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顧淵去上早朝之前,與容真一同用了早膳。


    顧祁被閑雲揪去換衣裳了,一邊脫著濕漉漉的衣裳一邊被數落,弄得他哭喪著臉,委屈地想著原來自己為母妃和母妃肚子裏的妹妹著想也是錯。


    飯桌上。


    顧淵喝了口蓮子湯,頭也不抬地問容真,“你想朕怎麽處理如順儀?”


    容真本欲任憑他處置的,可是話到嘴邊滯了滯,出口時卻變成了,“臣妾覺得應該先留著她。”


    欺君犯上,謀害宮妃,嫁禍他人——如順儀犯下的錯本來已經可以讓她死個一百次了。


    顧淵挑眉,這才把目光轉向容真,“留著她?為何?”


    因為她壓根不是罪魁禍首,她的背後還有一個蔣充儀。


    ——容真沒法子這麽,因為哪怕如今的她可以對顧淵坦誠相待了,可是過去的她卻並非顧淵看到的那個樣子。


    她曾經也是個感情上的騙子,欺他騙他,隻為給自己換來上位的籌碼。


    而若是她明明白白地出對蔣充儀的懷疑,皇上一定會問她原因,屆時她該如何應對?


    ——皇上,其實臣妾對蔣充儀早有懷疑了,昔日寒食散那件事情並非趙容華所為,而是蔣充儀下的黑手。臣妾之所以不,是因為這也是臣妾借著機會上位並且要來顧祁的籌碼。


    ——非但寒食散,就連後來沈充媛還是芳儀之時,將開水故意灑在自己身上也是蔣充儀在背後出謀劃策。而臣妾不,也是因為沐貴妃風頭太盛,臣妾看不慣,後宮爭鬥你死我活,隻要事不關己,臣妾自當高高掛起。


    ——臣妾其實早就查明了真相,蔣充儀與陸承風之間有苟且,而陸承風非但給您戴綠帽子,還心懷不軌,意欲謀朝篡位。臣妾之所以不,是因為一心要把陸承風給拉下水來,給長順報仇,讓蔣充儀明白失去心愛之人的痛苦是何等慘烈。


    容真沉默了。


    這每一個原因出來,都足以換來皇帝的盛怒,因為他終於會發現,原來這個一直以來好似隻對他一人心心念念的姑娘其實並非表麵上那麽心善,原來她也有私心,也有計謀,也曾在別人算計她的時候費盡心思算計別人,包括他的感情。


    她苦笑了一下,抬頭看著他,“臣妾隻是有所懷疑,以如順儀的心智來,這樣詳盡的計劃似乎並不太可能獨自完成,而且……而且她那日不是了,這件事情還和蔣充儀有關麽?”


    顧淵靜靜地看著她,“你希望朕徹查此事,把蔣充儀也算在其中麽?”


    容真看著他的眼神,倏地明白了他並不讚同自己的主意。


    蔣充儀在後宮裏素來安分守己,更不曾主動邀寵,這樣一個女人為何要去害身在冷宮的沈充媛?


    這話不過去。


    可容真也無法向他解釋蔣充儀的真正性情,當下隻得笑了笑,“興許是臣妾多心了,一切任憑皇上定奪。”


    顧淵伸出手來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安心,朕自會還你個公道,至於蔣充儀……她並不是個有野心的人,讓她安心待在後宮裏也沒什麽,你知道……”他頓了頓,放低了聲音在她耳邊用極輕的音量低喃著,“朕的心裏隻有你一個。”


    容真苦笑,她的無法言在他眼裏竟成了妒忌,他難道以為她看不慣這後宮裏的女人,所以巴不得逮著機會一個個除掉?


    “臣妾一直知道。”她安撫似的還他一個笑容,“早朝時間到了,皇上還是快些上朝去吧,臣妾可不願被人做是紅顏禍水,一朝選在君王側,從此君王不早朝。”


    送走顧淵之後,容真有些百無聊賴地倚在窗前,心不在焉地撥弄著窗台上的盆栽。


    原來哪怕兩個人已到了耳鬢廝磨的程度,也終歸不能全無秘密地坦誠相待,這裏是皇宮,太多脆弱又敏感的東西隔閡著他們,太多見不得光的東西藏在心裏,唯恐出來會令對方失望,今時今日的親密就會被打破。


    她歎口氣,終於自己也開始患得患失了。


    春日的柳絮紛飛,這樣的場景裏總是很容易傷春惜春,她摸摸肚子裏的寶寶,告訴自己既然已經走到今日這一步,從前的一切就要全部丟掉了。


    不管過程如何,至少如今她和皇上是真心相待,這就夠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邁出惜華宮後,顧淵沉靜的麵容就變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踏上步輦,右手隨意地敲著扶手,木頭在指甲的撞擊下發出沉悶的聲響,而他的眼神也變得深不可測。


    蔣充儀。


    這三個字被他玩味地咀嚼著,好似能變出什麽花樣來似的。


    當皇帝的人從來都隻有多疑的,沒有這麽輕易就善罷甘休的,而今日他對這個被如順儀供出來的人不采取任何行動,並非因為他相信她是無辜的,而是另有目的。


    至於容真——


    他的姑娘雖然心思細膩,聰慧敏感,可是朝堂之爭畢竟是前朝之事,她既然是他心愛的人,自然應當活得無憂無慮,像個孩子一樣,而非為了他的事情殫精竭慮,不是麽。


    做男人的,特別是做皇帝的,決計不希望後宮妃嬪來幫他處理前朝事宜,哪怕這個女人是他最心愛的姑娘,狼如他也絕對不會允許。


    ————————


    早朝之後,福玉從外麵帶來消息,是今日早朝時,皇上宣布了廢掉如順儀,並將其全家流放邊塞的聖旨。


    經過早上那麽一出,容真早有預料,所以也不怎麽詫異,隻是沒料到的是,福玉還有下文。


    欺君犯上,謀害宮妃,嫁禍他人——這些罪名雖都加在了如順儀頭上,皇上卻當著諸位大臣,區區如順儀不足成事,背後必定還有同謀,而經過對如順儀的問訊,她供出來的同謀卻是蔣充儀。


    大殿之上,顧淵淡淡地道,“雖這是後宮事宜,不宜提到朝堂上來,但朕自問後宮出了事,也需對諸位愛卿有個交代。而鑒於事態嚴重,這件案子也得花時間和精力去調查,皇宮之內不能姑息養奸,也不能牽連無辜,蔣充儀是蔣大人之女,於蔣家利益密切相關,朕就將此事交給刑部,希望早日查明各中內情。”


    原本後宮的事情是由皇後處理,可眼下出了人命,顧淵就將事情交給了刑部來辦。


    聽聞此言,朝臣裏頓時有人變了顏色。


    雖蔣晉書官位不夠,未在朝中任職,但與蔣晉書交好的刑部侍郎,也就是蔣晉書如今的正室李氏的父親,如今已然年過花甲,在朝中也算是老人了,當下心頭跳了跳……


    若是蔣充儀完了,那麽蔣家也算是完了,而他的女兒就是蔣晉書的夫人,這下可好……


    同一時間,陸承風心頭也霍地緊了一把。


    照皇上這意思,是要對蔣充儀動手了?


    刑部……顧名思義也知道那地方是用什麽法子來逼供的,若是她真去了那裏,會有什麽下場?


    他的心一下子沉入穀底,卻勉力維持著冷靜抬頭看著大殿之上的皇帝。


    顧淵表情沉穩從容,好似對方才的決議毫無反應,沒有憐惜同情,沒有憤怒生氣,皆因他要處罰的女子從未在他心頭留下過半分痕跡。


    陸承風忽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盛怒襲上心頭。


    他珍視的瑰寶被人當做野草,而如今他這個站在牆外窺伺已久的人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皇帝把他的瑰寶拔掉麽。


    顧淵不動聲色地看著殿內眾人的反應,唇角微揚,好整以暇地了句,“若無其他事情,退朝吧。”


    他起身在眾人的恭送聲裏身姿筆直地離開,動作優雅,從容不迫,仿佛帶著與生俱來的帝王風範。


    而這樣的氣度在陸承風眼裏又有了不同的意義。


    有的人命好,天生生來為王,可他偏不信這個邪,因為他素來隻信一句話:天道酬勤。


    這件事情傳到惜華宮是,容真怔了怔,好半天沒出話來。


    想去華嚴殿一問究竟,卻又因為清楚他不喜宮妃在他處理政務時擅自到訪而遲疑了。


    可是早晨他明明表達了不願把蔣充儀牽扯進來的意思,為何早朝時卻臨時變卦,把她和如順儀綁在了一起呢?


    福玉,“許是皇上心疼娘娘,既然您不願看見蔣充儀在這後宮裏,皇上也便了您一個願,好叫你安安心心把身子養好,日後生個胖乎乎的健健康康的皇子公主。”


    容真半信半疑地問自己,真的是這樣嗎?


    答案呼之欲出。


    顧淵哪怕對她動心,把她放在心尖上疼著,可從未改變過的事實便是:他是一個明君。


    他絕對不是那種為了心愛的女子就冤枉好人、濫殺無辜的皇帝。


    那麽答案隻有一個了,容真一邊詫異地搖頭,一麵笑自己笨。


    聰明如他,又怎會在她都發現陸承風的異心之時還一無所覺呢?她從未見過陸承風,卻也做出了對方有野心這個判斷,而他日日與陸承風在朝堂上麵對麵,又豈會看不出?


    容真差不多明白了早朝他的拒絕是為了哪般。


    他不願她被牽扯進這些複雜的事情裏來,因為他希望她活得肆無忌憚,像野草一樣擁有旺盛且自由的生命,不為皇宮的複雜所困。


    他在變相地告訴她,他可以一個人處理好這些事情。


    唇角驀地高高揚起,容真笑得一臉燦爛,終於沉沉地舒了口氣,心頭舒服很多。


    總算不用叫她親口出這一切了,因為她壓根不知該如何啟齒。


    聰明如他,省心如她。


    作者有話要:甜過了,接下來繼續陰謀與劇情。


    掰指頭數一數:珠玉,蔣充儀,陸承風,沐貴妃……沒解決的人貌似還有那麽幾個,可是現在開新坑的心情真是無比迫切啊==、


    好吧,致力於琢磨出幾個高次的陰謀來結束這幾個耽誤新坑的家夥(#‵′)~


    這篇文因為是麽麽在**的第一篇,所以還是會開個定製自己收藏一本,十分虛弱地問一句,應該沒有妹紙會買定製吧?沒有的話我就不用修文了,50W字的全文修一修難道不是作死的節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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