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永遠是天真的,他們的話,讓我聽著也忍不住有些感動,鼻子發酸,季北川感同身受,自然無法控製住情緒,所以她借口眼睛被沙子迷到了,進屋去了,她不想讓孩子們看到她流眼淚。


    見到這個狀況,我也放下碗筷,跟著進屋了,想要安慰她一下。


    進去之後,卻才發現她居然是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在給兩個小孩子喂奶粉。


    當時見到這個場景,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疼,總覺得她肩上的擔子突然變得很重,重到有些窒息,她才十三歲,如此年少,卻突然就要承擔那麽多苦澀,相比之下,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活在天堂裏。


    小川,別哭了,日子還得過,都會過去的。我走上前,幫她抱著另外一個孩子,晃蕩著哄著。


    我沒事的,你把小啞巴放下吧,他最乖了,從來不哭不鬧的,季北川看著我道:你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去睡會兒,折騰這麽久了,再這麽下去,人要吃不消的。


    聽到她的話,我不覺是看看懷裏的懷裏,禁不住又是一陣感歎。


    有句話說得好,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都是上帝賜給父母的珍寶,奈何這個天使一出生就是聾啞兒,然後他的父母就把他丟掉了。


    我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如何忍心這樣做的,但是,我卻知道,這世上,似這樣沒人性,沒責任心的父母,卻是不在少數。


    無論什麽時候,孩子總是沒錯的,隻有父母,才是真正的惡人。


    我沒有再出去吃飯,因為壓根就吃不下。


    我留在屋裏,幫著季北川給小孩子喂奶粉,換尿布,直到把兩個小家夥再次哄睡了,然後外麵的院子裏,孩子們也主動把碗筷洗好,桌子收拾好了,日頭西斜,已經過了晌午,然後我們這才走出來。


    出來之後,正看到爺爺蹲在大棗樹,曬著太陽,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袋。


    我走過去問爺爺是不是我回去,如果要回去的話,我就騎車子送他。


    爺爺看了看我道:不著急,事兒還沒完呢。


    還有什麽事兒?我有些好奇地看著老人家問道。


    回頭你就知道了,老人家不願意多說,站起身,對季北川道:小川啊,我在去歇息下,回頭你娘回來了,記得叫我。


    爺爺您放心歇息,到時候我叫你。季北川點頭道。


    嗯,你們倆孩子也趕緊眯一會,晚上忙著呢,爺爺說完話,背著手,端著旱煙袋,走去後麵的屋子裏歇息去了。


    這邊,看著爺爺進屋去了,我和季北川對望一下,不知道為什麽,竟是都有些莫名的尷尬和緊張。


    一手哥哥,你也趕緊去睡會兒吧,我就在前頭屋裏睡了,要照看小啞巴他們。季北川看了看我,微微低頭說道。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也走去後麵房子裏,找了個小床,躺下來準備睡一會。


    或許是累極了,又剛吃了飯,腦袋暈乎乎的,躺下沒片刻的時間,就已經睡著了。


    然後,這一覺似乎並沒能睡多久的時間,然後隱約之間就聽到前頭屋子裏,似乎有人哭了,聲音一高一低的,然後下意識地就醒了,跑到前頭屋子裏一看,才發現是陳玉回來了,胡奶奶也一起帶回來了,然後桌子上放著一個黑乎乎的,黑布包著的壇子,上麵貼著胡大爺的黑白照片,似乎是骨灰壇。


    見到這個狀況,我知道胡大爺已經火化了,現在骨灰也帶回來了,接下來就是要辦喪事了。


    正在哭著的人是胡奶奶,老人家這會子似乎明白過來了,知道胡大爺不會再回來了,於是就蹲在牆角,一直抹著眼淚。


    陳玉和季北川都在安慰她,爺爺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是也已經起來了,此時正蹲在門口抽著旱煙袋。


    好半天的時間,陳玉抹著眼淚走了出來,對爺爺道:劉大叔,我知道您是老神仙,今兒這事兒,不消說,隻能勞煩一下您老人家,幫忙主主事,操辦一下了。我畢竟是個女人家,很多拋頭露麵的應酬,不是很便當,也挪不開臉。


    聽到陳玉的話,爺爺點點頭道:孩子,放心吧,我老人家沒走,就是記著這個事情呢。這樣吧,既然你開口了,那不消說,咱們現在就得忙活起來了。這頭一條,得找一些幫忙的人手,想來胡老哥一輩子操勞,老兄弟應該不少,不知道有沒有熟識一點的,可以請一些來。


    聽到爺爺的話,陳玉無奈地搖搖頭道:哪有啊?胡大叔雖然一輩子積德行善,但是因為有這個孤兒院,哪還有人願意跟他走得近?都怕散財啊。我雖然出來沒多久,但是這個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現在鎮子上有專門辦這個事情的飯店,隻要出錢就行了,他們自己就開拖拉機送東西過來,裏裏外外全部都給操辦了。他們慣常做這個的,路子也寬,吹哇呱的人也能找來。我準備去找他們來幫忙搭棚子做飯。


    吹哇呱,是我們那個地方的方言,實際上說的就是在老人家喪事上奏樂的戲班子。早年的時候,這些班子,主要是吹嗩呐、笙、簫、笛子什麽的,偶爾有人在喜喪上唱唱花板,隻是近些年,這些習慣漸漸改了,很多人家,老人去世了,請來的都是比較現代化的戲班子,電子琴、架子鼓,有專門的漂亮女人唱歌,然後村子裏圍著看,能熱鬧好幾天。


    但是,老人們,對這種新穎的形式,很不喜歡,感覺一點都不莊重,所以,很多時候,有人去世了,然後又是爺爺這種有經驗的老人主事操辦,還是會請專業一點的老班子來給唱唱戲。


    那得花不少錢啊,聽到陳玉的話,爺爺有些猶豫地說道。


    劉大叔,您放心,錢我有,陳玉說話間,從兜裏掏出一大疊錢,對爺爺道:這個都是胡大媽給我,不知道是老人家攢了多久才攢出來了。


    我一看那錢,知道那是我賣鐲子給胡奶奶的錢,估計是給胡大爺交了住院費之後,還剩下不少。


    見到這個狀況,爺爺點點頭道:那好吧,那咱們分頭行動,這些錢,你給我一張票子就行了,我去買點筆墨紙硯什麽的,回頭把裏外的對子、白花什麽的先掛上,你呢,就收拾一下,去請飯店的人,還有那吹哇呱的。


    行,那這裏就有勞大叔您了,陳玉點頭道。


    還有兩個事兒,爺爺皺皺眉頭道:棺材得有人去置辦,順便還要帶一些紙人、花圈什麽的回來。這也是一筆支出。買棺材這個事兒,你是女人家,不方便去,那地兒陰氣重,我想讓一手去辦這個事情,你看怎麽樣?


    行,我把錢給他,陳玉說話間,招手叫我過去,開始點錢,準備付給我。


    陳阿姨,不用了,這錢我出了,放心吧,我肯定把事情辦好。我對陳玉說道。


    聽到我的話,陳玉和爺爺都是有些好奇地看著我道:你哪來的錢?


    你們別問了,總之我有,而且足足有餘,不信你們看,我說話間,從兜裏掏出一疊錢,那是我上次賣鐲子私自扣下的中介費。


    見到這個狀況,爺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我於是連忙解釋這錢是別人賠給我的,然後我就把我被車子撞了的事情說了。


    聽了我的解釋,爺爺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道:回頭我給你詳細說說要買什麽東西。


    好,我點頭退到一邊,然後爺爺又對陳玉道:最後一個事兒,得有人去撒信。胡老哥平時肯定有來往的賬本,找找看,然後再找個熟地麵的人幫忙撒撒信,不然到時候沒人來,可就不好了。


    撒信,也是咱們那邊的土話,其實意思就是送口信的人,但是送的口信不是其他東西,都是紅白喜事的口信。老農村的人,不像現在,可以電話,那個時節,通信落後,都要傳口信才行。


    所謂的撒信,就是有人閨女出門,也就是出嫁,或者是兒子娶媳婦,或者是老人去世了,這些都是要辦事兒的,要搭棚子,擺長席,請親戚朋友來一起聚聚,一來是親戚之間借此機會互相走動走動,增進感情,二來,坐席喝酒,那得出禮,所謂的禮,就是錢,也就是說,你來喝酒坐席,那得給錢,而且關係越近,給得越多,這叫什麽,眾人拾柴火焰高,老人去世了,大夥兒一起出錢幫忙操辦地風光一點。


    然後,兩家人,互相之間關係比較近,彼此家裏有事,都回去出禮坐席的,這就叫來往。有了這層來往,老農村的人才會承認你是親戚,你是朋友,不然的話,對於不是很相熟的,若是有事兒求到頭上了,別人大多會一句話把你頂回去。


    咱家和你可沒這個來往,你求錯人了。就是這麽一句話,很直白,很幹脆,也很有用。感情、親情,都是長年累月,一點點積累培養起來的。在老農村,有來往的親戚朋友之間,隻要對方出了事情,隻要對方需要,那真的是可以傾囊相助的,完全不像現在的世態炎涼,人心輕浮,人情淡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午夜摸鬼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前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前生並收藏午夜摸鬼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