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了?」申道儒思索了一下,「難道是去查另外兩對屍體的來路?」


    一共五對屍體,但隻查到了三對的身份,其餘兩對還不知道具體的身份。


    「隻有他們三個人,大理寺沒有人陪同一起嗎?」


    來回話的人點頭應是。


    申道儒微微頷首沒有再問。


    「還有一件事,」回話的人道:「邵陽那邊還是沒有找到東西,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無所獲。」


    「先生,現在怎麽辦?」


    申道儒現在也開始懷疑,西南裏麵確實沒有他要的東西。


    那麽祖師留下來的東西,到底去哪裏了呢?


    「會不會,根本就不在西南,而是流落民間了?」


    申道儒心裏沒了底,此事他本來是篤定的,但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搜找,以及西南幾位資格老的訟師都不清楚,他也覺得東西確實不在西南。


    如果不在西南,那麽這個東西,就不容易了。


    申道儒來回走了兩步,道:「我去大理寺。」


    他去了大理寺,先去找了玄吾聊了一會兒,連走之前他又折道去了牢房的另外一麵,立在一間牢房的前麵。


    牢房中坐著一人,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赫然是付懷瑾。


    他人瘦了不少,若以前的他氣質如玉,那麽現在他就是一塊掉進煤堆裏的玉塊,暗沉陰冷。


    「申道儒!」付懷瑾道:「找到你要的東西了?」


    申道儒道:「不曾。所以來問問付會長,可曾想起來什麽。」


    「你連是什麽東西都沒有告訴我,我又能想起什麽?」付懷瑾譏諷一笑。


    申道儒道:「我不說,是因為意義不大,不過,就算我說了,別人拿到也不過是個尋常之物。」


    付懷瑾看著他沒有說話,似笑非笑。


    「是一把摺扇,上麵有祖師爺親筆題寫的詩句。」申道儒道:「你若看過祖師爺的手劄,就會知道,祖師爺早期寫的東西,字體都很奇怪。許多的字我們瞧著是形熟,但卻無法確認。」


    「那把扇子上的字,就是如此,你若見過就必然不會忘記。」申道儒道。


    付懷瑾回憶了一下,搖頭道:「我確實不曾見過這樣的扇子。你能確定,東西在西南?」


    「現在不能確定了。」申道儒道:「你現在空閑時間多,不如再回憶吧。」


    他說著,不再和付懷瑾多說話,拂袖出去。


    走了兩步,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個字……」他心頭有什麽跳動了一下,快步找到個書吏,道:「勞駕將鍾山寺的所有卷宗再給我看看。」


    書吏沒有攔著他。


    申道儒拿到了卷宗,找到那天在鍾山廟後院裏,杜九言給他看的卷宗。


    上麵是跟著記錄的驗屍結果。


    字寫的很俊秀,有稜有角,是杜九言的字。


    「這個字……」在所有的字中,有兩個字很古怪,他當時一眼掃過去,將字認出來也沒有覺得古怪,但是剛剛和付懷瑾聊過之後,他忽然想到了這兩個字。


    它們是字,寫的也很不錯。奇怪之點在於,這兩個字少了半邊。


    屍和屍。


    尋常人就算寫錯別字,也不可能這樣寫錯。


    這個字形,和祖師爺的字非常相像!


    申道儒將將卷宗還回去,又匆匆回到訟行,將祖師爺留下來的手劄翻出來。


    訟師的手劄,這兩個字出現的頻率非常之高。


    他不過翻了兩頁,就找到一模一樣的字。


    「怎麽會這樣?」申道儒神色古怪,「難道她特意去學習祖師爺的字體?」


    應該不會,這種字體沒有必要刻意去學,更何況,祖師爺的小楷也沒有特別的出彩。


    杜九言為人驕傲自負,也不會去刻意模仿誰的筆跡作風。


    「這怎麽解釋?」


    申道儒有些想不通,他找來牧琰,將事情告訴他,「你認為是什麽緣由?」


    「這事確實透著古怪,」牧琰道:「祖師爺已經仙去那麽多年,也不曾聽說過他曾收過徒弟。」


    「杜九言怎麽會寫祖師爺的字體。」


    申道儒若有所思,「另有一件,杜九言的辯訟風格,雖比祖師爺更加霸道咄咄逼人,但是思路和方式,和祖師爺非常相似。」


    「當時程公復也曾這麽說過。」


    牧琰點頭應是,「是,通過祖師爺的手劄來分辨,風格和路數上,杜九言確實非常像祖師爺。前兩年,西南為了打敗杜九言,而具體研究過她所有的案件,對比過祖師爺,也得到了證實。」


    「會長,您說……」牧琰猜測著,「杜九言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這仿佛是俠情話本中意外得到秘籍的武者,從平凡默默無聞之輩,突然一飛沖天,驚動天下。」


    「你說的有道理。」申道儒越發覺得這個方向很對,「杜九言是哪裏人?」


    牧琰回道:「祖籍是鎮遠府,但現在他們父子的籍貫是邵陽。」


    「讓邵陽的人去查一查。」申道儒道:「弄清楚這位突然成名的秀才,到底有過什麽際遇,得到過哪位高人的指點。」


    難道祖師爺當年真的收過弟子?


    「如果要查,有個人可以找出來用一用。」牧琰低聲和申道儒說了一句,申道儒頷首,「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牧琰應是。


    「正好趁著玄吾的案件,讓杜九言徹底不能翻身。如果祖師爺的東西真的在她手中,也能趁此機會踩住她,讓他交出來。」


    牧琰道:「不過她身邊有桂王爺,此事不太好辦。」


    「桂王爺也不能推翻律法,枉顧律法。」申道儒道:「更何況,桂王爺也不過是個王爺……」


    牧琰就想到了還關在宗人府的安山王一家。


    ……


    杜九言出門兩天,走的時候三個人衣冠楚楚,回來的時候蓬頭垢麵,狼狽不堪。


    小蘿蔔站在門口等著他們,看見三個人下馬,一臉吃驚地道:「爹,跛子叔還有義父……是、是你們嗎?」


    「不然呢,」桂王道:「這世上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有我這般風流倜儻?」


    小蘿蔔嘴角抖了抖,道:「義父,您……您現在一點都不風流。」


    桂王低眉看了看自己衣服,他穿的是他新做的藏青色袍子,現在成了灰袍子,他幽怨地看著杜九言,道:「就你不讓我帶換洗的衣服,真是不講究。」


    「就兩天,湊合就過去了。」杜九言白了他一眼,「都沒地方沐浴,你換衣服有什麽意思。」


    桂王嘆氣,「我去沐浴了。」


    這一頭一臉一身的灰,實在是寒磣。


    杜九言牽著小蘿蔔的手,和跛子一起回內院,她問道:「這兩天有沒有很乖啊?」


    「有啊,我昨天去找大白牙玩了。」小蘿蔔道:「大白牙問您是不是在辦和尚的案子,到時候他能不能也去聽一聽。」


    杜九言道:「他想去聽還不簡單,找錢大人就好了。」


    「哦,那我就這麽回他。」小蘿蔔道:「爹啊,這次你們出去有沒有收穫?」


    杜九言神色自信,「那是當然,你爹我出馬,豈有辦不成的事,」她說完,發現跛子還在,又咳嗽了一聲,更正道:「你爹和你跛子叔一起出馬,豈有辦不成的事!」


    小蘿蔔咯咯笑了,道:「跛子叔,我爹好歹還記得你的功勞。」


    「我義父哦,她都沒有提!」小蘿蔔壓著聲音道。


    跛子輕笑,摸了摸他的頭,「是,我應該感恩。」


    小蘿蔔捂著嘴笑,「您被說,讓我爹接著吹牛就好了。」


    「嗯,不說。」跛子道。


    杜九言沒關心兩人鬼鬼祟祟說話,回去洗澡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已是天黑,大家都在等她吃飯。


    她揉著餓癟了的肚子,看著一桌子的雞鴨魚肉,道:「廚房今日很體貼啊,居然少了這麽葷。」


    「我吩咐的,」桂王道:「吃了幾天的饅頭,餓。」


    「吃飯,吃完飯再給你們匯報這幾日的進展。」杜九言道。


    大家埋頭吃飯,等吃完謝樺帶人將桌子收拾幹淨,杜九言問道:「謝公公,人什麽時候來?」


    「奴婢看這幾天大家都很忙,所以就押後了兩天,等各位忙完了這陣,再讓人進府,您看可行?」謝樺道。


    來的這些女子裏,有一位無論家世還是容貌都是一等一,是靖寧侯夫人特意挑選,是她娘家兄長平陽伯的次女。平陽伯雖不在京城但也是名門望族。


    這一次送進宮裏充數,目的就是為了能進王府來,和桂王多一點接觸,日久生情。


    退一步講,如果不能和桂王日久生情,和杜九言也可以。


    目的還是將桂王和杜九言拆開,讓他們各自能找到合適的女眷,成親成家。


    至於其他女官,靖寧侯夫妻兩人仔細研究過這一院子男人的脾氣,特意甄選的,無論學識家世還是脾氣,都很合適。


    謝樺知情這些,相當有信心。


    「還是你考慮的周到。我們都忙著,姑娘們進府難免會怠慢她們。」杜九言笑著道:「那就再等幾日,大家也沒有那麽著急。」


    謝樺應是出去。


    「九言,你快說說這幾天出去調查的結果。」錢道安道:「這個案子不好辯,如果沒有實際的證據,你還真要做好輸的準備。」


    杜九言道:「我輸不起。如果這次輸了,我必然還要再申訴的。」


    這麽多條人命,這麽多婦人的屈辱,崔巧的一生……


    她一點都輸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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