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可能整天沉浸在悲傷當中的,就像人不可能在生活當中一直開口狂笑一樣。換句話說,悲傷是一種情緒,而消沉才是一種狀態。人可以長期消沉,而絕對不可能長期悲傷下去。


    東風穀早苗憎恨這種定義。


    她認為自己應該一直悲傷下去。一直一直悲傷下去。消沉是葛禕偉所憎恨的一種狀態,所以絕對不能消沉;擅自結束自己的生命更是不行的,葛禕偉曾經多次在早苗麵前展現出了對於當時想要自殺的自己的某種類似“嘲諷”的態度,所以自殺也是他不喜歡的一種東西。早苗要活下去才行,至少不能主動地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就是為什麽東風穀早苗想要一直悲傷下去。但是沒有任何人能夠給她一直悲傷下去的條件。就像是被卷入了巨大漩渦當中的一條小舟一樣,她根本沒辦法決定自己將要做什麽,隻能隨波逐流下去。畢竟,那個原本可以引領她的舵手現在已經不在了。


    “我們的外骨骼看上去要比他們的輕巧很多啊……倒不如說,這真的算是外骨骼嗎?”把長得就像是古代士兵鎧甲的某幾個零件——護頸、護手、護肩、束腰、護膝、腳護腕——全部戴到身上,魔理沙有些擔心地看著這些東西,“倒是真的不會影響活動……這個叫‘護頸’的東西就像是項圈一樣啊。我都想起來當初在幻想鄉小偉給我戴的手雷項圈了……”


    “這些東西全都需要你們的法力或者魔力或者——總之就是那類東西來驅動。也就是說,隨著時間的流逝,你們會感覺越來越累,直到最後質能轉換係統榨幹了最後一克備用質量,不得不開始侵蝕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傷直至死亡。”熟練地給自己戴上同樣的東西,綿月依姬解釋著,“和那些人帶的東西不同,它所使用的全都是你們身體裏麵的東西,除了氧氣。換句話說,在法力耗盡之後,你們就必須以身體為代價來保證自己不會因為月球表麵的溫度、輻射和壓強問題立刻死亡了。”


    “也就是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靈夢幫助魔理沙把應該帶在腰帶後麵的壓縮氧氣罐裝上去,“其實這些月都的裝置是想辦法調整了我們的‘護盾’來達成那邊那種覆蓋了全身的外骨骼的防護效果咯?”


    “就是這樣。”點點頭,綿月依姬有些厭惡地看了靈夢一眼,“……你為什麽現在還帶著我的刀?那應該是葛禕偉的墓碑才對。”


    “小偉他還沒有死,自然不需要什麽墓碑。”表情一下子就變得險惡了起來,靈夢毫不示弱地反駁了回去,“正好,我還缺一把武器,所以這個東西暫時就由我保管和使用了。怎麽,你想把它要回去嗎?”


    “……反正你們把骨灰都挖出來了。我不知道你想沉溺在這種自己編造的幻想當中到什麽時候。真是無聊透頂的家夥。”手裏麵不知何時出現了那把一直在用的手術刀,綿月依姬用一塊布認真擦了擦刀刃,然後對著光將這把刀舉起來,認真地眯起了眼睛。這時,原本一直在發呆的早苗忽然發現了什麽新的情況:“sjz市人民……醫院?”


    沒錯,綿月依姬常用的那把小刀的刀柄上,的確有著這麽八個字。雖然很小,但早苗真的看到了。在早苗慢慢念出來這八個字之後,綿月依姬忽然出現了極為激烈的反應:將刀立刻收好,她甩下一句“兩個小時後到葛成誌的屋子集合”就急匆匆跑了出去,簡直就像是逃跑。


    “sjz市人民醫院……”


    又像是咀嚼一樣重複了一遍那八個字,早苗心中再次感受到了鈍痛。就是在石家莊,她才第一次完全解放了自己的感情,並且做出了為了救葛禕偉而不惜舍棄自己生命的舉動。當然,那感情的解放同時也為大家帶來了一些麻煩……


    “早苗?”忽然被魔理沙拍了拍肩膀,早苗抬起頭,看到的是魔理沙關切的表情,“你沒事吧?暫時……不要想太多了,接下來的戰鬥可能對身體負擔很大,一定要小心啊。”


    “魔理沙……”


    早苗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明白了為什麽三個人當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向葛禕偉告白的人會是魔理沙。隻有魔理沙有這種勇氣:不僅僅是告白的勇氣,還有告白之後就算被拒絕依然能夠去努力的勇氣。這是在戀愛這件事情上,魔理沙的堅強所在。


    “嗯,我沒事。”站了起來,早苗戴好最後一個設備,“我想我準備得應該差不多了。謝謝你的關心,魔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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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麵對四季映姬的時候,朱二六總是有一種無法釋懷的感覺。五年前,在剛剛成為外勤死神,同時也是四季映姬下屬的那段日子裏,他聽說過很多有關於這位大人的流言,以這些為基礎,他對於自己的這個新領導也大概有了一個印象:毒舌,喜歡說教,雞蛋裏麵挑骨頭……總之很明顯都不是什麽好話。


    但是,這些流言和他實際接觸的狀況卻有所區別。至少,在他的認知裏麵,毒舌應該指的是故意在某人的缺點上諷刺挖苦,喜歡說教應該意味著長篇大論,雞蛋裏麵挑骨頭很明顯應該是故意找茬,可是就目前這位身形小巧的領導指出自己工作上失誤的情況卻往往都是帶著“穩、準、狠”的情況的,那些論述的確不能說不長,但廢話卻真的很少,諷刺挖苦的情況自然也是完全不存在。至於雞蛋裏麵挑骨頭,她的確對工作的要求比較嚴格,但基本上不存在故意找茬的情況。不,就算是故意找茬……


    看到麵前這幾堆文件堆成的小山,再看看四季映姬手裏麵的那杆最近新換的毛筆,朱二六感覺,這種行為也並非不能理解。在這麽大的工作壓力之下,正常人其實早就應該瘋了,拿下屬撒撒氣又能怎麽樣呢?


    “你來了?”


    “是,我來了。”看著文件堆裏麵的那個小腦袋,朱二六湊近了一點兒,然後點點頭,“您這是正忙著呢嗎?”


    “嗯。不過你既然來了,就先解決你這邊的事情吧。”把手裏麵的毛筆放到旁邊的筆架上,四季映姬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感受到了對麵的視線的時候很是不滿意地皺了一下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朱二六!”


    “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說了:您還是喜歡那麽高的凳子啊,站著比坐著都低。”看到自己的領導這幅樣子,朱二六聳聳肩,“還有,您剛才差點兒又叫錯了我的名字了吧?我現在就叫朱二六,沒有其他名字。”


    “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麽簡單的化名。”對於朱二六剛剛的言論似乎依然有所憤懣,四季映姬從旁邊搬過來一把椅子——當然,依然是那種會讓她坐著比站著高的椅子——眉毛依舊皺得很厲害,“在你最開始成為外勤死神的時候,我以為我獲得了一位可靠的值得信任的下屬,但根本沒過多長時間你就原形畢露了。你讓我很失望。”


    “我以為我至少讓您輕鬆了一些,至少在精神上。”聳了聳肩,朱二六小小地反駁了一下,“我可能的確在有些事情上太過獨立自主了,但我也沒有搞砸過任何一次任務啊。”


    “當然,你沒有搞砸過任何一次任務。這次也是一樣——納粹和中國以及月都聯軍的戰事依舊處於膠著狀態,而與月球的其他各方已經進入了私下商議的短暫和平。這項情報對冥界很有用處。”


    “冥界真的要介入這場戰爭了嗎?”


    “……我們隻是在評估月都對於‘時間機器’的保護能力。如果他們真的徹底喪失了這種能力的話,冥界必須要出手接替他們的工作。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您的意思是,要跟俄羅斯達成合作關係嗎?”


    這種推測是顯而易見的。本來和冥界進行過幾次合作的納粹知曉“時間機器”的秘密且一直在試圖得到它;中國已經和月都結盟;而美國,自從五年前岡崎櫻的行動失敗之後,菲德勒總統就一直在不遺餘力地清繳政府機構內部的冥界潛伏勢力;冥界傳統優勢區域的歐洲在地球上麵臨著俄羅斯和納粹的兩線夾擊,導致其在月球同樣隻能長期處於保守防禦狀態。所以,唯一能夠選擇的能夠持有旺盛攻擊能力的盟友,就隻剩下俄羅斯了。


    ……但是,冥界對俄羅斯的滲透情況……


    “這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忽然站起來,把一遝文件直接拍到朱二六的肚子上(朱二六估計她實際上想拍到自己的胸口,但顛了顛腳尖發現高度不夠之後就放棄了),四季映姬說,“這是你接下來的任務。很緊迫。還有另外一些人和你共同執行任務。跟我來吧。”


    唔……新的任務啊。真是的,隨著對戰爭介入的擴大,外勤死神的人手果然逐漸不夠用了。


    我看看……0001項目,嗯……


    眯起眼睛看著文件,然後又抬起頭看了看四季映姬逐漸遠去的小小背影,朱二六再次想到了自己在月都得到的那些資料,其中那個關鍵性的情報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在這五年的工作之後,他對於某些必要的情報也多少有些了解。也就是說……


    “……四季映姬這個人……”


    “你在做什麽?快點兒跟上來,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朱二六能夠確信自己的自言自語沒有被對方聽到,因為那種生氣還是處於正常範疇。跟著她的腳步來到了一個房間,抬起頭,朱二六準備來確認自己這次的隊友,但映入眼簾的麵孔卻讓他吃了一驚:“……小町!?你來外勤這裏湊什麽熱鬧?”


    “喲,好久不見。”比起朱二六這種緊張感四溢的話語,對麵的小野塚小町卻隻露出了一個傻笑,伸出手來打招呼,“平常聊天的時候你一直不說自己在哪兒工作的,沒想到是在四季映姬大人手下幹外勤啊。映姬大人經常拿某個‘新來的下屬’的能幹來批評我,肯定說的就是你吧?這麽快就成了心腹呢~~~~不愧是唯二在我手裏通過測驗的人哦~~~~”


    “咳,小町,不要說些不該說的東西。”手上拿著悔悟棒,四季映姬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小町的話,但臉色有些微微泛紅,“除了你們兩個人之外,這次任務還會有幾個人行動。但是,你們二人組成一個行動小組行動。接下來,我來介紹整個任務計劃。你們的任務很簡單:”


    “毀掉中國的0001項目。一旦他們完成了這個項目,就意味著人類可能會獲得通向太陽係外的鑰匙。而冥界絕不允許任何人離開太陽係。”


    朱二六的目光與四季映姬那堅定的眼神碰上了。他忽然發現,在眼神對上的那一刹那,後者的眼睛裏麵似乎出現了某種溫柔的東西:這讓他有些慌,但是很快就恢複了過來。剛剛自言自語的那句話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會是個相當棘手的敵人啊,四季映姬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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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行動之前,最後確認一遍行動計劃。很快,綿月依姬小姐就將會打開通向月球表麵通道,讓我們連可以從那裏離開。一排打頭,我們保護著她們隨後,三排墊底,每個排有一輛直-50伴隨。我們必須要快速通過那片丘陵地區,到達目標位置,然後再次鑽到地下,從鄰近的傳送點把四個人護送回基地。都明白了嗎?”


    “明白!”


    三班的所有人都穿著外骨骼圍在葛成誌的身邊,聽著他的任務簡介。他們的臉全部被單側透光的麵罩遮住,歐陽平水沒有辦法看到戰友們的表情,但是他卻能夠看到自己一直在掛心的女神的表情。葛副班長的手段似乎起到了作用,她麵容上的悲傷已經褪去了不少。在她的身旁,那位金發的魔理沙正在努力滴著眼藥水,她的手法明顯還是有些生疏,似乎把藥水滴在了臉上,看著就像是流下了眼淚一樣。


    一想到之前的對話歐陽平水就感到心痛。他沒有說錯什麽吧?可是,為什麽三個人當初露出的那種表情,就像是看一個小孩子在逞強呢?難道說,我什麽都保護不了嗎?


    ……應該,不會那樣吧。


    通道被緩緩打開。拿好自己的槍,再次適應了一下外骨骼的操作,歐陽平水閉上眼睛,放鬆心情,準備繼續迎接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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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托你監視他們了,王章。”


    在送走了朱二六和小町之後,四季映姬忽然對著空空蕩蕩的房間這麽說了一句。她沒有收到回應。又過了一段時間,她聽見自己歎了口氣。


    “朱二六啊朱二六……他肯定是接觸了一些東西,開始逐漸改變看法了吧?真是的,明明我還覺得這是個可以著重培養的苗子,想要自己親自嗬護起來呢……”


    以後在工作中怕是不會再有那麽輕鬆的時間了。回憶著這五年來兩個人之間的交流,四季映姬再次貨真價實地歎了口氣,為自己或許即將失去的那短暫、舒心而愉快的談話時間感到悲哀。隨後,仰起頭,她朝著辦公室走去,打算繼續投入到那繁重的工作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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