鄭天虹笑著對鄭憲道:“我看你也不懂這些,該選什麽東西,姐姐就給你做主了,怎麽樣?”


    鄭憲鬆了口氣道:“太好了,父皇前幾rì還教導我,好男兒要以治好國家為己任,這些本來就是你們女人管的東西,我隻管吃就好了。”


    “調皮!”鄭天虹擰了下鄭憲的小臉道:“這庫房裏的味道不好,你就去外麵等著吧,好了我們一起走,姐姐還要去給貴妃娘娘請安呢。”


    在鄭憲樂顛顛的出去後,鄭天虹又從每個庫房裏都選了不少的材料讓太監記下,讓他們這幾rì給皇後和賢貴妃送去。然後又另外列了個單子,吩咐禦膳房的人準備上三份,給在宮外居住的三個皇子每人送去一份。做完這些已經快晌午了,出來卻不見鄭憲的影子,一問才知道,他剛才被皇上派的人給尋去了。


    鄭憲來到養心殿,叩頭後道:“兒臣給父皇請安了。”


    健宗道:“聽說你去了禦膳房為你娘挑選過年的東西了?”


    鄭憲回道:“回父皇!兒臣是和十三姐一起的去的。”


    健宗皺眉道:“沒問你和誰一起去的,朕問的是你去了沒有?”


    鄭憲見父親似乎在生氣,忙道:“是!兒臣去了!”


    “寡人是怎麽和你說的?”健宗很是生氣地說道:“我大唐男主外,女主內,好男兒要以治好國家為己任。這等家庭瑣事乃是女人該管的,你跟著胡鬧什麽嗎?你的功課做完了嗎?”


    挨了罵得鄭憲雖然也讚同父親的大男子主義,但小孩子被罵後的逆反心理加上這一段時間健宗一直對他和顏悅sè,使他少了幾分對父親的懼怕,鄭憲忍不住辯解道:“父皇,好男兒非一rì可就,需先修身齊家、進而才能治國平天下。兒臣以為,事情雖小,但卻是修身齊家之道。”


    健宗眼睛一亮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說的好!憲兒,這是誰告訴你的?”


    “是李大哥說的。”話一出口,鄭憲就發覺不對了,忙道:“兒臣失言了,是鎮國公之子,李良告訴兒臣的。”


    健宗對鄭憲的失言不以為意,他現在隻對這一句話感興趣。健宗追問道:“他是在什麽情況下說的這些話的?”


    “這……!”鄭憲不敢講了,這句話是在認識李良沒多久的時候,李良開導他的時候講的,而那時候他自己可是發了不少牢sāo的。鄭憲年齡雖小,但也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就在鄭憲想怎麽編個瞎話糊弄過去的時候,健宗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之子莫若父嗎!健宗把臉一繃道:“速速講來,你完之後朕會讓人去問李良的,若是前言不對後語的話,朕就降旨問他一個教唆皇子之罪。”


    鄭憲牙一咬道:“回父皇,當rì兒臣因為……因為父皇對兒臣很少過問悶悶不樂,李大……嗯,李良知道後就教導兒臣,萬事皆有起因,讓兒臣先醒自身,再怪罪他人。他告訴兒臣,先從各種小事做起,從各方麵完善自己的品德、增加自己的學識是為修身;同時尊父母、敬兄弟、愛妻子、疼子女,是為齊家;做好這兩點後就可以治國、平天下了。他還說不掃小家、焉能掃天下!”


    “不掃小家、焉能掃天下!”健宗點頭道:“很好!那麽依你看,李良他自己修身、齊家這兩點做的如何?”


    鄭憲忽然笑了笑道:“李良他自己好吃懶做,能坐的時候絕不會站著,能躺的時候絕不做著。最好笑的是他怕老婆怕的要命,李大嫂……哦是他夫人一瞪眼,他就手足無措了,我常笑他齊家齊成這樣也算奇聞了。”


    健宗會心的笑道:“這的確是個奇聞,都道平民百姓之家常有男人怕媳婦的,可這富貴之家竟然也有人懼內。哈哈!”


    見父親龍顏大悅,鄭憲鬆了口氣。


    健宗又道:“既然他自己不修身,而齊家又齊成如此模樣,憲兒,你沒問他自己為什麽不按照這些道理去做呢?”


    “回父皇!”鄭憲道:“兒臣也問過李良,他說道理人人會講,但能做到的都是胸有大誌之人,像他這樣,隻求有房不愁住、有糧不愁吃、有錢不愁花、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是不用修什麽身的。還說知足者長樂,天塌下來讓個子高的人去頂吧!”


    “好一個三不愁!天下能不愁這三樣的又有幾人!好一個胸無大誌!”健宗道:“憲兒,你認為這‘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是對還是錯?”


    “兒臣認識是對的。”鄭憲挺著小胸脯道:“如果沒有好的品德,又沒有學識,而且連自己的家裏人都相處不好的人,又怎麽能治理好一個國家。”


    健宗盯著鄭憲看了很久後,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聲音道:“不夠……還不夠!這些隻能讓人成為一個守成的仁君!”


    見到父親在那裏自言自語,鄭憲不敢打擾,站在一旁等候健宗的下文。


    這時外麵有人喊道:“九殿下、十二殿下、十四殿下奉旨晉見。”


    原來今天健宗不但將鄭憲叫了來,同時還將他的三個哥哥也找了來。


    兄弟三個進得殿來扣頭請安後,健宗吩咐道:“好了,傳膳吧!”


    突然被召喚到宮裏的三個皇子同時鬆了口氣,原來是父親想兒子了,叫回來一起吃飯啊。尤其是鄭德更是長長的舒了口氣,文太監臨死前的話讓他昏昏沉沉的過了好幾天,戶部和刑部的公務已經好久都沒處理了。原以為讓自己來是要單獨訓斥,如今卻是為了這樣事,讓他懸著的心落到了肚子裏。


    沒一會,一隊太監宮女手捧著隻有在大內才能吃到的佳肴魚貫而入,在養心殿的側廳內很快的布下了一道豐盛的宮廷家宴。


    因為天冷得緣故,為了不使菜肴冷了,每道湯下的湯盆下都有個燃燒著散發著清香氣息木炭的小炭盆,熱菜盤子下有個大上一圈的盤子、宮女在放好菜後向下麵的盤子裏倒入了滾燙的熱水。負責嚐菜的太監,在大太監的監督下用銀筷子逐個把桌子上的菜品嚐了一遍,而後又過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後,大太監才高聲喊道:“皇上用膳嘍!”


    父子五人在側廳坐下,用宮女送上來的玉盆洗了手,又用香茗漱了口,這才正式開始就餐。


    和皇上一起吃飯沒有幾個人能吃飽的,又有那個人會放開腮幫子在皇上麵前胡吃海塞的,都是象征xìng的吃兩口就不敢在動筷子了,就算是皇子也不例外。


    鄭滎、鄭柘、鄭德哥仨個在把宮女給自己盤子裏的菜叨了兩下後就不再吃了,而他們碟子裏的菜本來就沒多少,基本上等於沒吃。倒是鄭憲因為跟著天虹公主跑了一上午,雖說吃了些蜜餞,但到了這時候也已經饑腸轆轆了。他可不管那麽多,讓服侍他的宮女不停的往碗裏加菜。


    健宗看了看鄭憲、又看了看另外三個兒子道:“你們怎麽不吃了,看看你們的弟弟,吃的多香!唉……朕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那可是能吃著呢!這年紀大了,牙也鬆了,腸胃也不好了,也沒什麽胃口了……你們吃啊!看著你們吃的香,朕也能多吃幾口。”


    說完後樂嗬嗬的看著狼吞虎咽的鄭憲,不時的說道:“慢點吃,哎……喝口湯,哪個……對就是哪個,哪個好!還有這個,嗬嗬!給朕也來點。”


    旁邊的太監也在皇帝指點的時候,機靈的報著菜名。


    看著父親其樂融融的樣子,九皇子鄭滎也加入了進去,他不讓宮女插手而是自己端著盤子站起來,選了幾道菜吃幾口後指著一個說道:“這個不錯……味道好,還很鬆軟,父皇,您嚐一下。”說著就從宮女手裏接過筷子為健宗夾了過去,然後又往鄭憲的碗裏也添了一些。


    健宗很開懷的笑道:“好!好!滎兒你坐下……有這份心寡人就滿意了,讓他們來!”


    感覺落了下風的十二皇子鄭柘不甘示弱的起身道:“父皇,兒臣的師傅從嶺南帶了些很是稀罕的開胃用的草藥,礙著宮裏的規矩不能直接給您呈上來,所以前些時候兒臣把草藥交給了太醫院,聽說太醫們已經試過了,效果很不錯的,這幾天想是就會呈過來。”


    健宗滿意的點頭道:“好!難得你有這份孝心。”


    鄭德jīng神恍惚的看著麵前這父慈子孝的場景,這曾是他在夢裏多次期盼的場景。可現在看來,這一切似乎距離自己是那麽的遙遠。


    他的腦子裏閃現出文太監幹粑粑的麵容,耳朵裏回響著那尖細的聲音:“你身上流的林家的血,你和鄭唐是不可化解的對頭!……你的父親不是逆賊鄭氏的偽帝健宗,而是我大新第三十二代皇帝陛下儀帝。”


    那刺耳的聲音一遍遍的回蕩著,撕扯著鄭德的神經,幾乎到了崩潰邊緣的他連健宗問他的話也沒有聽到。


    “十四哥。”鄭憲踢了鄭德一腳後小聲的說道:“父皇問你話呢!”


    鄭德一激靈,他站了起來道:“父皇,兒臣走神了,請父皇責罰。”


    健宗讓他坐下道:“誰還沒個走神的時候,算了,今天難得……不對……應該說是我們父子五人第一次這樣坐在一起吃頓飯。朕再問你一遍,你不小了……也到了娶媳婦的時候了,有沒有自己心儀的姑娘?”


    鄭德低頭道:“啟奏父皇,兒臣沒有。”


    “這樣啊!”健宗手指敲打著桌子想了想道:“那寡人給你做主了,明天就讓皇後去給你提個親,年前就定下來,出了正月就把婚事辦了。你願意不願意?”


    鄭德沒有說話,倒是十二皇子鄭柘接嘴道:“十四弟還在害臊呢!嗬嗬,這是父皇的恩典,還不快謝恩!哎……父皇,您是準備給十四弟說那家的姑娘?”


    在鄭德磕頭謝恩的時候,健宗捋著胡須道:“上官飛雲的女兒!”


    聽了父親的話,九皇子鄭滎和十二皇子鄭柘兩人心裏就是咯噔一聲,而鄭德的頭也猛然抬了起來。


    鄭柘有些結巴的問道:“那個上官飛雲?”


    鄭滎也緊張的看著健宗,生怕父親點頭。可是事情就是這樣,越怕什麽越來什麽。健宗不但點了點頭,還好像是怕兒子們沒有聽清楚一樣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大唐的臣子中,除了,海……月……軍……團……的元帥……上官飛雲外……還有其他的……上官飛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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