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北的老農村裏,基本上隻要是上了點年紀的人,大約都有些迷信,對於叫魂、辟邪之類的事情,多少都有些了解,若是家裏的長輩本身就比較擅長這個,那就更好了,基本上要不了幾年,孩子肯定也就跟著學,變得神神叨叨了。


    我家的情況就是這樣,奶奶他們往前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我大約知道,我們家,自從奶奶來了之後,就開始變得迷信起來。


    首先被帶壞的人爺爺,他和奶奶一樣神神叨叨,經常一個人對著空罐子跪拜禱告,平時也假裝陰陽先生去給人消災辟邪。


    實際上,在我的印象之中,所謂的陰陽先生,是一個很神秘,也很神聖的職業。這樣的人,起碼得穿一身道袍,有正式點的行頭,然後好歹得有個派別和師門,至少得有個正式的師父,是真正上山學過藝的人,方才能夠管得上一名合格的陰陽先生,才有可信度,似爺爺這樣半路出家,甚至還是自學成才的人,其實算不上陰陽先生的稱號,隻能算是赤腳大仙。


    在我們老農村那裏,所謂的赤腳大仙,其實和赤腳醫生的性質差不多,都是走街串巷給人看病,順帶驅驅邪消消災的。這稱呼喊出來,很多時候還帶著一種鄙視和諷刺的感覺,赤腳赤腳,意思就是你的身份低,家裏窮,連鞋子都穿不上,壓根就是個混子。


    而事實上,情況也差不多就是這樣,自從奶奶去世之後,爺爺長年累月,經常走街串巷給人看事兒,說是為了掙錢吧,也沒見他掙到什麽,每次看事兒之後,最多得一籃子雞蛋,吃一桌酒席,臨走拎點花生水果什麽的,其他也就沒啥了,基本上就等於是白費功夫,浪費時間,但是爺爺卻樂此不疲,一直在堅持做這個事情。


    所以,有時候,老人家的行為,讓人有些想不通。


    當然了,爺爺被奶奶帶壞了之後,父親從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少不了神神叨叨的那一套。


    對於父親的能力,我沒怎麽親眼見過,但是,有時候爺爺不在家的時候,村裏有些人也會找父親去給他們看事兒。


    不過聽說父親沒得到真傳,所以看得沒爺爺好,因此一般情況下,那些人多半還是去找爺爺,哪怕是費力爬山,依舊是不辭辛苦。


    說完父親,再說說母親。


    母親是後來才嫁到我們家,當然不會從小就學習這些鬼鬼神神的東西,但是說來也巧,母親是典型的農村女人,本身就特別信這一口,於是,嫁到我們家之後,沒幾年的時間,她倒是學得比父親還勁道了,有時候父親看事兒,還沒有母親看地好。


    這些話撇開不講,隻說看事兒的人,正常情況下,不管是學有所成的陰陽先生,還是走街串巷的赤腳大仙,亦或者是類似父親和母親這樣的半瓶醋,一般都有幾個必備的條件。


    第一個他們每個人肯定都有自己擅長的方向,有的是精於算命,有的專看陰宅陽宅,有的則是專管辟邪消災,總之是術業有專攻,並不是胡子眉毛一把抓,什麽都會。


    第二個,此類人,一般都有一兩件拿手的法寶,基本上都是辟邪保命所用的,平時很少拿出來,隻在關鍵時刻才拿出來。


    我不知道父親和母親有沒有自己的法寶,但是,看樣子,他們似乎沒有這些東西,畢竟他們似乎都沒有得到爺爺,或者是奶奶的真傳,所以,他們暫時還沒有資格擁有法寶。


    不過,現在我被鬼上身了,情況有點危急,再加上爺爺又不在家,父親和母親就隻好自己出手了。


    當下父親起身去西屋裏找東西,準備給我驅鬼辟邪。那屋子是爺爺住的地方,裏麵放著很多類似的東西,好好找的話,應該可以找到一兩件類似法寶的玩意兒。


    母親拉著我,到了屋子裏麵,讓我上床躺好,她則是走到窗邊,把窗戶細心地關好,然後又把堂屋的掃把拿進來靠在了門後。


    母親的這個做法,在農村也算是一種比較常見的家用辟邪之法。


    為什麽說掃把可以辟邪呢?這個聯想一下掃把的作用就知道了。


    掃把是用來做什麽的?掃髒東西的,而農村人慣於那那些容易對人形成衝撞的東西說成髒,於是掃把就有了一定的辟邪作用。再者,在老農村,很多人家的掃把都不是從街上買回來的那種看著好看,但是卻軟綿綿,完全沒有實用性的掃把。家裏真正實用的掃把都是自己手工紮的,杆子是老桃樹采下來的紫紅杆子,摸著油滑,用著順手,掃帚絲是鐵錢蒿,堅韌耐磨,可以使用很久。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掃把也有了辟邪作用。


    以前我對這些並不相信,但是這幾天的經曆,讓我對這一切的看法都改變了,於是當時看到那掃把放到了門後,心裏居然無形中有了一絲安穩。


    不過這個時候,我身上依舊發涼,頭腦迷迷糊糊的,神誌不清的同時,總感覺有個人影在窗戶外滿看著我,不是對著我嘿嘿地笑。


    好在,過了沒一會,父親也進來了,手裏還端著一隻黑色的小盒子。


    見到父親進來,母親就問他找到什麽沒有。


    聽到母親的話,父親微微皺了皺眉頭道:說不好,這東西沒怎麽見老人家用過。不過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也是撞上了,當時他們就是給我脖子上掛了這個,也就沒事了。後來好了之後,東西就被他們收起來了,再沒見過,沒承想現在居然找著了。


    聽到這話,母親好奇地看著那小盒子道:這裏頭裝的啥?


    打開看看吧,父親說話間,將小盒子放到桌上,打開,現出了裏麵的東西。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心裏好奇,就伸頭看了一下,才發現那是兩隻櫻紅色的木鈴鐺。與此同時,那木鈴鐺旁邊,似乎還有一卷紅色的絲線。


    東西一看就有些年月了,陳舊的顏色,顯出古樸。


    這是什麽?見到那鈴鐺和絲線,母親顯然有些失望,本來還以為裏麵裝著什麽厲害的寶貝呢。


    桃木鈴,專門辟邪的,那絲線你別動,父親說話間,把那對鈴鐺拿了出來,在手裏掂了掂,對母親道:隻要把這個戴到一手身上,應該就可以確保沒事了。


    聽到父親這話,母親皺了皺眉頭道:這個看樣子沒什麽用處,要說桃木,咱們也不缺,不可能就他這塊桃木有作用。


    聽到母親的話,父親也是有些尷尬,但是還是小心地取出一個桃木鈴,用紅線係好,走到床邊給我戴在了脖頸上。


    這是過了百年的向陽老桃木,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再者,這東西經過高人的手,是有靈氣的,效果肯定比一般的桃木要好。父親把鈴鐺給我掛好,然後又把餘下的那個放進盒子裏,小心地收了起來,神情顯得很慎重。


    見到這個狀況,母親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是取來藥,讓我吃下了,然後囑咐我好好睡覺,有什麽事情就喊她,然後幫我關了燈,帶上門,回屋歇息去了。


    這天晚上,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感覺很悶熱,氣都喘不過來,後來懵懂之間,我居然是自己下床,開門出去了,似乎想到院子裏吹吹風,涼快涼快。


    到了院子裏之後,我看到天上好大的一彎月亮,那月亮閃閃發光,張眼看時,仿佛那月亮就掛在頭上,伸手就能摸到一般。


    月光照得院子裏跟白天一樣,我不自覺來了精神,禁不住推開大門走了出去,後來竟是不知不覺走到了一片幽幽的水塘邊上。


    那水塘四麵都是一人高的蘆葦,此刻蘆葉正在夜風裏沙沙作響,水麵反射月光,微微蕩漾。


    我有些莫名地看著那水塘,隨即卻發現那水塘中央竟是閃爍起了一抹銀色的光芒,細看之下,發現那團光芒大概有拳頭那麽大,白亮亮的一團,在水塘裏一沉一降的,情狀極為非常詭異。


    當時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居然是忘了女鬼的事情,竟然是悄無聲息向那水塘裏麵走了過去,想要將那團白光抓到手裏看個究竟。


    塘裏的水冰涼,我的腳下意識地一哆嗦,想要縮回來,但是卻不想就在這個時候,水下麵似乎有一隻手爪,猛然抓住了我的腳裸,把我用力一拽,然後我就啊呀一聲交換,整個身體沒入了冰涼的塘水之中。


    我在水下掙紮著,想要浮出水麵,卻隻感覺有人在下麵死死抓著我的腳,不讓我跑掉。


    我下意識地張開眼,向下麵望去,卻赫然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正墜在我下麵。


    我拚命蹬腳,同時借助塘水中央傳來的微弱光芒,隱約看清了那個人影的模樣,方才發現那是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大肚子女人。


    女人頭發很長,水草一般,在水裏鋪開一大片,擋住了我的視線,讓我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是,我卻是可以看到她微微打橫過來的,水桶一般臃腫又粗圓的肚子腰。


    那的確是懷孕的模樣,整個肚子鼓得溜圓,隱約已經是快要生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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