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桂王看著她,「沒事?」


    杜九言沖他扯了扯嘴角,又看著高一通問道:「明月坊的東家是誰?」


    「我們不知道。」高一通道:「我們進進出出,從來沒有見過東家。明月坊就是蘇掌櫃和劉掌事在打理。他們手底下養了近百個打手,就算我們進去也隻能在他們規定的地方走動,別的地方一概不敢去也不能去。」


    「府衙和王府不管?」


    高一通道:「這位公子,您這話說的很外行了。他們在吉安能夠這麽大張旗鼓,那肯定是上下都打通了關係。」


    「王爺也好,知府也好肯定是關係匪淺,交情很深。要我說,不定王爺和知府也摻了一腳呢,不然我們怎麽查不到背後的東家。」高一通道。


    他這個說法倒是很靠譜,杜九言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你們根本不害怕事情敗露,放心大膽地玩?」


    「可、可以這麽說。」


    「明月坊開辦幾年了?」杜九言道,「這樣的情況持續幾年了?」


    高一通回憶了一下,「明月坊開了很多年了,我記得我爹在我小時候還經常去……」他說了一半,發現自己說的偏題了,就斷了這個話,「他們這樣快四年了。」


    「你進去玩幾年了?」


    高一通道:「前年我想進去都找不到門路,還是去年八月份,我認識了個兄弟,他帶我進去的。」


    「當時可開了眼界了。」高一通道:「一個月一次買賣,我回回都要砸幾千兩在裏麵。」


    「有一回我花了七千兩搶了個極品回來,現在還在我後院做姨娘的,今年剛有身子,養著胎呢。」高一通道。


    杜九言道:「你喜歡大的還是小的?」


    高一通道:「我喜歡大,小的有什麽意思。再說了……」他摸了摸鼻子,「我也有兩個女兒,一個九歲,一個十二,我……我下不了手。」


    「我買的四個都是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而且我也沒殺她們,其中有兩個我還放她們回去了。」高一通道。


    實際是這兩個逮著機會就自殺,他覺得實在太晦氣了,就將兩個人配給莊子裏下人了,沒想到沒過幾天,兩個女人就結伴逃走了。


    杜九言不關心他有沒有將人放走,因為這並不能減少他的噁心感。


    「知道我們是什麽人?」杜九言問道。


    高一通看了一眼桂王的腳上的鞋子,一雙普通的黑色布鞋,但卻是幹幹淨淨的,顯然是新換的。


    他覺得這兩個人是特意喬裝的。


    「你、你們是九江王府的?」高一通問道。


    杜九言揚眉,桂王問道:「為什麽認為我們是九江王府的?」


    「不是?」高一通愣了一下,道:「因為聽說九江王和懷王前兩年吵架了,還差點打起來了。九江王很有可能查明月坊,然後拿著這事去朝廷告懷王的狀。」


    桂王道:「我們不是九江王府的。」


    「那、那你們哪裏來的?」高一通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們的孩子也……也在明月坊裏?」


    就隻有這個理由了。


    「給你一次機會,」杜九言道:「你想辦法帶我們進明月坊。」


    高一通激動的想站起來,可又被桂王踩下去,他膝蓋跪的發抖,苦哈哈地道:「二位爺,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根本進不去。」


    「他們一個月隻開一次市,什麽時候開時間都是他們臨時通知的。平時我們進不去,要是強闖進去了,搞不好就在裏麵丟命了,他們根本不怕殺人。」


    「那你說,有什麽辦法。」桂王道:「想不出來,就弄死你。」


    高一通道:「真、真的沒有。我去了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個小買賣。那裏麵有錢的人多的是,所以我一點話都說不上,就不說麵子了。」


    「這位蘇掌櫃住在哪裏?」


    高一通道:「我不知道他住在哪裏。但是有一回白天,我在城外見過他,他雖戴著帽子,但是他走路我還是能認出來。所以我猜測他是不是住在城外。」


    「西麵?」


    高一通點頭。


    杜九言和桂王對視一眼。


    桂王讓高一通起來,他道:「今晚的事,你若是對外傳了,我一定滅了你三族。」


    「滅、滅族?」高一通驚駭地看著桂王,猜測著他的身份,「不、不說,我一定什麽都不說。」


    桂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清楚了。就算是你有懷王罩著,他也不過是個藩王。」


    「你老實了,等事情辦成了,饒你家人不死!」


    桂王將劍拍在桌子上。


    高一通心頭通通跳著,對方一口官腔說的字正腔圓,雖臉是五十多歲的臉,但聲音和身姿卻不是……尤其是,這個人說話很有氣勢,氣質也是少見的金貴。


    那就肯定是京城來的。


    京城發現了明月坊的事了?


    完了,現在看來是藏不了了。


    「不說,肯定不說。」高一通道:「我發誓,如果我說出去半個字,我不得好死。」


    杜九言頷首道:「我會將你拉到黑市當牲口賣!」


    話落,和桂王一起出了房,轉眼消失在院子裏。


    高一通站在房門口,風一吹來他才發覺一身的衣服都濕透了,癱坐在地上。


    「到底是哪路神仙,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高一通坐了很久,才魂不守舍地關門,在書房裏湊合了一夜。


    杜九言和桂王回去的時候,跛子還沒有回來,兩個人打賞了值夜的小廝,炒了三碗蛋炒飯送來。


    剛送上來跛子回來了。


    「一邊吃一邊說。」杜九言給跛子倒茶遞過去,他一口喝完坐下來,桂王遞給他一個調羹,跛子道了謝。


    三個人各自埋頭吃了半碗飯,跛子將他問道的事情說了一遍,和他們問的信息差不多,「……他今晚買了一個小的,就在車上,我將人弄出來藏在明月坊左邊的空房子裏。」


    「九歲,汀州人。她記得家在哪裏,父母叫什麽。」跛子道:「她說她出來買頭花的時候,在巷子裏被人迷暈了,塞到馬車上的。等醒了以後她就已經在明月坊了。」


    「明月坊給她們吃喝,也讓她們活動,但不讓她們哭,不管誰哭誰吵,就會往嘴裏灌開水。」跛子道。


    杜九言道:「所以,裏麵非常的安靜,沒有人說話是吧。」


    「嗯。」跛子道:「新去的,殺雞儆猴就可以了,剩下的人就不敢再鬧了。」


    杜九言將剩下的飯吃了,但食不知味,她放了筷子,看著跛子身上的血跡,「你把那個男人殺了?」


    「打了一頓。」跛子淡淡地道:「我追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車裏……問話前打了一頓。」


    「蘇掌櫃住在城外蘇家莊裏,整個莊子都是他的,他平日不出門,隻有每個月開市的時候,才會到明月坊。」


    杜九言覺得奇怪,「這位蘇掌櫃,隻負責開市招呼買賣?」


    「意思是,虜拐人進來的時候,這位蘇掌櫃並不負責?」


    跛子頷首,「我認為是這樣。這麽大的局,他一個人辦不了。」


    桂王補充道:「既然能出州府,看來爪牙很多。」


    像是一張網,四通八達,無數人在這個扭曲的利益鏈裏麵。


    就是不知道,懷王是這個利益鏈的中心,還是僅僅是不作為?


    三個人都沒有心情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外麵的天亮了。


    喬一光敲門進來,有些焦急地問道:「王爺,杜先生,我、我今天能回家一趟嗎?」


    「不能。」杜九言和他道:「勞駕你將大家都請來。」


    過了一會兒,孟郊和顧青山三個人進來。杜九言將昨天晚上打聽到的事情告訴大家,又道:「……都說說吧,各自的想法。」


    「既然明月坊有問題,那就先查明月坊。」孟郊道:「今晚就去找蘇掌櫃。」


    跛子頷首,「進出的客人不知道,但作為東家,他不可能不知道。」又道:「但我認為要快,夜長夢多。」


    杜九言點頭,「等會兒大家分散了出城。」


    「好。」


    喬一光問道:「那、那我呢?」


    「你暫時不要離開。」杜九言道:「或許我們今天還有事情要你去辦,你在這裏等我們的消息。」


    杜九言交代了他幾句。


    喬一光想了想,點頭應是。


    大家吃過早飯,喬莊了一番,跛子挑著貨郎的擔子從客棧的後門出來,桂王穿著粗布的衣服,貼著劉縣令的麵皮,不急不慢地逛著,杜九言裝作小廝扶著他。


    顧青山和韓當常年跟著桂王,懷王身邊有些熟人和他們是認識的。


    孟郊則從東城走,繞了一圈從南城進來繞到西城出去。


    「扶穩點。」桂王拍了拍杜九言挽著自己胳膊的手,小聲道:「我老態龍鍾,走不動呢。」


    杜九言道:「王爺,您不要太做作,更加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我這是真情流露。」桂王步履蹣跚走的一頭汗,兩人走了一段,找停在路邊的驢車,準備租車出城。這時一頂轎子從兩人身側過去,杜九言話音一停回頭朝轎子看去,轎子裏的人也仿佛感覺到什麽,微微掀開了轎簾朝他們看過來。


    暗沉的視線,浮腫的眼瞼,皮膚偏黃,整個人顯露出一種輕浮的感覺,像是沒睡醒。


    「咳咳……」桂王猛烈咳嗽起來,杜九言忙扶著他,「爺爺,您怎麽樣,是不是又難受了。」


    桂王點頭,在車頭坐下來,轉過來臉來,轎子裏的人打量了他一眼,迅速放了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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