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不,應該說是很可能。這是最有可能的方案,中心思想緊緊圍繞著“欺騙”這種主題,簡潔有效,在擁有良好的欺騙性理論進行“鋪墊”的情況下,這種科學詐騙足以蒙蔽那些最聰明卻容易鑽死牛角尖的大腦們。


    葛禕偉其實早就想到了。從蒙古出來的時候,他就隱約有過這種預感,而伴隨著旅行的進行和資料的豐富,那個大體構型也逐漸在腦海中成型了。他不想去承認這種——這種荒誕的事情,所以他的內心當中進行過激烈的鬥爭。相當激烈的鬥爭:激烈到,他現在張嘴就能說出來對這種“荒誕”構想的充分反駁。


    “你tm絕對在開玩笑!”根本就沒有留手的意思,葛禕偉在最一開始就甩出來了自己最強的反駁論據——在被魔理沙狠狠抱住地以至於他沒有辦法去憤怒地抓起來奧斯頓的領子的情況下,“你在胡說八道!量子不可克隆原理!量子不可克隆原理!這種混賬玩意兒違反了量子不可克隆原理!你們打算和量子力學全麵開戰嗎?”


    每一聲怒吼都伴隨著葛禕偉對於自身反對信念的更加堅定。他必須去拚盡全力去否定這個說法,盡管在辯論的最初階段就將底牌亮出來這種愚蠢的行為已經從心理上說明了他必敗無疑的事實。瞪著通紅的雙眼,他像是從地獄來的惡鬼一樣,抱住他的魔理沙甚至已經有些控製不住了。奧斯頓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近似瘋狂的葛禕偉,等到他喊到嗓子都有些啞的時候,才最終靜靜地開口了:“冷靜下來了嗎,非觀察者?我們需要進行的是有效的談論。您這樣讓我很難辦。”


    “……抱歉。”氣喘籲籲而又煩躁地撓了撓頭,葛禕偉癱坐在地上。正當他想要繼續發文的時候,他的手忽然被握住了:“葛先生,把想問的事情都問清楚吧。”


    早苗。在之前,葛禕偉曾經想要讓她和靈夢兩個人首先進入冬眠艙,但卻被蘇醒過來的早苗製止了。她堅持要和靈夢一起待到最後,哪怕靈夢本身依然處於昏迷狀態。這些都是小事情,她說。重要的是,請讓我們陪著葛先生的任性到最後。


    而現在,在葛禕偉終於要麵對真相的時候,她再次鼓勵了他。這種鼓勵讓葛禕偉感到一股五味雜陳的複雜情緒,但最終都變成了撫平他內心狂躁的力量。用雙手緊緊握住那雙蒼白的手,葛禕偉點點頭:“我知道了。”


    真是的,之前我可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不承認現實的事情。怎麽越活越回去了。苦笑著敲了敲腦袋,他鬆開手,拍了拍魔理沙的肩膀讓她繼續照顧兩個人,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來到奧斯頓的麵前。這位老紳士依然筆挺地站著,眼神讓現在的葛禕偉有些敬畏。帶著這種氣氛,他又開口問了一句:“冷靜下來了嗎,非觀察者?”


    “……冷靜下來了。”


    “那麽,請敘述你的質疑吧。你應該得到充分的解釋。”


    “……好。我的主要疑問,在於這個過程對於量子不可克隆原理的違反。”深呼吸了幾口氣,葛禕偉對自己點了點頭,咬著牙說,“我們早就知道人類的思考模式是基於量子過程的這一事實,這在著名的腦科學家茅建同先生的論文中已經得到了充分地證實。這同樣意味著,人類的思維狀態隻能被傳輸,而無法被複製——複製行為本身會將範本徹底破壞,這是顯而易見的。由此可見,你剛剛提到的‘將人類全部殺光然後全部重塑’的計劃根本不可能實施,因為差異必然……咳咳,咳咳咳……必然存在,也就是說狀態的重回完全是一個偽命題。”


    “差異必然存在,這點不需要質疑。隻要差異沒有大到被識別……”


    “問題是它們肯定會被識別出來,尤其是在‘啟動世界’這個步驟上!”感覺到有些胃疼,葛禕偉拚命搖著頭,“我對腦科學涉獵不深,但我也知道,實際上如果能夠完成長時記憶及人格塑造的大致塑造和轉移的話——你們對此似乎擁有相關的數學模型,建立起來應該不算太難——並完成‘啟動’的話,我們這些人的確是沒辦法識別的。但我們似乎忽略了‘啟動時間’的問題。”


    “由於量子態的思考過程無法被複製備份,利用克隆技術以及其他種種技術搞出來的人體的思考是不可能在被‘擺好’的同時就啟動的,就像一台計算機需要開機時間一樣。這個‘開機’的極限時間是二秒二三:這個數據來自於人體的極限,以及那些在思想轉移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上進行不懈探索的人們。時間騙局的製造物中存在人類,所以在這裏我們就必須麵對一個問題。”


    “世界是在什麽時候啟動的?”


    “剛剛提到的啟動時間屬於極限時間,而實際時間會存在著各種波動,上下偏差足以達到三秒鍾。在人類全體這個大數據下,極差是必然存在的,而且是相當大數量的極差。足以形成社會現象的極差,且分布應該按人口密度接近平均——會有數量巨大的人意識到,世界似乎‘暫停’了那麽幾秒。否則的話,世界究竟是在什麽時候啟動的呢?”


    “這根本算不上是問題。”搖著頭,奧斯頓依然保持著冷靜,“通過合適的模型計算,我們可以讓世界‘分區域’啟動,足夠讓大部分人無法察覺異常且不因為這幾秒種發生過於嚴重的……”


    “辦不到。這個假的‘時間機器’辦不到這種事情。”越說感覺自己越有信心,葛禕偉堅定地搖了搖頭,“如果是其他的東西,說不定還有可能。但是,‘這個’假的‘時間機器’絕對辦不到這種事情。”


    “根據相關的資料,我已經驗證了我的思考:一些量子力學的基本限製在時間機器的製造者那裏依然適用。他們並不是能夠隨意修改物理規律的神,那麽他們就必須麵臨宇宙為這個世間騙局帶來的最大困難。”


    說著,葛禕偉快步走到那個顯得有些小巧的“講台”前麵,用力拍了拍:“貝肯斯坦界限。偉大的普朗克尺度為它保駕護航。在直徑是d,質量是m的係統中,最多隻能存在kdm比特的信息,其中k=2.57686*10^43bit/mkg。然而,如果我們要如同你所說的一樣,為了避免大規模的騷亂分區域‘啟動世界’,哪怕隻是將時間差定為兩秒,分成東西半球兩個部分,這麽小的東西所能存儲的極限數據量都不夠兩秒內每秒鍾流過的數據量。”


    “這個數據量是由您一個人算出來的嗎?”


    “大概的估算……月都給我的權限裏麵有超級計算機的運算權,不用白不用。這個數學模型的建立我在早苗的那本‘概率結構論’的書裏麵見到過,被當作了例題分析。在完全理想、剔除了所有‘非必要’計算的情況下,估算出的數據也比這個家夥的極限數據超出了幾個數量級。”


    葛禕偉開始越發堅定自己勝利的信念。他現在的感覺就像自己戰勝了奧斯頓,戰勝了他背後的觀察者,甚至戰勝了所謂的“真相”。這種滿足感讓他有些興奮,額頭微微滲出了汗水,連聲音都開始打顫。


    但奧斯頓依然不為所動。有些煩惱地按了按帽子,他似乎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最終,他似乎終於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例子:“恕我冒昧,非觀察者。您似乎需要一些實例才能夠被說服,否則在這種狀態下我就算直接說出真相,您還是會進行反駁,這隻是在浪費時間。所以,請允許我舉一個實例:您聽說過白澤嗎?”


    “……上白澤慧音?寺子屋的老師?”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名字搞得愣了一下,葛禕偉撓了撓頭,“為什麽這裏會出現她的名字?”


    “因為……實際上,那位小姐的能力,是和這座偽時間機器緊密相關的。”


    “……什麽?”稍微有些眩暈,葛禕偉晃了兩步,差點兒倒下,“吞噬和創造曆史的能力……你難道要說,她每一次吞噬或創造曆史,都啟動了一次這個東西嗎!?”


    “自然不會。但是,她的確調用了這個工程的一部分功能。”突然話鋒一轉,奧斯頓來到葛禕偉身邊,同樣按住了這個小小的講台,“據觀察者所說,當初在設計這個騙局的時候,最讓人頭疼的並非‘世界啟動’,而是……”


    “天文時間問題。白澤的能力,所利用的就是針對這個問題而專門設計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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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認為選擇一個比較偏遠的星係會有什麽幫助。誠然,除了它的相對位置坐標,我們沒有任何關於那個星係的星圖曆史資料,但在工程的建設過程中,以那個星係為根基的星圖實時動態模型肯定會建立起來,到時候這會成為最有效的時間流逝的證據。”


    觀察者覺著自己這個一拍腦袋就想出來的主意實在是有些蠢。而更蠢的是,在和他準備了這麽長時間之後,他才最終察覺到了這個巨大的漏洞。相比之下,他的表現則是不慌不忙:“這個問題……根本不算是問題吧。”


    “不算是問題!?”對於老師如此輕視這個他發現的漏洞,觀察者有些吃驚地抬起頭,“怎麽會?我們……”


    “我們要製造的可是無限逼近‘拉普拉斯之妖’的東西。”看到自己的學生似乎讓思路鑽到了牛角尖裏麵,他放下手裏的工作,開始像平常一樣以教育者的誘導方式,嚐試著讓觀察者自己得出答案,“全知全能。至少在那個星係裏是這樣。否則,我們就沒有必要在幾乎每一克質量上烙上用於追蹤的‘標記’了。我的虛假模型同時設定了倒流的上限,而且那個星係又的確足夠偏遠……”


    “隻要進行了時間工程,那個星係就不會再偏遠了!所有人都會知道它的存在!”


    “唉……”似乎對自己的學生的不開竅傷透了腦筋,他搖了搖頭,“當你在行星上居住的時候,你會確切地記住自己住處的經緯度嗎?”


    “什麽?”


    “你當然不會。不要說自己住處了,那些標誌性的地點的經緯度你也不會刻意去記住——那個偏遠星係的情況也是一樣。對於身處那個星係之外的人來說,沒人會去刻意記住它繞銀心的旋轉周期和路徑並用它來推算其位置。我選擇那個星係,除了因為它偏遠之外,還有著另外的原因。”將一份標準文件扔到觀察者的神經網絡當中,他說,“在最新修正的銀河係星圖修訂參照恒星上,它與某個參照恒星的距離是保持不變的。再考慮到宇宙星圖更新和航行帶來的種種障礙,從外界推算那個恒星係究竟有沒有正流或倒流我那個上限時間是幾乎不可能的任務。”


    “問題本來就不是出現在這裏的!”越發慌張起來,觀察者回答,“這種事情隻要在恒星係內進行觀察……”


    “你前天上午瀏覽的新聞總共有多少字?”


    “……記不清了。”


    “這就是了。大腦在成熟階段記憶過程主要是經驗塊堆的關聯和重組,即關聯記憶。由關聯記憶形成的大腦活動使人的思維模式天生具有歸納推理能力。這種記憶構造的優點是具有模糊識別和記憶修補能力,但缺點是老的關聯成分會因打散而消退,即產生忘卻。”又開始忙起了手頭的工作,他回答,“所以,當自己的記憶和資料——所有資料都發生衝突的時候,我們總是優先懷疑自己的記憶。就像如果當下的所有資料證明前天上午隻發布了一則三十字的新聞的話,你也隻會認為自己閱讀了三十字的新聞,就算可能出現違和感。”


    “……和所有資料發生衝突?也就是說,我們要把星係內所有的星圖資料全部篡改嗎?這……這不可能吧?動態星圖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我們又怎麽確定誰帶了誰沒有帶……要進行項目的過境審查嗎?”


    “你啊……為什麽就在這種事情上想不到呢?”又歎了口氣,他這次似乎真的對觀察者有些失望,“我們要造的可是‘拉普拉斯之妖’。它連每一克物質的狀態都知道了,為什麽不能知道這些質量是不是組成了一個儲存著星圖資料的存儲設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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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台機器對於過去狀態信息的存儲……不是僅僅存儲位置和動量!?”感覺這個事實更加具有衝擊性,葛禕偉扶住了額頭,“不可能啊……如果還需要識別存儲設備並建立了相應總目錄的話,這麽個小東西……這麽個小東西!?貝肯斯坦界限……真的被突破了嗎?”


    “當然沒有,非觀察者。但我相信,這個例子已經足夠向您說明,這台機器擁有足夠的計算力,來完成您認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繼續搖著頭,奧斯頓回答,“白澤的能力來源就是這裏。她的能力發動之時,記載資料將會發生改變——那些被係統認定為攜帶了信息的‘存儲器’們。這一過程采用了模糊處理,本著‘舍小取大’的原則最大限度地減少所需要處理的信息量,並且會嚐試對存儲器信息進行加密破解。如果無法破解——實際上,到現在為止並未發生這種情況——則會直接摧毀存儲器。”


    “我還是不明白……”簡直就和很久以前的觀察者一樣,葛禕偉喃喃自語著,“為什麽……這麽小的東西……是怎麽辦到的?”


    “……上白澤慧音的能力,在滿月的時候會發生變化。”


    這個提示讓葛禕偉渾身打了個激靈。猛地抬起頭,他的手狠狠拍向了那個“講台”:“你的意思是……這個東西根本不是偽時間機器!?真正的機器……”


    “……是tmd整個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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