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盯著我們的?」單德全低聲問道。


    杜九言頷首,「就當不知道,該做什麽做什麽。」


    大家都不說話,但所有的感覺都放在了外麵。


    杜九言蹲在牛樁前麵,「老伯,這個是你的東西嗎?」她撿起個玉質飾品樣的東西。


    像是磕碰在牛樁上麵,所以斷裂成了兩半掉在地上。


    東西和戒指差不多,但是尺寸又要小一些。


    「不是我的東西,我哪有這麽好的東西。」老伯道。


    杜九言看著他,「客人的呢?」


    「我這裏沒有人來,就算來也不可能到我的牛圈裏來的。」老伯道。


    確實沒錯,就算有人來也不可能來他的牛圈,再說,如果之前有老伯不可能沒有看見。


    唯一的解釋,就是剛才將牛弄瘋,並引著它去樹林的那個人的。


    「戒子?」單德全道:「有不少男人喜歡戴,就戴在小指頭上。」


    單德全拿過來比劃了一下,但並沒有套進自己的小指裏,「有的人講究,還會在裏麵刻字。」


    「是嗎,」杜九言揚眉,拿了火把過來,照著這塊青白色的兩塊戒子,「還真的有字。」


    「俠之大成?」杜九言揚眉,冷笑道:「還真是邪教的中心思想。」


    常柳的討回公道。


    張蠻子的替天行道。


    現在又出現了一個俠之大成。


    她幾乎要笑了,就這樣一個邪教組織,也好意思標榜自己俠之大成?


    「應該是解開牛繩,牛衝出時他自己一時有些慌亂,無意間磕斷了這東西。」杜九言揚眉道。


    單德全道:「杜先生,這個東西的尺寸,是不是太小了點?」


    單德全剛才試過,他連小指都套不進。


    杜九言試了試,她能戴得進小指但不能進無名指。


    她的手指已經很細了。


    「難道不是戒指?」杜九言奇怪,單德全搖頭,「應該是戒指,這樣的形狀,除了戒指沒有別的東西了吧?」


    尺寸這麽小,難道是女人?


    「看看王爺和跛爺追蹤的結果。」杜九言道。


    杜九言和單德全在院子四周溜達著,再往前走一段路,是個村子,從不到村口的地方往山上去,就是法華寺和集賢書院的地方。


    「回來了。」有人喊道。


    杜九言到前麵去,就看到桂王和跛子都回來了。


    空手而歸。


    「逃走了?」杜九言問道。


    桂王搖頭,「無路可逃,跳崖了。」


    杜九言愕然,「此人肯定對這一帶很熟,他不可能不知道往哪邊走能規避山崖。」


    「自殺!」跛子道:「他從發現我們追上來,就知道跑不過我們,所以徑直往山崖去,一點沒猶豫直接跳下去了。」


    單德全道:「我帶人去搜,那個山崖我知道。」


    「一起吧。」杜九言道。


    蘇八娘死了,籃子死了,春桃死了,以前還死過兩個女人……現在兩個兇手也都相繼死了,就連監視他們的人都毫不猶豫的自殺跳崖。


    他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點線索,再次中斷了!


    他們一邊走著一邊討論,單德全問道:「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想不到,蘇八娘和籃子以及春桃看上去都是普通人,不像是對什麽人什麽事有影響和威脅的樣子。


    對方為什麽要教唆和蠱惑常柳以及張蠻子殺他們呢?


    「張蠻子和常柳殺人,不是為了他讓殺的。」杜九言道:「他教給他們的是自以為是的價值觀,讓他們在扭曲的觀念下,選擇最激進極端的方式,他教給他們的是殺人的方法,而不是殺誰。」


    「您的意思是,他們殺誰對於幕後指使的人來說,其實不重要?」單德全道:「他要的,隻是控製這些人的快感?」


    或許是吧,杜九言也不確定。


    一行人到山崖底下時,天色已經微亮。


    那個人的屍體在山崖底下,死的很透。


    桂王盯著這個人的臉打量著,道:「你們看他的臉。」


    「咦,」杜九言看著摔變形的臉,凝眉道:「刺字?」


    在《周律》的定法中,隻有偷盜久教不改者,才會被刺上「盜」字。


    「單捕頭,這樣的刺字是能查得到的吧?」杜九言問道。


    單德全點頭。


    杜九言拿起這個人的手,將方才得到的戒指拿出來比對,「戴不上。難道是掛在身上的?」


    「這裏。」跛子將此人腰間的墜子提起來,上麵有一個拴著半截的玉牌,剩下的應該是掉下來的時候摔碎了,但是在玉牌的旁邊,有一個散開的結。


    杜九言比對了一下,「那就是從上麵掉下來的。」


    這個裝飾物,很有意思。


    「看看身上還有什麽。」


    跛子仔細搜了一遍,找到了一串鑰匙,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


    「帶回去吧。」杜九言拿著鑰匙掂了掂,「希望回衙門後,能查到線索。」


    大家將屍體和先前找到的籃子的頭帶回去,各自在衙門裏休息了半天,等杜九言醒過來的時候,齊代青已經讓人查到了,他親自過來找桂王,遞了一個卷宗,「此人叫郝林,保定府人,今年四十六歲,舉人。從二十五歲開始因偷盜斷斷續續坐了十一年的牢,十年前在臉上刺字後,勒令他不準離開京城。」


    「他登記在冊的宅子,在西六街的如意巷。」


    居然還是個舉人,這讓杜九言很意外。


    她拿著卷宗和鑰匙,道:「去看看。」


    一行人去了如意巷,這裏住著的都是窮人,巷子裏也明顯不如別處幹淨。找到郝林的家,很輕鬆就打開了門。


    是個很小的院子,一共隻有三間房加一個極小的廚房,院子裏沒有打井。


    杜九言進了房間,床鋪收拾的很齊整,衣櫃裏掛著衣服,幾雙鞋子擺在門口,上麵還沾著沒有幹透的泥巴。


    「九言!」跛子從床底拖了個箱子出來,打開來後就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箱子裏放著用紅繩捆著的,一縷一縷的頭髮。


    「五縷頭髮,長短不同,從軟硬程度看,剪下來的時間也不同。」跛子道:「不像一個人的。」


    杜九言道:「這是……有收集頭髮的癖好?」


    「為了這個癖好,去費勁心思蠱惑別人殺人?」杜九言道:「不但變態還有本事啊。」


    跛子將箱子裏的東西都翻出來。


    有一個很有趣的本子,本子上記錄了常柳和張蠻子的性格特點,以及他們的經歷和心中的不滿。


    並詳細記錄了兩個人在郝林的蠱惑之下,從一個心中並沒有多少怨憤的人,漸漸變成了一個充滿憤怒,憤世嫉俗的人。


    「這語氣,很驕傲很有成就感啊。」杜九言將本子給桂王看,她在房裏隨意翻動著。


    除了那口箱子裏,這個房間裏沒有任何值得看的有線索的東西,非但如此,連一點像樣的值錢的擺設都沒有。


    客廳和廚房也是如此,收拾的很整齊,但除了整齊以外什麽都沒有。


    「完了!」杜九言苦笑著揮開袍子坐在門檻上,長呼一聲,「我輸了啊!」


    「杜先生,」單德全出來,問道:「您所說的,常柳受人指使,就是受此人指使吧?」


    杜九言苦惱且挫敗地看著他。


    「那兩個案子,現在可以徹底結案了吧?」單德全道。


    杜九言生無可戀地點頭,「你按照程序走。也給兩個死者的家人詳細公布一下細節吧。」


    「其他的事,我這個半瓶醋的捕快也幫不上忙了。」


    單德全拱手道:「杜先生不要這麽說,這幾個案子,如果沒有您的幫忙,根本不會發現郝林。」


    「多謝杜先生!」


    杜九言擺著手,道:「和我客氣什麽。」她說著,攤開手,「這個東西你回去交差登記後,能不能再還給我?」


    「當然可以。」單德全道:「您是覺得這個有意思?」


    杜九言點頭,「是啊,我從沒有見過這麽有趣的戒指,這麽小,恐怕也隻有小孩子能戴上了吧。」


    單德全道:「也有可能不是戴的,隻是掛在身上的。」


    「也有可能。」杜九言往外走,想了想又回頭看著單德全,吩咐道:「有件事要和你說,大壯的去向,還請你接著查。」


    單德全點頭,「是!」


    「還有一件,」她低聲和單德全叮囑了幾句,單德全一愣,正要說話杜九言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啊,單捕頭。」


    「走嘍,我最可愛有趣的夥計們。」


    「這就沒了?」桂王很掃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什麽東西,本王勞累了幾天,也沒有看到你上堂辯訟,就這麽糊裏糊塗的沒了?」


    杜九言苦中作樂,「王爺,您這個態度不對啊,我們應該高興才對,現在是結案了。」


    「怪!」跛子道:「但是說不出哪裏怪。」


    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虎頭蛇尾的感覺,對吧?」


    「是!」跛子道:「死了這麽多人,勞累了這麽多天,最後幕後兇手自殺了。」


    「像吃了個蒼蠅。」桂王道:「這案子是故意噁心我們的。」


    杜九言笑了,「蒼蠅雖小也是肉啊,別人送的別浪費。」


    「不餓。」桂王嗤笑一聲,剛到街上,對麵迎來一位小內侍,拱手道:「王爺,杜先生,聖上召見二人進宮一趟。」


    杜九言轉頭問跛子,「一起去吧,帶你見識一下皇宮的富麗堂皇。」


    「我回去看小蘿蔔,順便收拾東西準備搬家。」跛子道。


    杜九言頷首,「行!」


    杜九言和桂王一起去了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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