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爺爺的神情,讓我很疑惑,因為老人家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他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一般。


    而這時,我也猛然想到了一個事情,那就是,爺爺的左眼是半瞎的。


    從很早的時候起,我就聽村裏人傳,說是爺爺那半瞎的眼睛,似乎是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現在的這狀況,莫不是說,剛才那陣涼風,爺爺也看到了?團尤台技。


    當時不知道怎麽了,一想到這個事情,我渾身都起來一層雞皮疙瘩,下意識地就想轉身往屋裏看。結果爺爺發現之後,猛然對我喝了一聲道:“不要動!”


    我嚇了一跳。哆哆嗦嗦站著,無形中感覺背後似乎站著一個人,驚得我牙齒都開始打顫了,答應表奶的事情也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表奶這時也發現了異常,有些疑惑地停下叫魂,看著爺爺問道:“他表爹,這是怎麽了?”


    爺爺出了一口氣,走上來。對表奶道:“不用叫了,叫了也沒用,真是撞上了。”


    聽到這話,表奶一驚,一軲轆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爺爺問道:“怎麽說?他表爹,你可得給想想辦法啊。”


    爺爺點點頭,讓她先把東西收起來。然後上前把我一拽,拉著我到了太陽地下,這才對我道:“你先回吧。”


    這時候我其實真是有點被嚇到了,但是我還不想走,這刺激的東西剛來呢,我平生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沒個頭尾就讓我離開,我怎麽可能樂意?


    當下我說我不回,等他把事情搞定了再回,結果老人家神情一悶,看了看我道:“你這是越來越不聽話了,怎麽讓你做什麽你就非得對著幹?”


    我嘿嘿一笑,不想惹火老人家。就說我這是好奇,隻是想看看而已,看完就走。


    爺爺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那行吧,你看可以看,但是別進屋了,就站太陽底下看。


    我說這大日頭的,曬著難受,樹陰下麵行不?


    他點點頭道:“那也行,就是別進屋。”


    我答應了,然後爺爺就把他帶來的那隻小箱子打開了,我湊過去一看,發現裏麵擺著一些奇怪的東西,首先是一疊用紅筆畫的紙符,一套紙筆硯瓦,然後是一把桃木劍,一對紙人,一些紙元寶,幾隻黑乎乎的小瓷瓶和一隻黑漆小盒子。


    那黑漆小盒子的形狀很像個棺材,上麵雕著銀白色的花紋,看起來有些陰沉。


    當時爺爺準備東西的時候,我就問爺爺剛才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聽到我的話,爺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道:“你說什麽?”


    “就是剛才,我感覺有一陣涼風往屋裏灌,正瞌睡,被凍醒了,然後就看到你正在瞪著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你還不讓我轉身,為什麽?”我看著老人家問道。


    聽到我的話,老人家更加疑惑地上下看著我道:“你能感覺到?”


    一聽這話,我不覺是來了興趣,隨即問道:“當然啦,那麽涼,怎麽可能感覺不到?倒是您老人家,不會真能看到吧。”


    聽到我的話,老人家搖搖頭道:“我看不到。”


    “你看不到,為什麽剛才瞪著我?”我好奇地問道。


    “磨盤上的香熄了,我就知道有事情,”爺爺對我說道。


    聽到他的話,我抬頭看了一下磨盤上的香,發現果然熄了,心裏不由滿心疑惑,按道理來說,這香正常點著,又沒風沒雨的,一般來說不可能中途熄掉,這倒的確是一個征兆。


    不過我還不死心,就問爺爺為什麽不讓我轉身。


    結果爺爺說當時看到在那邊猴子一樣沒個正形,心裏來火,就對我喝了一聲。


    聽了老人家的話,我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心說你老人家說話也不說清楚,可不要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因為我背後站著個東西,正準備上我身呢。


    然後我心情鎮定下來,問爺爺接下來要做什麽。


    爺爺看看我說:“你要是跟著學,我就告訴你,要是不學的話,這些活計不能隨便傳,也不能隨便說。”


    我說我是您親孫子,你和我說怕什麽,結果老人家擺擺手說:“那也不行。”


    聽到這話,我不覺是滿心鬱悶,有點逆反地撇嘴道:“什麽好東西?封建迷信,我才不稀罕呢。”


    “你個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打死你?”爺爺被我氣得抬手把我捶了一下,我連忙跳起來跑掉,站在樹蔭下看著他。


    爺爺也沒追我,自顧自忙活著。


    他先取出一個小紙人,那紙人半尺長,紮得精致,上身紅衣服,下身碎花褲子,有鼻子有眼兒,臉上還塗著腮紅,黑漆畫的頭發,是個女紙人。


    爺爺取了紙人之後,把表奶喊過來,問郝慶家的媳婦名字叫什麽。


    表奶說叫趙紅霞,這些事情,似她這種老太太,估摸比誰都清楚,別說是名字,估計連那趙紅霞的生辰八字和月事時間,她都能說出來。


    爺爺於是就在紙人的身上寫了趙紅霞的名字,然後遞給表奶,讓她拿去放櫃子上,然後點香供著。


    表奶拿著紙人去了,然後爺爺又抽了一張紙符塞到懷裏,然後則是取出桃木劍,也進了屋。


    我不知道他進屋去做什麽,好半天也沒什麽聲音,我悄悄過去趴門看了一下,卻才發現爺爺正在抽煙,表奶正對著櫃子上供著的紙人禱告。


    “不是冤家不對頭,紅霞這裏不是你家,你要來串門不攔你,串完趕緊回自家……”


    我一看這老太太神神叨叨的,就沒啥心情了,轉身看到爺爺放在磨盤上的那隻箱子,頓時來了興趣,不聲不響就摸了過去,剛要開起來,結果背後冷不丁傳來一個聲音道:“一手,喜歡吃啥,表奶給你做去。”


    我驚得一抽,連忙回身說不用了不用了,表奶做什麽我就吃什麽。


    表奶說這孩子真乖,然後就拐進鍋屋,做飯去了。


    我看著她進去了,這才放下心來,又回頭看看爺爺,發現也沒出來,於是悄悄把那箱子打開,仔細看著裏麵的東西,感覺都挺新奇的,不覺是伸手這個摸摸,那個拿拿。


    後來我無意中拿起一個瓷瓶子,本來是想看看裏麵裝著什麽的,卻不想那瓶子一入手,立時感覺裏麵晃了一下,那情狀竟似裝著活物。


    我嚇了一跳,眉頭也皺了起來,小心翼翼把塞子擰開,然後往磨盤上一倒,立時就見到黃黃的一片,再看時,卻是一條肉乎乎的大蟲子。


    那蟲子似乎很怕陽光,被倒出來之後,立時就在磨盤上不停打滾擰動掙紮,仿佛被油煎了一般,不一會竟然是渾身發黑,散發出一陣惡臭的氣味,直接死在了磨盤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喝:“你在做什麽?!”


    我回頭一看,發現是爺爺,立時心裏一禿嚕,連忙丟下瓶子,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叫道:“不是我弄的,它自己死的。”


    “什麽?!”爺爺上前一看,見到那死掉的蟲子,立時一跺腳道:“哎呀,你個混小子,你可不是作死麽?你沒事動這個做什麽?!”


    爺爺說著話,把瓶子撿起來,然後把那蟲幹重新裝好,這才指著已經逃到大門口的我道:“你過來!”


    “我不,”我嘟囔道:“我先回了。”


    “你敢回去,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爺爺恨恨地瞪著我道:“你先過來,我不打你。”


    聽到他的話,我這才猶豫了一下,看著他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倒出來看一下,誰知道就死了,這玩意不經曬。”


    “放屁,冰蠶怎麽可能經得起曬?你這孩子,我看你跟我是冤家,你趕緊過來,我給你解毒,不然你非得被毒死不成。”爺爺對我說道。


    “這個有毒?我中毒了?可是我連碰都沒碰到它啊。”我對爺爺說道。


    “嗅到一點味兒就夠了,你這混小子!”爺爺說話間,從那些小瓷瓶子裏又挑出一個,然後從裏麵倒出來一粒白亮的藥丸,對我道:“過來吃了。”


    見到這個狀況,我雖然感覺自己沒中毒,但是還是安全起見,過去把藥丸接過來吃了。


    然後剛吃完,爺爺就從牆角抽了一根藤條打了過來。


    我連忙又要跑,老人家跑不過我,這才丟了藤條,把箱子抱在懷裏,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對我道:“你這個樣子,上學不好好上,身上也沒有一技之長,以後能有什麽出息?成天除了搗蛋,啥都不會,我看你是沒指望了。”


    我被老人家說得心裏一陣膈應,本能地想要反駁兩句,卻又發現說不出啥來,隻能酸酸地說道:“像你這樣,裝神弄鬼的,就有出息了?”


    “哼,你要是願意學,說不定還真能成點事兒,就怕你壓根就沒這個膽兒。”爺爺走到屋裏,在桌邊坐下,我也跟到了門邊。


    “學這個還要膽兒?”我笑了一下道:“這東西也不能賺錢,能成什麽事兒?”


    “誰說不能賺錢?”聽到我的話,爺爺瞪了我一眼道:“學成了這個,你想賺多少錢就可以賺多少錢,隻要不幹虧心事就成。”


    “什麽叫虧心事?”我問道。


    “坑蒙拐騙,”爺爺抽了一口煙,有些好奇地抬眼看了看我道:“你小子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和我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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