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站在院子裏,連著常班主自己,老老少少一共三十個人,七八歲以下的有七位,十歲左右的有六人,十三四歲六七位,還有略大點的三四位,剩下的包括常班主在內的都是四五十歲的鼓樂手,還有兩個灑掃洗衣服的婆子。


    杜九言和單德全帶著文書就坐在案發的化妝間裏。


    常班主第一個進來,杜九言問道:「據你所知,蘇八娘在戲班裏,和誰不和或者有仇?」


    「八娘是大師兄又是台柱子,說實話,他是不好相處,和誰多多少少都有點矛盾。」常班主道:「他常說是他一個人養著我們所有人,話是這麽說,可要真是他一個人,也撐不起戲台的。不過,大家聽著,心裏多少是不高興的。」


    「可是,您要說為了這點不高興就殺人,也太誇張了。」


    「二十個孩子,來的最晚的在這裏也待了快兩年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不高興過幾天也過去了。」


    「最重要的,八娘他對我們來說確實很重要。他死了,我們……我們杭家班就真的要倒了,大家都得餓肚子。」


    杜九言頷首,單德全問道:「你說這麽說,把所有人都摘幹淨了。那你告訴我,殺他的人是誰?」


    「我、我也不知道。」常班主猜測道:「會不會……會不會是外麵的人來殺的?」


    單德全不高興,「為什麽說是外麵的人?」


    「因為班裏的人不可能殺他!」常班主道:「就算是最小的孩子也知道八娘對我們的重要性。」


    「他說他掙錢養活我們所有人,這話雖不對,可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他是台柱子啊。」


    單德全道:「行。你認為外麵的人,這外麵的人是誰呢?」


    常班主搖頭,「我連請杜先生的那個人都不知道是誰。說是朋友,我肯定是不相信的。」


    「會不會是這個人殺的他?」


    單德全白了常班主一眼,他也不想想,能請錢大人幫忙找訟師的,地位能差?


    這麽高地位的人,就算是殺人也不會自己動手,也不可能費這麽勁。


    「先不說這件事。當時常梨喊你的時候,你在幹什麽?你趕來的時候,是隻有你們兩個人,還是有別人,都有誰?」杜九言道。


    常班主回道:「當時我洗好臉正在梳頭,院子裏孩子們都起來了,有的在後院吊嗓子有的在練功。我到這裏的時候,大家都跟著來了。我沒讓大家進來,所以具體都在不在也不是很確定。」


    「你再想想,」杜九言頷首,和常班主道:「晚上睡覺的時候慢慢想,哪怕是沒什麽根據的事情,你也來和我們說。」


    常班主應是。


    「你換下一位進來吧。」杜九言道:「就喊住在隔壁的那個孩子。」


    常班主應是出去喊了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跟著常幫主姓,名叫泡桐,杭家班裏跟著常班主姓的孩子,名字都是樹名。


    泡桐今年九歲,來戲班子八年。是常幫主養大的。


    「我真的什麽都沒有聽到,我耳朵很好的。」泡桐道:「這個牆隔音又不好,就算是隔壁放個屁我都能聽到的。」


    杜九言頷首,問道:「蘇八娘和誰的關係最不好,誰最不喜歡蘇八娘?」


    「啊?」泡桐楞了一下,回頭朝外麵看了看,低聲道:「實話說,我們……我們都不喜歡大師兄,他老欺負我們。」


    這就和常班主說的不一樣了。


    「欺負過你嗎?」單德全道。


    泡桐點頭,「有次我練功,腿壓不下去,大師兄看到了就罰別的師兄坐在我的腿上,我當時就疼哭了。」


    「後來我的腿疼了好多天才能走路。」


    泡桐說著又忽然抬頭看杜九言,害怕地道:「杜先生,單捕頭你們不會覺得是我殺人吧?我……我沒想過這個事。」


    大部分的孩子,在遇到成人的打壓時,都是選擇哭泣和忍耐,就算是有所反抗,也不敢去動念頭殺人。


    就算是殺人,也很難想到這種詭異的殺人手法。


    「去將常梨喊進來吧。」杜九言道。


    常梨進來,杜九言就沒有說話,和單捕頭看著他。常理就徑直朝這邊走,停下來站在他們三個人的中間。


    杜九言給做文書的餘良打了個眼色。


    「你分得清麵前兩人,誰是杜先生,誰是單捕頭嗎?」餘良道。


    常梨點頭,「分得清,單捕頭個子高肩膀寬,杜先生要瘦弱一些。」


    說著,他指著兩個人辨認出來。


    「坐吧。」杜九言問道:「能看得清我的容貌嗎?」


    常梨搖頭,「看的不是特別的清楚,但是下次再見您,我能認得您的。」


    視力不好的人,是會找到一種屬於自己的辨認辦法。


    「剛剛在外麵,有沒有回憶起,今天早上你可否聽到了什麽聲音?」單捕頭問道。


    常梨點頭,「本來我沒有在意,但是您剛剛說了以後,我就一直在回憶。」


    「我推門進去前,好像聽到裏麵傳來骨碌骨碌的響動。」常梨想著比喻,「像……像……我也說不好。」


    「沒有別的?」單德全問道。


    常梨搖頭,「沒有了。」


    杜九言又問了同樣的問題,「你討厭蘇八娘嗎?戲班裏你認為誰最恨他?」


    「我挺喜歡蘇師兄的,也不討厭他。」常梨搖頭,「他雖不怎麽理我,但是也不捉弄我。應該沒有人討厭師兄吧,他掙錢養我們這麽多人,我們能有飯吃,留在京城都是因為他啊。」


    杜九言笑了起來,和常梨道:「你的眼睛看過大夫嗎?」


    「看過一回,大夫說我這治不好,等過幾年就會全瞎的。」常梨道:「不過現在和全瞎也沒有什麽區別,我不害怕。」


    杜九言頷首,「等案子辦完再請你們班主給你找個好點的大夫看看。」


    常梨笑起來很甜,「班主也沒有錢。他說等大家都長大了,每個人都能成為台柱子的時候,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好。」杜九言道:「你去吧,將柳兒喊來。」


    常梨出門,一會兒柳兒進來。


    柳兒叫常柳,個子小小的人很活潑,「……常梨喊班主的時候,我也跟著來了,師父不讓我們看,但是我其實還是看到了。」


    「大師兄打著傘坐在箱子。」


    杜九言看著他,含笑道:「你不傷心嗎?」


    「傷心,但是又沒有那麽傷心。」常柳回道:「我不是特別喜歡大師兄,他對我們挺凶的。但是我也不討厭他,因為他真的很辛苦,有時候一天唱兩場都是他一個人。」


    「所有隻要他在家,我們都把好吃的給大師兄吃。」


    「不過大師兄怕吃胖,每餐都隻吃一點點。」


    杜九言頷首,「謝謝,你去忙吧。」


    常柳出去。


    二十個人問完,外麵的天已經黑了,死者的衣服生前穿的衣服也沒有找到。


    杜九言飢腸轆轆,「單捕頭,今天就到這裏吧,明兒我去衙門找你。」


    單捕頭應是,兩人一起出了小院,杜九言則回王府去了。


    大家都在等她,她一回來就喊著道:「有沒有吃的?我中午就沒吃,現在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給你溫著菜的。」桂王揮手吩咐謝樺,「傻愣什麽,沒聽見言言說肚子餓嗎。」


    謝樺趕緊應是,親自去端飯菜。


    杜九言在「眾目睽睽」之下,吃了兩碗飯喝了一碗湯摸著肚子舒坦地看著大家,道:「各位,我接了個訟案,對方開價三百兩,我很滿意就同意了。」


    「這價格很不錯。」錢道安道:「是什麽案子,又要查案嗎?」


    杜九言點頭,「就是因為查案,我才回來。」


    「和府衙還是大理寺?錢羽給你的案件?」桂王問道。


    杜九言頷首。


    「爹啊,」小蘿蔔擠過來,「您是不是很累啊,我給您捶捶腿。」


    說著,揮著小拳頭給杜九言捶腿。


    杜九言很愜意地靠在椅子上,半眯著眼睛,竇榮興好奇地道:「是什麽案子,和我們說說?」


    「要、要不要、要不要、幫、幫、忙?」宋吉藝問道。


    杜九言將案子始末告訴大家,花子在一邊聽的驚呼起來,「是杭家班的蘇八娘死了?」


    「我這幾天每天都在聽他的戲。」


    「怎麽會死了?」花子不敢置信,喃喃地道:「難道今天早上取消辰時的戲,就是因為蘇八娘死了?」


    杜九言點頭。


    花子和鬧兒臉色煞白地互相看著對方。


    不敢想像昨天還活生生的人,今天怎麽就死了。


    這太可怕了。


    「這個殺人手法很少見,」跛子若有所思地道:「這院子的孩子和老人,能知道這個殺人手法嗎?」


    這就是杜九言拿捏不住的地方。


    「我也覺得,」周肖道:「這個手法,要不是親眼看到,我便是想也難以想得到。」


    桂王道:「你排查過了?有沒有嫌疑人?」


    杜九言搖頭,她下午問過所有人,大家說話的態度以及立場都很正常。


    在她聽來,沒有人有矛盾或者令人生疑之處。


    「你剛才說是蘇八娘的朋友找的錢羽要請訟師,而常班主又不知道。你可問過錢羽蘇八娘的朋友是誰?」桂王道。


    杜九言搖頭,「明天去衙門我去問。」


    「爹,」小蘿蔔和杜九言道:「今天有一位季小姐來找您玩兒,您不在她就回家去了。」


    「說明天再來找您。」


    ------題外話------


    昨天的中獎名單由歌舞發了留言通知啦,恭喜獲獎的姑娘!


    過兩天我們再來一撥,唯一覺得辛苦的是數樓,今天數了一個小時,哈哈哈哈!


    李小姐周五考了英語,今天考語文,她很豪氣的和我說,滿分一百,扣一分她讓我打一次屁股,並做了示範,就是高高抬起手輕輕落在屁股上,讓我這麽懲罰她。


    打小孩的事我怎麽會做呢,今天就把她的髒衣服攢著,放學後回來洗幹淨就好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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