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不知道昨晚的事?”黃祥向許悅投去詢問的目光。


    許悅輕輕點頭:“二姐剛剛醒來,似乎什麽都不記得,我正想跟她說你就敲門了。”


    “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在說我嗎?”二姐不知就裏地看著兩人。


    黃祥坐在二姐身旁,關懷地握著她的手,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然而,二姐對此事竟然毫無印象,還以為黃祥在跟自己開玩笑。


    “二姐,你昨晚做夢了嗎?”許悅突然問道。


    “好像有,讓我再想想……”二姐皺著眉頭思索片刻後又說,“我昨晚的確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她經過一陣沉思之後方記起昨晚的夢境——


    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聽見有人叫我:“二姐……二姐……”這聲音雖然聽起來很耳熟,但我就是想不起是誰的聲音。我爬起來一看,發現叫我的是大姐,不過不是現在的大姐,而是小時候的大姐,四五歲時的吧。


    大姐拉著我的手,叫我快跟她出去。我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她神神秘秘地說:“我帶去你看老三……”說著就拉我出去。她把我帶到爹媽的房間門前,房門並沒有關上,隻是虛掩著,有嬰兒的啼哭聲從房間裏傳出來。


    我跟大姐一起從門縫看房間裏的情況,看見媽躺在滿是血跡的床上不停地哭,而爹則抱著一個被沾有血跡的繈褓包著的嬰兒,一臉愁容地在房間裏來回走動。


    我突然覺得很高興,因為我知道自己終於能做姐姐了,但我又很不明白,媽為什麽會哭。不過,聽到爹媽的對話後,我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爹說:“這個女娃不能要,要是讓村幹部知道我們生第三胎,一定會抓你去結紮。”


    媽說:“那怎麽辦?這娃兒才剛出生,難道你就這麽狠心不要她?”


    爹說:“那也沒辦法,誰叫她是個不帶把兒的女娃……”


    眼前的景象突然變換,我發現自己不再是在房門口,而是在房子後麵,我看見爹揮舞著鋤頭,在房後那棵幹枯的槐樹下挖了一個坑,然後把正在放聲啼哭的女嬰放進坑裏……


    爹把女嬰活埋後,那棵枯幹的槐樹便長出了綠葉,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就變得翠綠茂盛,生機勃勃。


    爹走後,我又聽見女嬰的啼哭,與此同時,我還聽見剛才叫醒我的聲音:“二姐,二姐……”


    雖然我並沒有看見叫我的人,但我卻知道是誰在叫我——是“老三”!


    我說的“老三”不是指黃祥,而是我的妹妹,黃祥的三姐。


    我跟她說:“老三啊老三,你找我有什麽事呢?”


    她說:“我要你幫我報仇。”


    我說:“你還恨爹媽當年的狠心?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你還在記掛著這事。”


    她說:“不管過多久,我也要報仇,我要黃家絕後……”


    我正為她所說的話感到驚訝的時候,槐樹下的土包突然裂開,一隻沾滿鮮血的手臂從飛揚的塵土中伸出。乍一看,這隻手臂又小又短,像是嬰兒的手臂,但當伸到我麵前時卻是無比巨大,竟然能把我整個人緊緊握在掌心。


    我被這隻手掌握住時,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二姐把怪異的夢說出來後,黃祥沉默了很長時間。之後,他讓許悅留下來陪二姐,自己回到房間裏待了一整天。


    他在房間裏什麽也沒做,隻是在不停地想著槐樹下的土包,或許說是在想著土包裏的“老三”。大姐的怪異言行,再加上二姐的奇怪夢境及她之前從未有過的夢遊,讓他聯想到一個可怕的事實——真正的老三要找他這個假老三報仇!


    雖然這並不關他的事,他並沒有要求父母活埋自己的三姐以逃避結紮,然後把自己生出來,當然他也沒可能向父母提出這個要求,然而,三姐的慘死歸根究底是因為父母重男輕女,所以三姐把所有憤怒發泄在唯一能為黃家延續香火的人身上也是無可厚非的。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就是這個延續香火的人,是“老三”發泄憤怒的目標!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處境危險,因為他突然覺得身邊沒有能信任的人。大姐的怪異言行說明她很可能已經被“老三”纏上,而二姐昨晚又夢遊了,誰知道以後她還會不會夢遊,說不定她下一次夢遊時就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或許,此刻能夠信任的人隻有許悅。


    雖然二姐在知道自己昨晚夢遊之後情緒變得很激動,整天都惶恐不安,非常需要親人的安慰和照顧,但是黃祥認為此刻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他不但沒有去安慰二姐,晚飯後更是在二姐乞求的目光中把許悅拉進自己的房間,並把房門牢牢地鎖上。


    “我們是不是該去安慰一下二姐呢?她現在很需要有人陪她,”許悅不無擔憂地說。


    黃祥坐在床上,沉默良久後才開口:“她沒事的,‘老三’的目標是我,她會沒事的……”他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以掩飾心中的不安及對二姐的愧疚。


    兩人一同於床上並坐無言。


    10.土包的秘密


    深夜,黃祥於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雖然許悅就在他身旁,但他已沒有心思去想男女之事,腦海裏全是“老三”的複仇宣言——我要黃家絕後!


    “還沒睡嗎?”許悅罕有地主動摟住黃祥,在他臉上輕輕地親了一口。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黃祥。


    隨後她又說:“別再想了,其實這土包裏麵的東西,也不是真的那麽可怕大不了,我們去把土包挖開,看她還能拿我們怎麽樣……”


    許悅的話讓黃祥猛然坐起:“我現在就去把她的皮扒了。”隨即跳下床,急匆匆地穿上衣服。


    “要我跟你一起去嗎?”許悅關切地問。


    黃祥回過頭來稍微猶豫片刻,隨即咬了一下牙,堅決地說:“不用,我一個人就能搞定她!”他不讓對方一起去,除了怕對方會有危險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此刻的他誰也不敢相信。他怕“老三”會附到她身上對自己不利。


    穿戴好後,黃祥拿著那把大姐出嫁前一直在用的鋤頭,在許悅擔憂的目光中走到房外,於明亮的月色下走向那棵茂盛的槐樹,走向那個詭異的土包。


    從房子到土包隻有兩三百米的距離,但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黃祥每走一步都覺得心驚膽戰,短短的距離在他心中卻變得無比遙遠。走到土包前的時候,他的上衣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在夏夜的涼風中不禁哆嗦連連。但與心中的恐懼相比,這點兒寒意微不足道。眼前那個詭異的土包裏的東西,就是他恐懼的根源,因此雖然害怕得不住顫抖,他仍毅然揮舞鋤頭,誓要把土包裏的“老三”挖出來煎皮拆骨。


    雖然黃祥平時不怎麽勞動,但揮幾下鋤頭難不倒他,而且“老三”似乎埋得並不深,他挖掘一會兒就已經有發現了。


    “被子?”掘了四五十厘米深,他就看見一副沾有血汙的繈褓出現在泥土之中。這副繈褓或許因為被埋了很長時間,已經變得破舊不堪,但還能清楚看見上麵已經變成黑色的血跡。


    他拋開鋤頭,直接用雙手繼續挖,試圖把“老三”的骸骨挖出來。可是一直挖到十指冒血,還是沒有發現“老三”的蹤影,就連一根骨頭也沒有。


    一個女性身影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他身後,以冰冷的語調問:“你在找我嗎?”


    他猛然回頭,發現在身後的竟然是二姐。


    然而,此時的二姐卻跟平日並不一樣,雙目無神,身體搖搖晃晃,就像昨晚夢遊時那樣。更讓他感覺恐懼的是,二姐手中竟然拿著一把菜刀。


    “你想幹嗎?”他驚恐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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