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上班了,那種悲壯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是看破紅塵要去剃度出家。不管怎麽說,一切的一切我都隻能裝進肚子裏了,往日的一切都跟我再沒有任何關係。


    第二天,我提前15分鍾到了我爸爸給我找的服裝廠。


    進了大門,隻看到一個老師傅在打掃院子,我問他到檢查室怎麽走,他卻反問我是幹什麽的,我說我來上班。他奇怪地看了我好一會兒,咕噥著:“上班還早呢。”不過,他還是給我指了去檢查室的路。


    在門口又等了一會兒,陸陸續續地來了幾個女的。大約已經有人跟她們打過招呼,有人開了門,我跟了她們進去也沒人問我。


    沒有人給我介紹,也沒有人聽我做自我介紹,到一張大桌子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我就算上班了。


    我看她們拿起一件衣服釘上扣子,剪掉線頭,再穿在身上看看是否有毛病,然後將合格的放好,在不合格部位貼上標簽(過了一會兒,我聽她們中的一個找不良貼,我知道了那叫不良貼),一件衣服就算檢查完了。我便也學她們的樣子反複地看。


    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問我的名字,說是安排值日生。從這時起,她們的話多了起來,先是像村裏那些老太太那樣說些家長裏短,隨後便說到自己的對象身上。


    她們說的是“俺女婿”“你女婿”怎麽怎麽樣。說著,說著,其中一個哭了,說她女婿不是人,昨天晚上又打她,打得她渾身青一塊紫一塊。一邊說著,她竟然掀起衣服給眾人看。我使勁低著頭,沒好意思看。


    隨後,她們慢慢又說得高興了,在那談論什麽青龍白虎,有毛沒毛的。我雖不明白她們說的是什麽,卻知道決不是什麽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好畫(好話),看她們笑得那齷齪樣,我更加使勁地垂著頭,恨不得把頭埋到衣服裏去。


    老天,難道我以後就要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一輩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逃跑一般回到家裏。


    第二天,我便隻提前5分鍾走到廠門口。那一天,聽到的還是這類話。


    第三天下午,她們正聊得起勁,進來一個男的。聽她們的意思,好像這個男的是廠部下來查崗的。


    進門不久,他就與那些大姑娘、小媳婦開起了玩笑,嘴裏也不清不渾的。說著說著,他們又推推搡搡地開始動手動腳。那個男的一邊說笑著,一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離我愈來愈近。


    那時,我正坐在一條長板凳上。怕他碰上我,我便不斷地往旁邊讓。誰知,他們鬧著鬧著,其中不知哪個女的一推,那個男的便一下子撲倒在我身上,連我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一邊掙紮著,他們一邊“哈哈”大笑。


    我的腦袋“哄”地一下子,便覺得淚湧了出來,不由得又羞又氣,將他死命地往旁邊一推,爬起身,誰也沒看,拿上我的包飛也似地逃出了檢查室,逃出了那個服裝廠。


    完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回到家,我覺得沒法把原因說清楚,隻是選擇了“粗俗”這個字眼來形容他們的所做所為。


    誰知爸爸沒生氣,隻是說:“你以為工廠像你們學校?好啊,我的一提包花生,與那個廠長20年的交情,你去給人家白幹了三天活,說不幹了就不幹了。行了,你先歇幾天吧,反正我也能養起你。等你心情好了,你再看看你能幹什麽吧。”


    我不甘又無奈地在家“歇著”。腦子裏天天翻江倒海,卻怎麽也不敢想象還要回到課堂上去,回到於光亮的眼皮底下去,回到我的同學中間去。


    這麽多日子了,也沒有金一諾的消息,不知道他怎麽樣了。我就奇怪了,以他的成績他怎麽就會考不上呢?他現在在幹什麽?以他的實力,如果再複習一年,考取個名牌大學是不會有問題的。他應該不會就這樣放棄。


    西王母的老師對他的印象很好,他一般還會回西王母的。畢竟,源長中學離家太遠了,易中和仙林中學又不是隨便能進去的。


    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回去了呢。


    唉,但願不要再有一個“林妹妹”在等著他。像我這樣傻心眼的還好,至少不會害他,如果碰到一個善耍手腕的“寶姐姐”,像他這種沒有多少彎彎腸子的恐怕就要被人耍死了。


    如果我現在回去,他固然可以不去招惹什麽“寶姐姐”,可是,我怕我自己就把持不住我自己了。那樣回去豈不是一樣害了他?


    一諾,你在幹什麽呢?你知道回憶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成了我現在的功課嗎?我是不是這輩子再無緣見到你了?你知道我現在天天想你嗎?


    一諾,回學校去吧,還是學校適合我們。雖然隻是短短的三天,我甚至可以想象,工廠裏的粗俗要更甚於於光亮。


    雖然決定了不再跟金一諾聯係,可是自己的心卻是管不住的。


    有一天,我正在家胡思亂想,有人給我送來一封信。


    我多麽希望是金一諾的,可沒想到居然是唐思遠的!


    他說他已經被華南師範錄取了,讓我再回校複習一年,他等著我。不過,不管結果怎樣,隻要我願意,給他回一封信他就來找我。


    在信的下半段,他還告訴了我許多其他同學的消息。說吳浩考在先泰醫學院,薑得龍考在州滕農學院……他還特別提到金一諾回西王母複習了,宋延德到源長中學複習了……


    他真是個有心人!我很感動。可是,我隻能給他唱一曲張行的《遲到》了。


    我的心已經給人了,我已經給了金一諾要不回來了。況且,我也從沒想到去要。


    唐思遠,我會記得你的。可是,我隻能祝願你找到更適合你的人。


    原來金一諾真的已經回西王母複習了,但願他這次能夠一心一意,考上他理想的大學。


    本來從那個工廠铩羽而歸,心裏已經有所改動,在就業和複習之間動搖。現在看來,我一開始的決定的確是對的,我決不能再跟金一諾同校讀書了!我怕我不能控製我自己。


    一諾,我和你隻能是永別了!現在,我不能再去打擾你;等你考上了,我更不能去纏著你。你我今生是注定無緣了。要早知道我苦苦地守護,你還是沒能如願,我不該那麽狠心的。可是,一切都隻能是“過去式”了,我以後便隻能在夢裏與你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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