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理結束,付庭被判刑關押,定在三日後當眾斬首示眾。


    劉鎮親自請周岩吃飯,大嘉賞賜。


    周岩酒量很淺,所以喝的醉醺醺的,和童淞一起相扶著回到訟行,笑著道:「三天,三天之內咱們就破了一個刑事大案,可喜可賀啊!」


    「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童淞也高興地道。


    訟行裏也鬧騰了一夜,到快要天亮的時候,他們才睡下,直到中午才起。


    周岩剛洗了把臉,忽然牢房裏的差役匆匆跑了過來,喘著氣道:「周先生,付庭昨天夜裏逃走了。」


    「什麽?」周岩不敢置信,「怎麽會逃走的,牢裏沒有人看守嗎?」


    差役回道:「付庭這個人吃的開,牢裏也有他一個兄弟,他兄弟給他開的門,兩個人一起逃走了。」


    「家主知道嗎?」周岩很火大,人都關起來了,都要斬首示眾了,居然讓他給跑走了。


    差役回道:「已經回稟給家主了,家主讓你過去一趟。」


    「我這就來。」周岩換了衣服,匆匆去見劉鎮。


    ……


    杜九言也在辦案,接了一個家庭糾紛的案件,河家有兄弟兩人,哥哥成親後,十年沒有生育,休妻後再娶,又過了五年還是沒有生,而前麵被休的妻子再嫁人後,三年生了兩個兒子,河家人才知道,不能生的是哥哥。


    於是就讓弟弟多生一胎兒子,將這一胎過繼給哥哥繼承香火,卻不料弟媳連著生了兩胎都是女兒,哥哥不要弟弟也不肯養兩個閨女。


    於是兄弟兩人為這事鬧起來,一直吵到三尺堂。


    「這要是在大周,我就直接讓他們滾了。」杜九言惱火地看著前麵的一家兩兄弟,很想到依著脾氣打他們一頓。


    可不能動手,她要愛惜羽毛顧忌她高大正直的形象。


    「我問你,你後麵可還願意再生?」弟媳馬氏,抱著才兩個月的小女兒,哭的眼睛都腫了。


    馬氏搖著頭,道:「杜先生,我這都生了六個了,我想生也生不出來了。」


    前麵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本來剛剛好,現在又多了兩個女兒,他們實在是養不活了。


    杜九言點頭,看著哥哥河大,問道:「她不生了,你要不然就要了這個閨女,要不然就膝下無子也無女。」


    「他答應我的,要生個兒子過繼給我。」河大指著弟弟,道,「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河二道:「我六個孩子了,要是再生個女兒,你還不要怎麽辦?你不幫我養,我養不活。」


    「下一個肯定是兒子。」河大肯定地道,「我已經找人算命了。」


    河二夫妻兩個人不肯冒險,馬氏道:「反正我是不會再生了,這個女兒你也必須得要,就算你不接回去,你也得每個月稱口糧給我。」


    河大當然不肯,道:「我幫你家養閨女,等長大了嫁出去,我什麽都落不著。我腦子壞了差不多。」


    「噓!」杜九言打斷要繼續吵回去的河二,道,「你也不養,他也不要,不然你們把這閨女摔死吧。」


    河二和馬氏嚇了一跳,吃驚地看著杜九言,馬氏驚慌地道:「杜、杜先生,這……這都生下來了,怎麽能摔死呢。」


    「不、不行,我們做不出來。」


    杜九言敲了桌子,道:「那還吵什麽,他不要你就自己養著,以後和他們老死不往來。」


    馬氏和河二對視一眼,兩人都點了點頭,河二道:「我們就當沒這個哥哥,這閨女我們自己養!」


    「餓不死就行了,養著再說。」


    馬氏哭著點頭,自己身上的一塊肉,送人也就罷了,可要弄死了,她是捨不得的。


    「閑暇時,家主家裏沒事吩咐做的時候,你就出去找點事情貼補家用。」杜九言道,「不是還有個大兒子嗎,送學堂裏讀書去,陛下撥款管飯,減輕你們負擔。」


    河二頓時高興地點頭,道:「那、那我們這就回去將孩子送學堂去。」


    「去吧,」杜九言不想理這種說不明白的糊塗官司,重男輕女的事也掰扯不清楚,「好生養著,誰跟你們要孩子都別給。」


    河二應是,和馬氏抱著閨女回家去了。


    河大一臉發懵地看著杜九言。


    「看著我幹什麽,回家去吧。」杜九言道,「我是秉持律法主持公道,可我又不是閑著沒事幹,什麽事都管的。」


    「走,走!」


    「這要是在公堂,我就得讓大人先打你三十板子再說話。」


    河大道:「可、可他們不生了,我、我豈不是沒有兒子了?」


    「你爹娘倒生了你了,你給你爹娘做什麽了?見天想著傳宗接代,就你這品行,養孩子就是害孩子。」杜九言揮手,郭凹上前將他請了下去。


    河大被請了出去,杜九言道:「很惱火,這都什麽跟什麽。」


    「就沒點大事做了嗎?」


    「有!」郭凹湊上來,小聲道,「付庭,逃跑了。」


    杜九言揚眉道:「從牢裏逃走了?」


    「嗯,昨天晚上逃跑了,小人知道他躲在哪裏。」郭凹低聲道,「九爺,要不要插一腳,要是您點頭,小人這就去把付庭找出來。」


    杜九言笑了起來,轉頭看著桂王,問道:「王爺,幹不幹?」


    「幹!」桂王道,「閑著頭頂長草。反正我是不想再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理不清的糾紛了。」


    簡直大材小用,讓他處理這種事。


    他和杜九言是幹大事的人。


    「成!」杜九言拍桌道,「那就燥起來!」


    郭凹也很興奮,道:「王爺,九爺,您二位怎麽指示,小人這就去辦,一定利索。」


    「九言,」錢道安問道,「這個案子你還沒有了解,肯定沒有問題嗎?」


    「要是人真的是付庭殺的,你現在插手,豈不是……」錢道安猶豫,怕杜九言硬插手,最後查出來真的是付庭,會丟麵子。


    杜九言擺手,道:「無所謂,如果最後付庭是殺人兇手,咱們就好心幫他們補充一下資料。」


    「這也是府衙和家主之間的一種合作嘛!」


    錢道安一怔,忍不住笑了起來,拱手佩服道:「還是九言想的周全。」


    不是付庭,他們就義正言辭找到兇手,是付庭,那他們就幫忙審一審,對外就是府衙和劉鎮合作。


    讓大眾覺得,劉鎮也是很支持府衙推行的安南律法。


    「怎麽做?」郭凹問道。


    杜九言道:「找到付庭,讓他去衙門敲登聞鼓。」


    「劉鎮也在找他,你多派幾個兄弟護著,別讓他在半道給人滅口了。」


    郭凹摩拳擦掌地點頭。


    中午,郭凹就在一個廢棄的船底找到了付庭,勸了幾句付庭就同意了,大搖大擺地去了府衙,敲登聞鼓喊冤!


    一有人敲鼓,連奎幾個人興奮不已,剛敲了兩下,就被請進去了。


    劉永利看著付庭,冷汗直流。


    「大人,您一定要為小人做主啊。」付庭道,「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沒有殺人。」


    「小人可以死,天打雷劈都不怕。但是小人不能被人冤死了,這太憋屈了。」


    付庭跪在堂下,劉永利扶著桌子,頭昏腦漲。


    「連奎,」劉永利道,「你過來,將我打暈!」


    連奎一臉不解,問道:「大人,您為何要小人打暈您?這……這小人做不到啊。」


    「兩邊都不能得罪,眼下,我隻有生病才是救命的法子。」劉鎮說了,如果桂王再假扮他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他就必須立刻站出來,戳破桂王的假扮。


    可他感覺,不等他站出來,就被桂王滅口了。


    保命要緊!


    「要、要不您等下,小人去問問王爺和杜先生?」連奎道。


    劉永利絕望地看著連奎,想了想大喊一聲,道:「你們休要再逼我了,家主,屬下隻能以死明誌啊!」


    喊完了,一回頭碰柱子去了,沒死,但腦袋磕了,人也暈了。


    「真狠,」連奎同情不已,和孫喜武道,「扶大人去後衙歇著吧。」


    付庭看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什麽情況。


    他告狀,劉永利自殺。


    「付庭,」連奎道,「你先去牢房,等大人休養好了,自會給你主持公道。」


    付庭一點不扭捏,跟著就去了牢房。


    付庭剛走文廣列到了,一進門就衝著連奎質問道:「付庭是不是關在衙門裏了?」


    「是!」連奎道,「他上午敲了登聞鼓,我們大人接了案子,擇日查問清楚後,就會開堂審理。」


    文廣列被氣笑了,道:「這是劉府內部的案件,已經查問清楚都判刑了。你們要是再審,是不是逾矩了?」


    「這我不懂,大人說什麽我就做什麽。」連奎裝糊塗,「要不,你去問我們大人?」


    文廣列拂袖道:「那我就去問劉大人。」


    「誰找我?」說著話,桂王貼著麵皮,穿著官服大步進來,袍子一揮在椅子上坐下來,睨著文廣列,「回去告訴你們家主,不來敲登聞鼓的案子,我們隻當不知道,也不會插手去管。」


    「但現在有人敲鼓喊冤,我們要不管,那顯得我們多不作為,多冷漠。」


    「這和衙門素來給人的印象不符。所以,這個案子勢必要管。」


    文廣列心頭咚咚地跳,從對方一進來,他就知道這不是劉永利而是桂王。


    這樣的氣勢和姿態,十個劉永利也裝不出來。


    「大人,」文廣列道,「可是案子已經查問清楚了,不能再給您麻煩了,還是讓小人將兇手領回去處置了,也就罷了。」


    桂王道:「麻煩不麻煩我說了算。告訴你們大人,如果他有意見,就親自來衙門。」


    文廣列滿嘴苦澀,不敢和桂王多說,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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