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王坐在後麵,頓時笑了。


    他就知道杜九言不想做會長,那芝麻綠豆的官,在別人眼裏是個寶,可在她眼中什麽都不是。


    她的誌向,也絕對不是區區一個會長。


    「本王的言言豈是這種小池子能困住的。」桂王道:「我們要的是星辰大海。」


    桂王得意洋洋,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趙煜也很驚訝,「你的意思,將會長的職位讓出來?」


    西南是她保下來的,費了那麽多的心思,她居然拱手就讓人了。她是真的不想做,還是以退為進真?


    「學生句句實言,也是真心實意為了西南的將來考量。」杜九言道:「如我這樣,其實更合適做一個簡單的訟師,查案辯訟我自認能力不弱,可讓我去做會長,對於我而言就是舍本求末,苦煞我了。」


    「所以,學生求聖上成全。」杜九言道。


    居然不戀權,隻問初心想做個簡單的訟師,趙煜對杜九言更欣賞了。


    「赤子之心,簡單純良,你今天給朕上了一課!」趙煜道:「朕就成全你的初心,讓劉嶸勤做西南的會長!」


    杜九言笑了起來,給趙煜行大禮。


    還真的不做會長,不是裝腔作勢啊?有人暗暗吃驚,有人覺得杜九言是個傻子,有人則欣賞不已。


    人和人的追求不同,有的人一生都隻追求簡單純粹,杜九言可能就是這種人吧。


    杜九言收到了許多欣賞的目光,心裏卻虛的很,衝著大家嗬嗬笑……她不做會長,倒不是覺得自己能力不夠,而是西南會長的年俸太少了。


    還不能接官司辯訟,還不能坐地起價獅子大開口。


    「不過,你不做西南的會長,你準備去哪裏呢?」趙煜問道。


    「學生原來落魄無路可走的時候,是我四位好友收留我的。三尺堂雖小,可確實我們五個人的心血,也包含了他們四個人對我的關懷和提攜。」


    「如今學生比起從前已經不再困苦,這些雖是個人的努力,但也是他們四個人對我的照顧。」


    「我不能忘記了他們對我的好,危難之時伸出的援助之手,所以,學生還是要回三尺堂的。」


    杜九言大聲道:「和昔日的兄弟們一起,並肩為正義而戰!」


    她聲音一高,就很具有煽動性,趙煜聽著都激動起來,恨不得也成為她的兄弟,和他並肩而戰,「好,好,好!」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


    「朕期待三尺堂會成為下一個西南和燕京。」


    杜九言一拱手,道:「在聖上您的統領和指揮下,大周會越來越昌盛,也必將有無數個燕京和西南的出現。律法是人的底線,是國之繁榮昌盛的標尺,到訟行遍地是,人人會談法之時。大周必將能做到夜不用庇護,處處祥和寧靜!」


    「聖上是明君,我們就要做明君手裏的劍,您讓我們指哪裏,我們一定會毫不猶豫,衝鋒陷陣,死而後已!」


    杜九言高呼道:「誠實守信,勤勉盡責,仗義執言,出以公心!」


    「擁君,愛國,敬百姓!」


    寶殿內,迴蕩著杜九言清脆的聲音,她的聲線不低沉,若要細細分辨,倒有點像女子的聲音,少了點男子氣概。


    可是此時此刻聽,就覺得慷慨激昂,令人熱血沸騰。


    仿佛不做點什麽,就空活了這輩子,對不起上的明君下的百姓,對不起這一身軀殼飽滿的靈魂。


    百官下跪,齊聲高喝,「擁君,愛國,敬百姓!」


    趙煜也是激動不已,他站起來盯著杜九言,道:「好,好,好!」


    他忽然詞窮,指著杜九言道:「朕有抱負,但朕一人空有心願。朕需要你們,從今往後我們所有人齊心協力,共創輝煌大周,盛世太平!」


    「臣等,定竭盡所能,死而後已!」


    趙煜道:「好!」


    殿外,侍衛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紛紛朝寶殿裏麵看,「今兒這是怎麽了?尋常說話聲音都不敢大的大人們,今天是比賽吃炮仗了?」


    「不知道啊,不過這忠心表的,有點……有點啥來著。」


    「突然,突如其來,晴天霹靂,猝不及防?」他身邊的人補充道。


    「會不會說成語,讓你讀書你不讀!」


    外麵,侍衛們豎著耳朵聽著,也一起跪了下來。


    後宮中,所有妃嬪來給太後請安,正一起看著孩子鬧騰,忽然聽到傳來的高呼生,太後一愣,派王寶應去打聽。


    一會兒王寶應回來,笑著道:「是文武百官在給聖上表忠心呢。」


    「哀家是隱約聽到了死後而已的話。」


    「最近怎麽總表忠心?」太後覺得奇怪,「上一次是什麽時候?」


    王寶應笑了,「上一次是杜九言剖人屍體查案,在寶慶被打鞭子後。」


    「得虧是個好孩子。」太後就想到了桂王,很懷疑他的兒子,是不是也被杜九言給煽動的,盲目喜歡她了,「否則,還真不知是福是禍啊。」


    王寶應笑著道:「定然是福的。她幾句話就讓飽讀詩書的大人們群情激昂,這要每個月來一回,大家豈不是要每天幹勁十足。」


    太後哈哈笑了,「你說的對。」


    寶殿內,杜九言跪在中間,吞了吞口水,剛才喊的聲音太大了,扯著嗓子了。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餘光就發現魯章之和安國公還有任延輝幾人,用一種清醒的但不得不同流合汙的姿態跪著,她摸了摸鼻子,安靜地開始反思。


    她的能力是不是變弱了?


    要繼續努力才行。


    坐在門口嗑瓜子的桂王,將瓜子殼塞給侍衛,一臉佩服,喊道:「好!」


    他的言言,煽動人心的本事,她敢說第二,絕無人敢坐她前頭。


    ……


    散朝後,激動迅速平復下來,人群中傳來哪位武官的一句暗罵,「他娘的,老子中邪了吧。」


    「妖氣!」他身邊的人低聲道:「這杜九言不簡單啊。」


    「文人不能惹,你看看她也不舞刀弄槍的,親自殺人。但是她就能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煽動別人來殺你。」


    「真是厲害,這樣的人應該送到陣前去,她說幾句話比老子擂半個時辰的鼓都管用。」


    眾人深以為然,就剛才這陣仗,他們也確實被感染了,可就算不被感染,也得跟著跪。


    當時那種氣氛,你要是站著,你就是大逆不道。


    「剛才我看到對麵有位禦史總盯著柱子,我很害怕碰柱以示自己中心為主。」


    大家一陣吸氣,覺得這激動和感動點到為止剛剛好,不能再扇了,火太大容易燒著舌頭。


    大家陸陸續續散了,但杜九言的名字卻深刻地被動地印在了腦中。


    杜九言和桂王隨著安國公一起出來,安國公打量著杜九言,心裏波瀾起伏,「看著你站在殿說話,就想到我那孫女,雖不該說,但不得不說杜先生這容貌確實像啊。」


    「國公爺您再說學生可真不理您了。」杜九言笑著道:「學生明明很有男子氣概啊。」


    安國公一愣也不生氣,哈哈笑了,道:「不說不說了。」


    「承德侯府的事,多謝你了。等改日他們府中的安定下來,讓他們親自登門給你道謝。」安國公道。


    杜九言一點都不想看到承德侯府的任何人,不過,好人做到底,「不敢,學生知識實話實說而已。」


    誰稀罕他們的的感謝,我是稀罕您的人情啊。


    安國公拱手,「那杜先生您慢走,老夫這就回去給他們傳話。往後斷不會再發生上一次的事情了。」


    杜九言應是。


    桂王走過來,用寬袖子做遮掩,勾了勾她的手指,擠眉弄眼地道:「言言你真是太厲害了。」


    「趙公公,」杜九言拱手,「過獎了。」


    桂王瞪眼,「你再說遍?」


    這一說話,好幾撥人從他們身邊過去,杜九言麵不改色地打招呼,又撇了一眼桂王,道:「您好好說話。」


    「你等著,」桂王湊過來冷笑道:「終有一天讓你知道,本王的厲害!」


    說著,曖昧的從上到下的打量著她。


    這視線太欠揍了,杜九言磨牙,「我以後要帶個小本子,隨時記帳一起結帳。」


    桂王昂著頭負手而立,自傲又冷漠。


    「杜先生,」薛按親自帶著人將趙煜賞賜她的東西送來,「這箱子裏是聖上賞賜的東西,讓他們給您送王府去行嗎?」


    「有勞薛公公了。」


    薛按說不敢。


    「明兒讓謝樺請你吃飯,隨便吃。」桂王道。


    薛按笑了,道:「奴婢一定奉命去吃謝樺一頓飯。」說著,行禮告辭而去。


    杜九言和桂王沿著棋盤街出去。


    此刻,燕京訟行中,申道儒喝茶的動作停下來,吃驚地道:「你說杜九言卸任了西南的會長?隻領了別的賞賜?」


    「是,傳給了西南劉嶸勤。」


    申道儒一時有些不明白,她是會長又得到了如此大的殊榮,為什麽突然不要會長之職?


    「這年輕人……」申道儒不喜杜九言,因為他們不是一路人,追求也是不同的,但是知己知彼才最妥當。


    奇怪啊!


    相隔幾條街的客棧內,程公復的筆掉在了紙上,一副畫立刻有了更大的敗筆,他不敢置信,「不做會長,讓給劉嶸勤了?」


    「是了,她來的時候就給劉嶸勤交代了很多事。」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做西南的會長。當時也是心不甘情不願。」


    程公復跌坐在椅子上……忽然不知道,他忙活了這麽長時間,居然不如一直默默無聞的劉嶸勤。


    「先生,您保重。」陸綻不知道說什麽。


    這就好像你一直視為不相上下旗鼓相當的對手,不但沒有將你視為對手,而且根本沒有放你在眼裏。


    你在對方的眼中,不是對手而是個醜角。


    這太諷刺了,比任何事都要羞辱。


    「回不去了。」程公復道:「再回不回去了!」


    他輸的心服口服啊。


    ------題外話------


    每章相隔十五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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