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著想,我接著說。」杜九言含笑道。


    「為什麽奇怪?因為這些行為本身充斥著矛盾。」


    「他拿外套套在外麵是為了掩人耳目,剔除自己的嫌疑。可是他又很高調地,拉拽著王氏從房裏出去,弄出了那麽大的動靜。他的女兒已經八歲,他的父母就住在隔壁,這些動靜必然會驚動他們。」


    「這些行為在心理上和他穿外套遮掩是矛盾的。」


    「隨後,他將王氏帶到池塘,殺了推入池塘。他殺了王氏,大可以挖坑將她埋了,隨手將她推到全村人都會來用的池塘裏?依舊是矛盾。」


    「最後,當審問徐田的時候,他卻一直強調他蹲在屋腳打盹。在冰天雪地的半夜,他蹲在屋腳睡覺,這個解釋實在可笑,幾乎不用考慮,也會覺得一個沒有喝醉神智清醒的人,是不可能蹲在那裏打盹。」


    「那麽徐田是不是有病,既細心地讓自己棉襖不沾血,剔除自己是嫌疑,可是又粗暴地將王氏推在村口,既知道自己的嫌疑最大,可證明自己清白的詞供又極度荒誕。」


    「他有病嗎?」杜九言問王氏。


    王氏緊緊蹙著眉頭。


    「他沒有!」杜九言道:「因為他說的話都是真的,那天晚上,他確確實實蹲在屋腳睡覺了。」


    俞紹道:「杜九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在說第二個案件。現在是讓你自辨,是你判錯了案件,不是讓你辯訟。」


    「是你沒有聽清啊,大人。」杜九言不能直接和俞紹槓,從善如流地將責任拋給錢羽,「錢大人,您認為我的邏輯先後是通順的嗎,您聽懂了嗎?」


    錢羽想用杯蓋敲杜九言的頭,這孩子又開始耍小把戲了,每次在公堂上擠兌官員的時候,都把責任拋給他。


    「聽清楚了。」錢羽沒的選擇,更何況,他和吳文鈞是死敵,而俞紹又是吳文鈞的好友和門生,這事兒繞不開。


    杜九言看著俞紹,笑了笑,「那我就接著說嘍。」


    「我們來說第一個,徐田為什麽在屋腳睡著?那是因為,那天晚上他們房間燒的炭,有問題。三個平時喝一壇酒的人,卻在那天晚上喝了半罈子後就開始各自打盹,昏昏欲睡。酒沒有問題,因為還剩下半罈子。」


    杜九言頓了頓又道:「所以,徐田在他去茅坑後,困意襲來他支撐不住,就在屋腳睡著。」


    「而同時,徐大力和徐朝也在房間裏睡著了。時間不長不短,恰好半個時辰左右,這個時間足夠用來誣陷徐田。」


    大家聽著似乎懂又似乎不懂,有人道:「先生,這些事……誰做的?」


    「是啊,那死去的女人又是誰?」


    杜九言蹲下來看著王氏,「徐田沒有殺人,你也沒有死,那麽死的人是誰?是誰夜半揪著你的頭髮將你拖出去,是誰讓徐田三個人昏睡了半個時辰,是在河邊殺人?」


    王氏道:「我怎麽可能知道,我不在家裏,我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杜九言問道:「不知道,死者會穿著你的衣服?死者又偏偏死在你村口,偏偏被人第一眼看到後,就認定了是你?」


    「偏偏在徐田應該被斬首的幾天後,你出現了?」


    王氏搖著頭,「我……」杜九言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那是因為,這一切都是你們設定好的腳本,都是你們做的。」


    「我沒有,這些事我都不知道。」王氏看著杜九言,「是你,你自己查錯了案子,你想把責任推給我。」


    杜九言道:「我推給你?根本沒有必要,因為從第一次開堂審問的時候,我就知道死者不是你。」


    「不但我知道,就連你的父母也知道死者不是你。」杜九言道。


    王氏愕然,不敢置信地去看自己父母。


    韓氏哭著過來,跪在王氏麵前,「丫兒,一開始我和你爹也以為那是你,可是開堂前,杜先生帶我們過來,讓我們重新看了一遍。」


    「杜先生說你的腳上沒有任何傷口,她懷疑死的人根本不是你。」


    「我仔細辨認過,你可知道記得,你很小的時候從床上摔下來,頭頂上有個很小的疤,我、我沒有找到。加上那具屍體麵目太模糊了,我們越看就越覺得不像。」


    「杜先生讓我們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因為隻有我們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你才能回來。」


    韓氏道:「丫兒,你在幹什麽啊?有什麽事你和娘商量,你、你在幹什麽啊。」


    王氏緊緊抿著唇,好一會兒道:「我什麽都沒有做,這些事我都不清楚。」


    「教你這麽做,並且幫你的人是誰?」杜九言問道。


    王氏道:「沒有!我就進了山裏跳了崖被人救了,其他的事情,你要是有疑問,你就自己去查。」


    「好!」杜九言起身和齊代青道:「大人,帶徐田上來吧,我先將您和我罪名洗清了才行。」


    齊代青頷首,讓人將徐田帶了出來,他穿著一直穿著的棉襖,人看著瘦了不少,但是確確實實地活著,他一出現,王氏就噗通跌坐在地上。


    徐田真的沒有死。


    「你、你真的沒有死?」徐田不敢置信,死死盯著王氏,「你、你陷害我是不是?」


    「你這個賤人!」


    徐田說著,上腳就要踹王氏。


    杜九言一腳將他踢開,徐田跌跪在地上,「讓你說話讓你動了嗎,跪好了!」


    「先生,我……」徐田疼的齜牙咧嘴,但是不敢說話。


    蔡氏大喊一聲,「我的兒……」就要跑過來,被兩個差役拉住了。


    杜九言道:「首先,徐田並沒有斬首,至於大家為什麽會有那樣的誤會,齊大人也表示很疑惑。」


    俞紹氣的指著她和齊代青。


    這叫什麽話,是你們不說清楚,現在還來說別人誤會是別人自己的錯。


    「齊大人,」俞紹道:「此事,本官定要去參奏你一本。」


    齊代青拱手,「俞大人隨意。」


    「其次,判徐田罪名,完全是想要引王氏出來,從而真正讓這個案件真相大白。」


    「所以,齊大人和我是有意為之,將計就計!」她說著和齊代青行禮,「大人,您委屈了,辛苦了。」


    齊代青笑道:「同辛苦,同委屈。」


    砍徐田前,杜九言來找過他,他倒是想拒絕,可她做的事和說的話,他根本沒有立場拒絕,隻好按照她說的,模模糊糊監斬,然後壓著這件事,等著王氏出現。


    剛才,他在刑部被罵的時候,確實很委屈。


    他雖在京城卻不過是個外放的小官,在京中就是個六品知事,都能對他指手畫腳。


    就如從前吳文鈞主持杜九言和燕京的比試,他意識到裏麵有問題,可是有什麽用?他什麽都不能做。


    保官保命,才是他在京中為官的根本。


    「還委屈?」俞紹心裏啐了一口,覺得這兩個人很不要臉。


    杜九言又道:「所以,徐田殺妻案,判徐田斬刑時,我們就很清楚這個案子所有的脈路,根本不存在冤枉誰,誤判了誰!」


    裏外一片驚愕和譁然,有人道:「難怪那天杜先生辯訟的時候,很多地方都糊弄過去了。」


    「辯的不清楚,可是杜先生也贏了啊。」


    「杜先生就是厲害,在那種情況下她都能贏!」


    大家說著,都紛紛回頭去找賀封,「賀封剛才不是說已經成了事實,冤枉就冤枉了嗎?這種明顯有冤屈的案件,他一個被告訟師,居然上去沒說幾句話,就輸了官司。」


    「能力不行啦。」


    大家哈哈笑著,覺得痛快至極,原來杜九言根本不是沒有查清楚,而是人家將計就計,想要抓住真正的兇手和布局的人而已。


    「那麽,」杜九言看著王氏,「現在輪到你說了,誰教你布局的,幫你忙的人是誰?」


    「我是同情你的,長期被徐田淩虐,所以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自己說。」杜九言道:「抗拒從嚴,坦白從寬,嗯?」


    王氏看著杜九言,臉色慘白無光……


    「不說啊?」杜九言道:「行!」


    她拱手和是三位主審道:「大人,她不說我的朋友也查到了,請大人傳他上來!」


    這幾天跛子一直在西山附近找。她當時就在想,死者如果不是王氏,那麽王氏一定會盯著案件的進展,那麽她就一定在京郊附近。


    果然,跛子不但找到了王氏,還收穫頗豐。


    「傳!」錢羽道。


    隨即,大家就看到跛子捆著兩個男人,從後衙走了出來。兩個男人被打的鼻青臉腫,顫巍巍跪在堂上,跛子拱手道:「奉齊大人和杜九言的交代,我暗中找到了王氏這幾日藏身之處,並在她藏身的地方,找到了這兩個人。」


    兩個男人,一個年紀五十歲左右,另外一位三十左右。


    他進來的時候,杜九言就注意到,這個年輕男人的身形和徐田非常相似。


    「在哪裏找到的?」繆征問道。


    俞紹就沒有說話,他已經坐不住了,此刻臉色很難堪。


    本來是想藉此讓杜九言翻不了身,卻沒有想到,反而給了她一個洗脫嫌疑,藉機作勢名頭更大的機會。


    可恨。


    「在西山南麵的懸崖底下,有個木屋。她和這兩個人住在裏麵,等待著徐田被斬的消息。」跛子道。


    「你們是什麽人?」繆征問道:「為何設局陷害徐田?」


    ------題外話------


    今天三更!


    在李小姐的要求下,給她買了一個螞蟻工坊。我的天,好神奇!有興趣的可以買一個,給娃兒觀察一下,特別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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